第45章
房間裏有一瞬的寂靜。
伊芙吐出一口氣，緩緩問道：“博士，你是覺得僵屍能變成人嗎？”
舒博士哼了聲，直起身子。
“別跟我玩文字游戲，”他輕蔑道，“重點可不是在于僵屍是否能轉換成人，而是……”
他直視着伊芙的眼，輕聲道：“你是否能免疫僵屍的病毒。”
伊芙的呼吸微不可察地一頓，看似狀無其事道：“我不懂你的意思，而且或許是你的朋友看錯了，畢竟你自己也清楚，我身上沒有任何一處潰爛的地方，心也在跳動。”
她似笑非笑：“但僵屍可不會。”
舒博士為難地皺了下眉。
“不準備說嗎？”他一臉頭疼，“那看來我們需要采取些特別手段了。”
伊芙眨眨眼。
“用刑？”她問。
“不不不，親愛的，”舒博士搖頭，“用刑其實對你不管用吧？你剛才表現得也太假了，我們用些其他的辦法。”
伊芙想說其實他理解錯了，自己是真怕疼，但她樂得不解開這個美好的誤會，歡快道：“那你打算怎麽辦？”
舒博士站起身。
“我聽常青峰說，餘奎的異能對你影響很大？”他在房間裏踱着步子，慢慢走到伊芙面前，“你說巧不巧？我這裏剛好有臺儀器，可以模拟出餘奎的異能呢。”
他望着伊芙，不懷好意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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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芙不動聲色。
“餘奎是什麽異能？”她回想了下，猜測道，“他能提取出我內心深處最恐懼的記憶？”
“沒錯，”舒博士打了個響指，“喏，就是這臺儀器。”
他走到一個金屬架旁，小心取下一個圓形儀器，拿給伊芙看。
儀器的外觀看起來像個中空的頭盔，頂端連接着數根導管，導管盡頭連上房間角落裏一個足有兩米高的圓筒形機器，舒博士感嘆：“這玩意可花了我兩年半的時間才做出來呢。”
“兩年半？”伊芙倏然擡頭，“剛末世不久你就開始着手制作這個儀器了？”
不，可能更早，畢竟舒博士還需要收集制作儀器的材料，更何況還有這個實驗室，伊芙相信她現在所看到的肯定只是冰山一角。
她的目光微凝——如果保守來看，在末世之前舒博士就應該為建造實驗室而開始準備了。
她忽然想到記憶裏的那個七，那時他有幾歲？十歲左右？
而她依稀記得自己似乎也才七歲，也就是說……
“那是十年前發生的事情。”她喃喃道。
“好了，”注意到自己似乎不慎洩露了重要信息，舒博士掩飾性地咳嗽了聲，拿起頭盔，“親愛的……”他想了想，“伊芙？他們是這麽叫你吧？”
伊芙擡眼看他。
舒博士道：“如果你不想吃苦頭的話，就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否則我就要給你上頭盔了。”
伊芙打斷他：“如果我如實告訴你，你能也相應回答我的問題嗎？”
“哦？”舒博士詫異地挑了下眉，“你想問什麽？”
伊芙停頓了一秒。
“‘七號’，”她低聲道，“實驗七號？七號僵屍？我不知道你們內部對它的稱呼，但是……”她頓了頓，才說，“三個月前從青山基地逃出來一頭僵屍，手臂內側有一個數字【7】的刺青，它是從你們這裏出來的吧？”
說完，她仔細端詳着舒博士的表情。
有趣的是，雖然舒博士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神情變化，但他握着頭盔的手突然一緊，用力到指關節都泛白起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緩緩道。
