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七？！你怎麽了？！”
随着七的身影被僵屍淹沒，範鳴的驚叫也随之響起。
伊芙有一瞬的怔忪，下一秒已回過神，趁範鳴和淩寧的注意力全在七上，她幾步上前，挑中一個落單的僵屍，咬破手指，将血射入其眉心。
伊芙原本控制住的僵屍為了攔住之前的僵屍群，估計已經被它們肢解拆分了，她現在除了七之外，還沒有能控制的僵屍仆從。
“去。”她低低對僵屍說了一句。
那只原本要襲向她的僵屍身形一頓，突兀轉了個彎，朝其他僵屍沖了過去。
它這一沖出其不意，一下把湊過來的幾只僵屍撞得人仰馬翻，伊芙趁機道：“快！”
範鳴會意，連忙拽起倒在地上的七，拚命把他往回拉，淩寧猶豫了下，也上去搭了把手，兩人吭哧吭哧拖着七，像是拽着一袋沉重的土豆，飛速往回撤退。
七是他們的主力，現在他倒下了，衆人只得重新縮回原來的小店，伊芙守在門口，等兩人拽着七回來，立即關上門。
她三兩下用防盜鏈栓上門，但剛纏住門把，門後忽然傳來一聲猛烈的撞擊——僵屍在撞門，伊芙的力氣自然比不上僵屍，門差點被撞開，還是淩寧眼疾手快，拿了把椅子抵住門，範鳴也撲過來幫忙，三人手忙腳亂堆上一堆障礙，才堪堪堵住了門。
“嘭！嘭！嘭！”
門外傳來連續不斷的撞擊，沉重叩在三人的心裏，如同敲響地獄的冥鐘。
範鳴面色慘白，淩寧咬着嘴唇，視線幾乎黏在了那扇不斷顫動的門上，只有伊芙不甚在意，她走到一旁，在七的身側蹲下。
七雙眸緊閉，修長的眉皺成一團紛亂的線，纖長脊背幾乎彎成拱月，晶瑩汗水順着冷白下颚滑落，形成一道脆弱的弧線。
伊芙将手貼了上去，像是隔着冰觸摸到一團火。
這不合理，她收回手，秀眉微蹙，七是個死人，怎麽可能會有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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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讓開。”
忽然，頭頂響起一道僵硬的聲音，伊芙擡起頭，對上淩寧的眼。
她的臉上像是套了張不合尺寸的面具，以至于叫人分辨不出她究竟是在恐懼，還是在抗拒，但女人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再開口時，聲音硬上了許多：“我要檢查他的身體。”
此時安全門後的響聲停了，僵屍似乎已離去，伊芙的目光在門上頓了頓，落在一旁的範鳴上，他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但過了幾秒，像是忽然明白了什麽，猛地垂下視線，躲開了伊芙的目光。
“為什麽？”伊芙問。
“他落在僵屍堆裏了，”淩寧說，“我要檢查他有沒有被僵屍咬傷。”
伊芙眨眨眼。
屋內一片寂靜。
另外兩人皆緊張地看着她，生怕她拒絕，或是發怒。
不知為何，伊芙雖沒有展露過她的異能，但比起身強力壯的七，伊芙卻給人一種更加強烈的感覺——當望向她的綠眸時，他們仿佛在和一頭不知名的野獸對峙。
出乎二人意料的是，伊芙竟爽快道：“可以。”
範鳴準備了滿肚子的勸說，全被噎在了喉嚨裏，他愣愣道：“……啊？”
“七好像在感冒，”伊芙說着，替七撩開額前碎發，露出一張微紅的臉，“就不要把衣服都脫了吧？”
範鳴探尋看向淩寧，後者眼神閃了閃：“留一件。”
伊芙笑了笑，主動開始幫七脫去外衣，直到最後一件薄薄襯衫，她停下手，看似無意地将手擱在七的胸口，擋住了女巫之心。