伊芙笑了。
“那麽，這次輪到你這麽對我說了嗎？”她像狐貍般眯起眼，打量着舒博士鐵青的臉龐，“好吧，那我也告訴你。”
“關于我身體的秘密，”她好整以暇地慢慢道，“很抱歉——恕我無可奉告。”
舒博士的胸膛猛烈起伏了下。
“你确定？”他陰陰看着伊芙，“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我對不聽話的實驗體向來沒什麽好耐心。”
他雖然很想直接給伊芙注射僵屍的毒液，但就怕萬一他們的推測有誤，那就白白浪費了一個珍貴的實驗體。
可是……舒博士盡力掩蓋內心的驚愕，伊芙又是怎麽知道七號……
“唔，”伊芙的聲音拉回他的思緒，“随便，你來吧。”
舒博士目露驚愕。
“但你不是……”她不是差點在餘奎的幻境裏出不來，甚至還為之暴走了嗎？！
伊芙知道他想說什麽，微微一笑。
“雖然我的确不怎麽想再經歷一次那個幻境，”她聳聳肩，“不過沒辦法嘛，審訊就該有點審訊的樣子，否則怎麽給我樹立威信呢？”
迎着舒博士不可置信的目光，伊芙眯起眼，碧綠的瞳孔中流露出奇異的光彩。
而且……
只有進入幻境，她才能再次接觸到記憶裏的那個七。
她必須弄明白——她的記憶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伊芙說完，房間裏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舒博士仍打算采取懷柔政策，笑着說：“不不不，我們一般不會使用強硬手段，如果你願意配合……”
“別白費力氣了，”伊芙打斷他，“我一個字都不會說的。”
舒博士的笑容在嘴角凝固。
“這麽說，”他的視線轉冷，“你是執意不肯合作了？”
伊芙輕笑。
舒博士停頓了幾秒，突然站起身。
“行，那我就如你所願。”
他一把揪起伊芙的腦袋，蠻橫将頭盔套上她的腦袋，手一按，打開開關。
伊芙只覺一股強烈的電流猛地沖進腦袋，她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腦袋一歪，人已經暈了過去。
***
“大女巫，已經嚴刑拷打五個小時了，她還是不肯透露瑪麗的下落。”
“什麽都沒套出來？”
“是……所有刑法都給她上過了，但……”
一陣沉默。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是！謝謝大女巫！”
又是一串柔軟如菌絲落地的腳步聲，大女巫——伊安走到一張圓桌前，平靜看眼被綁在桌上的紅發少女。
“伊芙，”她輕聲道，“睜眼吧，我知道你醒着。”
圓桌上的少女緩緩睜開眼。
“被您發現了呀。”伊芙輕輕笑道。
她随意地轉動了下手腕，發現女巫們把她捆得很牢，分毫都動彈不得。
“別白費力氣了，”伊安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冷冷說道，“這些都是龍筋索，你掙不開的。”
伊芙放棄掙紮。
伊安似乎很滿意她識時務的态度，緩緩踱到伊芙的身側，拐杖微擡，勾起伊芙的下巴：“你還打算繼續包庇那個男孩嗎？”
伊芙被迫仰起頭，但不甘示弱地盯着伊安：“什麽男孩？”
“別給我裝蒜，”伊安說，“蘇司都已經看到你的記憶了，那個男孩是誰？銀色房間又是怎麽回事？全都告訴我！”
随着她最後一個單詞落地，伊安舉起拐杖，重重敲擊在伊芙的臉上，登時在她白嫩的肌膚上留下一道紅印。
伊芙被打得頭都偏了過去，冷笑一聲，緩緩轉回視線：“何必讓我回答？你可以直接讓蘇司再一次窺探我的大腦啊。”
“閉嘴！”又是一道重擊。
伊安放下拐杖，冷冷看着伊芙。
難道她不想嗎？但她們才剛進入伊芙的記憶，立刻就被她察覺，後者在僅僅數秒內就封閉了大腦，讓蘇司無從下手。
伊安寒聲道：“伊芙，別以為我沒有治你的手段。”
伊芙軟聲道：“怎麽？如果逼供不出來，您打算殺了我嗎？”
“怎麽會這麽便宜你，”伊安冷笑，“你已經去過深淵屍室，應該明白被僵屍生啃的痛了吧？如果你再這麽執迷不悟，我只能把你丢回去，讓你重溫下十天前的噩夢了。”
伊芙靜靜望着她，綠眸裏覆着一層大霧，叫人摸不清她的心思。
伊安又換了個口氣，語重心長道：“你這又是何必？都已經過去十天了，也不見那個男孩來找你，想來和那些臭人類沒有什麽區別，倒是你——”
她将手按在伊芙的胸口，眼中深色愈濃。
“伊芙，你擁有我見過最強的魔女之心，只要适當培養，一定會超越所有人，成為傳奇巫師……”
伊芙的輕笑打斷了伊安。
伊安略顯惱怒：“你笑什麽？”
“聽起來很誘人，”伊芙漫不經心道，“不過……我不在乎。”
“我就是要包庇那個男孩，我就是不告訴你有關那個世界的消息，”她似笑非笑地盯着伊安，“你想殺我就殺吧——反正我是不會透露任何信息的。”
伊安冷冷抽手。
“蘇司，進來。”她忽然道。
石門開了，一名年輕的黑衣女巫走入審訊室，恭謹低頭：“您喚我嗎？大女巫。”
“帶伊芙去深淵屍室。”伊安說。
蘇司愣了下，連忙問：“那這次要關多久……”
“關多久？”伊安冷笑一聲，打斷她，“你覺得需要關多久？”
蘇司遲疑：“這……”
“給我關到死！”伊安忽然擡高聲音，拐杖重重捶地，指眼伊芙，“沒有見到這個小賤|人的屍骨，誰都不許打開屍室的門！”
蘇司忙俯下身子：“是，大女巫！”
她解開伊芙的禁锢，把她從行刑桌上拉起，嚴厲道：“起來！”
伊芙順從站起身，盡管雙腿早已因拷打而血肉模糊，她還是主動跟上蘇司的步伐，在經過伊安身側的時候忽然開口：“大女巫。”
伊安冷冷擡起視線。
“雖然時間不長，”伊芙說，“但我很感激您對我的養育之恩——畢竟若是沒有您，我早就凍死在麗舍大街的街頭了。”
伊安：“那你就是這麽回報我的？”
伊芙搖搖頭，臉上帶着奇異的笑容。
“哪能呢？”她笑意妍妍，“我還特意準備了一份禮物給您呢。”
伊安狐疑皺眉。
難道她終于打算招供了？
“伊芙，你……”
就在伊安猶豫開口的時候，腳底下忽然傳來一陣猛烈的劇動！
“轟——！”
一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瞬間在空氣中炸開，她措手不及，被驚地差點跌坐在地，幸好蘇司扶了一把。
“怎麽回事？！”伊安驚愕道。
“不知道……”蘇司忙着在震動中穩住身形，一邊勉強道，“但這個聲音……”感覺像是從腳底下發出來的！
伊芙像是讀出了她的心聲，微微一笑。
“噓，”她神秘兮兮地将一根手指豎在唇邊，聲音壓到最低，“你們聽。”
另外兩人皆下意識地一頓。
房間頓時安靜下來，須臾，一道震耳欲聾的咆哮忽然從腳底響起！
伊安和蘇司一聽，紛紛臉色大變。
她們都是和僵屍打交道的老手，對任何有關僵屍的事物都了如指掌，雖然那吼聲聽着不真切，但她們還是迅速就辨認了出來……
那是一頭成年深淵僵屍在吼叫！