“如何？”她問淩寧。
淩寧的視線如同探照燈般一寸寸掃過七的身體，頓了頓，有些驚訝：“……沒有傷口？”
“哇，”伊芙笑眯眯道，“真是幸運。”
這是自然——七本身就是僵屍，在有人類在場的情況下，他肯定不會是它們的優先攻擊目标。
而且現在七的體溫身高，幾乎與正常人無異，伊芙也放心給淩寧檢查。
淩寧又看了兩遍，确認七身上沒有傷口後，才道：“可以了。”
伊芙“嗯”了一聲，低頭幫七把衣服穿上。
她神情自若，另外兩人卻有些表情尴尬——畢竟多虧了七他們才僥幸從僵屍口中逃出，現在還要懷疑別人，怎麽看都有點白眼狼的感覺。
空氣裏彌漫着一股詭異的氛圍，伊芙卻不在意，吃力地将七拖到櫃臺後面，剛好能擋住範鳴兩人的視線，才說：“今天就先休息，明天再想怎麽出去。”
範鳴一愣：“還出去？”外面可都是僵屍啊！
伊芙：“你之前說的那個藥店……有能治發燒的嗎？”
“應該有吧？”範鳴不确定道，“末世前肯定是有的，就不知道有沒有人來過……”
他看向淩寧，後者道：“我的隊友要去西區，他們根本沒去藥店。”
“西區?"範鳴驚訝了下，“那不是對面的樓嗎？”
整個商場分為獨立的四棟大樓，他們目前處于東區，要去淩寧所說的西區必須穿過天橋到另一棟樓。
淩寧聳聳肩：“這我也不清楚，當初他們要找個能夜視的異能者，還開價五枚核晶，我就去了。”
“五枚核晶……”範鳴感嘆。
淩寧轉向伊芙，嚴肅道：“不過我勸你別去，外面那麽多僵屍，不是你一個人就能對付的了的，你哥哥是異能者，身體素質會比普通人要好，這點小病肯定能撐過去。”
伊芙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淩寧還以為她妥協了，松了口氣，就地躺下，範鳴也早就窩到了一邊角落裏，打算休息。
房間內頓時安靜下來。
黑暗中，唯有伊芙一雙綠眸靜靜睜着。
她碰了下七，低聲道：“你覺得怎麽樣？”
七感受到了她的氣息，長睫微微顫了下，卻沒能睜眼。
他無意識地蜷縮起來，柔軟的黑發貼着伊芙的手背，像是一只等待主人撫|摸的大狗。
伊芙盯着他白到透明的臉看了幾秒，抽出手，七感到額上一空，下意識往前探了探，卻什麽都沒碰到。
但下一秒，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入唇間。
——伊芙割開手指，将血擠入他的唇裏。
她的血依舊對七有着極大吸引力，即使雙眸緊閉，他像是憑着本能般仰起頭，接下掉落的血滴。
伊芙一邊喂血，一邊注意着七的身體變化。
果然，在觸摸到對方的手臂後，伊芙眼睛一沉——沒有用。
她剛才已經給七喂了一次血，可體溫不僅沒有降下去，反而升得更高了，伊芙坐在七的身側，都能感到他的呼吸像是岩漿般吐着熱氣。
所以她才問藥店的事情。
她的女巫之心還在七的身上，伊芙不知道七的這次發熱是否會對它産生影響。
伊芙正盤算，冷不丁遠處響起窸窸窣窣的動靜，她的目光一頓，不動聲色地躺下，視線卻緊緊盯着聲源。
過了一會，淩寧的聲音輕輕響起：“伊芙，你睡了嗎？”
伊芙沒動靜，對方似乎躊躇了下，将一個輕飄飄的東西放在她的身側。
在淩寧打算抽手的一剎那，一雙冰玉般的手忽然扣住她的手腕：“這是什麽？”
“！”
淩寧吓了一跳，原本以為熟睡的伊芙忽然翻身坐起，指着飄落在她膝頭的一張紙，“給我的？”
“這……”被直接抓包，淩寧表情有些窘迫，但梗着脖子道，“沒錯！這是地圖。”
伊芙：“？”
她沒有松開淩寧，換左手拿起那張地圖，借着月光一看，竟是一張簡略的商場內部分布圖。
淩寧：“這個……算是你剛才救我的回禮。”
伊芙眨眨眼，才明白她指的是剛才安全通道的那檔子事。