聯想到方才的震動，伊安猛地反應過來，怒瞪眼伊芙：“難道……你……？！”
“矮人出品的高級炸藥果然名不虛傳，居然連血龍岩都能炸碎，”伊芙沖她眨眨眼，“一盎司要五十金幣呢，如何？親愛的大女巫，您還滿意我送的禮物嗎？”
伊安面色鐵青，望着她不說話。
“伊芙？！”一旁的蘇司不可置信道，“你炸開了深淵屍室的大門？！”她陡然急了，“你瘋了！你清楚這麽做的後果嗎？！那些深淵僵屍……”
“如果你繼續在這裏廢話，”伊芙打斷她，“那些僵屍很快就會尋上來了。”
聞言，蘇司一僵。
“伊芙，”伊安緩緩道，“你以為做了這種事，我還會讓你活着離開嗎？”
她緩慢走上前，拐杖一下一下頓着地面，矮小伛偻的身子居然也顯出一股令人喘不過氣的威壓來。
伊芙笑眯眯地看着伊安。
“當然不會，”她笑道，“所以我也留了後手嘛。”
話音剛落，伊芙忽然擡手，猛地從寬敞的袖間掏出一枚銀色小球，狠狠砸眼伊安和蘇司！
“嘭——！”
小球落地的瞬間，立刻爆發出一陣刺目光芒！
蘇司尖叫：“大女巫！我的眼睛……！”
“這是什麽？！”閃光中傳來伊安略顯驚愕的聲音，她顯然沒顧上嚎叫的蘇司，“光系法術？！”
“唔，”伊芙說，“這個嘛，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寶貝。”
——這個小球還是上次她從銀色房間回來的時候，那個男孩偷偷交給她的東西。
“本來是想逃跑時用上的，”他小聲道，“但我覺得現在的你可能更需要。”
說這話時，他的目光一直凝固在伊芙傷痕累累的手臂上。
伊芙滿不在乎地抖了下袖子，蓋住手臂。
“沒關系，”她從男孩手上撈走小球，順手拍拍他的肩，“這個我先用了，到時候再帶你一起走。”
伊芙按照男孩的囑咐，在扔出小球前先用袖子擋住了眼睛，所以當伊安和蘇司被強光刺傷，造成短暫失明的時候，她已經順利摸到了審訊室的門邊。
伊安察覺不對，怒吼道：“不準走！”
她用拐杖猛地一跺地，伴随着一道粗吼，三人腳下土地震動，四頭土僵屍從地裏鑽了出來。
對此，伊芙只是輕蔑地哼了一聲。
伊安吼道：“給我上！”
四頭僵屍發出怒嚎，氣勢洶洶撲向伊芙！
伊芙後退半步，一只手按住石門的開關，迅速咬破另一只手，猛地一甩，将幾滴血射入僵屍的眉心。
“站住。”她簡短道。
那四頭僵屍身子一頓，竟當真停了下來。
伊安：“！”
“你……”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怎麽可能……你居然能覆蓋我的契約……？！”
伊芙朝她彎起嘴唇。
“這還要多虧您哦，”她擡起手，輕輕舔去流下的血，“如果不是您将我送去深淵屍室，或許我的實力還無法那麽快就得到提升。”
伊安似乎意識到什麽，猛地抽了口氣。
“你……”她扭頭朝蘇司喊道，“快把你所有的僵屍都祭出來！快！”
“！”蘇司連忙道，“……是！大女巫！”
伊芙搖了搖頭頭，目露惋惜。
“抱歉吶，兩位，”她拖長聲音道，“已經晚了。”
“咚——！”
伊芙擡手，狠狠捶在石門開關上。
古老的機關随即啓動，厚重石門朝兩邊挪去，漸漸露出了門後的景象——
數以百計的深淵僵屍擠在門口，密密麻麻的人頭幾乎占據了三人所有的視線，當伊安和蘇司暴|露在石門後，它們不約而同地擡起頭，喉嚨裏發出低吼。
伊芙站在僵屍們的正前方，望着驚恐顫抖的伊安和蘇司，緩緩笑了。
“請吧，各位，”她輕柔道，“她們是你們的了。”
***
銀色房間內。
原本光滑一片的天花板忽然開了個巨大裂縫，一個紅發小姑娘從混沌的洞裏滾了出來，重重摔倒在地。
她還沒爬起身，不遠處就響起兩個成年男性的聲音：
“你剛聽到什麽了嗎？”
“……啥？”
“好像是從那邊傳來的。”
那人說完，緊接着響起一陣撩動簾子的聲音，伊芙顧不得蹭破的手肘，迅速爬起身，鑽進一個金屬架的陰影裏。
金屬架底下有一小塊區域，剛好能容納一個七歲小孩藏進去，她剛收攏寬長的衣擺，視野裏就走進了兩雙靴子。
伊芙屏住呼吸，慢慢調轉角度，看眼那兩雙靴子。
一人道：“什麽都沒有啊，你是不是聽錯了？”
另一人則很堅定：“不可能！很響的一聲呢！我們再看看。”
他們繞着房間走了一圈，有一次其中一人幾乎快踩到伊芙的衣袍了，好在他沒多做停留，又迅速走開了。
“羅森，你太多心了，”第一個人不耐煩道，“這房間這麽小，就算有人闖進來，他又能藏到哪裏去？”
叫羅森的男人有些猶豫，小聲嘀咕：“但我真的聽到……嗯？”他忽然提高聲音，“吳恩，你看這是什麽？”
伊芙的視線下意識順着挪過去，呼吸不由一滞。
不遠處的地面上有幾滴紅色的梅花形印記。
伊芙暗暗啧了一聲——那是她滴下來的血。
眼看兩個男人都湊了過去，細細觀察那些血跡，伊芙眼中閃過一絲冷光，微微撩起袍子，把手臂露了出來。
本來不想打草驚蛇，但若是被這兩人發現，倒不如她先下手為強……
“哐當——！”
就在伊芙準備召喚出僵屍的時候，房間另一側的簾子後忽然傳來一聲巨響！
伊芙的動作一頓。
那兩個男人吓了一跳：“卧槽！”
他們霎時顧不上血跡，一溜煙跑回簾子後，過了片刻，伊芙聽到第一人松了口氣的聲音：“吓死了，我還以為七號掙脫了。”原來只是從手術臺上掉下去了啊。
“還不是你在那裏疑神疑鬼！”第二個人責備他，“快幫我把他拖上去！”
又是一陣吃力的喘氣聲和推拉的聲音，伊芙眼神閃了閃，小心翼翼往前探了點。
透過半透明的簾幕，她能依稀看到第三個身影，他似乎被捆住了四肢，如同一個身不由己的娃娃般被另外兩人擺布，他們将他牢牢固定在手術臺上，才重新退了出來。
一人道：“媽的，我好像碰到他的牙了，不會有事吧？”
“沒事，”另一人安慰他，“七號現在還沒有變異，而且也沒有見血吧？”
第一人把左手翻來覆去，才松了口氣：“……沒有。”
“走吧，”第二人說，“快到移動的時間了，趕緊去把籠子推進來。”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轉身走出房間。
伊芙屏息等了會，确認他們不會回來後，連忙矮身鑽出金屬架，朝簾子跑去。
那兩個男人應該不會用太久，留給她的時間并不多，伊芙猛地沖過去，一把掀起簾子，急聲道：“喂！你……”
當看清眼前的景象，伊芙陡然僵住。
一個少年橫躺在手術臺上，數道皮帶、繩索将他的四肢牢牢束縛起來，用力之大，幾乎深深勒入他的肌膚，他半垂着腦袋，淩亂的長發遮蓋住了大半張臉，叫人看不清其面孔。
伊芙往前走了幾步，連她自己都沒發覺手正不斷顫抖，輕輕觸上男孩的肩膀：“喂……？”
男孩破敗的衣服滑了下來，露出一小段肌膚——皮膚已全然壞死，透出一股僵青色。
伊芙猛地倒抽一口冷氣，顧不上許多，用力拍了下男孩的臉：“你醒着嗎？！快起……”
“來”這個字還沒說出口，卻見男孩一抖，像是大夢初醒般緩緩睜開眼，卻在觸及伊芙的視線後猛地扭開頭，顫聲道：
“伊芙……別！”
伊芙愣住了。
“拜托……”男孩低聲道，語氣裏透出一股卑微的祈求。
“拜托你了，不要看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