“……還有，”看淩寧的模樣，活像是誰掐着她的嘴一個字一個字往外逼，“剛才錯怪你哥哥了……抱歉。”
伊芙看着她，忽然發出一聲輕笑。
淩寧惱羞成怒：“幹什麽？！”
“你很在意這個嗎？”伊芙笑了笑，慢慢支起身子，“沒事，我不介意。”
淩寧狐疑地盯着她。
伊芙聳聳肩：“誰都想活下去——我沒理由責備一個想要活命的人。”
她說這話的表情很奇怪，有一瞬，淩寧似乎覺得伊芙的目光穿過了自己，落在了某個不知名的遠方。
但那種朦胧的表情又潮水般從她的臉上褪去了，伊芙彎了彎嘴角：“睡吧，已經不早了。”
“……好。”
淩寧雖仍有疑慮，但還是點了點頭，重新挪回自己的位置，她剛躺下，又想起什麽，翻了個身，面朝伊芙輕輕喊了句：“喂。”
伊芙側過頭，貓眼在黑暗中閃着點點熒光。
“你……”淩寧躊躇了下，“你哥哥會沒事的。”
這明明只是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話，但伊芙卻突然睜了下眼，圓溜溜的眼睛像是一只吃驚的貓。
淩寧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道：“你幹嘛？”
“……沒事，”伊芙停頓了許久，才輕輕說，“……謝謝你。”
聞言，淩寧掩飾地摸摸鼻子，嘴裏咕哝了一句，似乎是“沒什麽大不了的”，她不再說話，背對着伊芙閉上眼。
但淩寧不知道的是，在她躺下後伊芙的視線簡直像是凝固了一般黏在她的背上，直到淩寧的鼾聲輕輕響起，這座纖細的雕像才微微一動，海藻般的紅發順着臉側滑落。
伊芙站起身，悄無聲息地往安全門口走去。
堵門的時候她故意留了一些空隙，剛好能讓她鑽過去，她靈巧地穿過那些障礙，走到門邊，輕輕一扭門把——
門，開了。
黑暗中，兩盞紅燈籠似的眼亮了起來。
一個黑影伏在門後，看到伊芙後恭敬低下頭，嘴裏發出一聲低低的咕哝。
“拿着這個，”伊芙壓低嗓音，遞上去一張紙，“去這裏替我取點東西回來。”
紙上似乎是一張地圖，上面密密麻麻畫着一些店鋪，黑影靜靜聽着，直到伊芙囑咐完，它眨了眨眼，身影重新沒入潮水般的黑暗中。
而伊芙則重新關上門。
***
清晨。
範鳴還在睡夢中，耳邊忽然響起一聲尖叫：“怎麽回事？！這些是什麽？！”
他下意識以為是僵屍侵入，噌地從地上跳起：“怎麽了？！”
一睜眼，就看到淩寧一臉見鬼了的神情，用力指着另外一邊：“你……你從哪裏弄來這些的？！”
範鳴：“？”
“別那麽大驚小怪，”伊芙站在淩寧的對面，道，“這又不是什麽難事。”
淩寧瞪着她，一副“你他媽在放屁”的表情。
範鳴：“你們在搞什麽……”
“啊，你醒了，”伊芙注意到他，臉上展開一抹柔笑，“剛好，過來幫我看看吧。”
“看……什麽？”
“這些。”伊芙往她腳下踢了一腳，範鳴才注意到她腳下有一堆小山似的紙盒子，随着伊芙的動作，幾個紙盒滾了下來，落在範鳴面前。
範鳴陡然睜大眼。
——紙盒上印着幾個大字：“銀花牌止咳糖漿”。
“感感感冒藥？！”
他意識到什麽，猛地擡起頭，震驚看向伊芙腳下的小山。
感冒藥，消炎藥，繃帶，碘酒……甚至還有一些處方藥！
他吃驚地合不攏嘴：“這些是……？！”
“我從二樓藥店裏拿來的，”伊芙說，“但我不知道哪個才是消炎藥……”
她對着範鳴笑笑，綠眸中閃着無辜的光。
“所以幹脆把整個店的藥都搬過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伊芙：從此實現藥品自由。
範鳴&淩寧：……卧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