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八盞燈
慕寸心抹了抹眼角的淚水,一擡頭發現商離衡正在看她,無限溫柔的眼神,一如從前。
他的餘光瞥到她的手機屏幕已然知曉了她落淚的原因。
他安靜地開車并不急于問她。
彼此都沉默了好久,她方啞着嗓子說:“離衡謝謝你!”
千言萬語,最後只化作這樣簡潔的一句話,涵蓋了一切。
為他長久以來默默的付出,為他一如既往的堅持,更為他願意要一個滿身棱角的她。
商離衡将車停到路邊,車窗外夜燈孤獨又明亮,好像拼盡了所有在發光發亮。
他解了安全帶後,扭頭對着她寵溺一笑,“那麽你同意麽?”
男人一雙清冷的眼睛裏有星辰的光亮,黑如曜石,讓人移不開目光。
“什麽?”
“做商太太!”
慕寸心看着男人那雙含笑的眼睛毫不猶豫地點頭,“我願意。”
她何德何能有這麽好的男人待她如此。遇見他真的窮盡了她一生的好運氣,從此不再有。
他聽後微微俯身,在她額頭落下溫涼一吻,問:“知道為什麽你每次在車裏聽到的都是這首歌嗎?”
“為什麽?難道不是因為你喜歡這首歌?”慕寸心不解。
商離衡看着她搖了搖頭,“我在等你看到這盞閃亮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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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以來他用盡耐心,始終在等,只為有一天她能放下心中傷痕,看到燈的光亮。
為了她,他甘願做一盞沉默的孤獨的夜燈。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為她照亮前路。
***
老太太此生最後一樁心願已了,再沒有留戀這人世的理由,于當天夜間溘然長逝。
商離衡接到消息已經是在第二天清晨。他沉默地挂了電話,飛快回到卧室叫醒還在睡夢中的慕寸心,“老太太走了。”
睡意朦胧的慕寸心聽後異常的平靜,只說:“我先去範家,你到療養院去接我媽。”
到達範家,幾個兒女已經在處理後事。老太太走得安詳又從容,嘴角似乎還殘留着笑意。
慕寸心看了老太太最後一眼,她并沒有大哭,不是不心痛,而是她覺得這樣的結果對老太太來說已經是最好的了。
得償所願,無牽無挂。
商離衡接來柳含煙,柳含煙和慕寸心一樣也很平靜。人生百态,有生就有死,誰都阻止不得。這個道理對于年過半百的柳含煙來說再淺顯不過了。
應老太太生前要求,老人家的喪事辦得簡單又低調。
相較于其他人,範希文小盆友是哭得最傷心的那個。他自小和老太太親厚,傷心是在所難免的。慕寸心安撫了他好久,小盆友才稍微好受一些。
老太太埋在郊區的公墓裏,依山環水,風景很漂亮。長眠于這樣一個好地方,在慕寸心看來其實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一群至親送老人家上山。就連老天爺也眷顧老太太,那天的天氣特別好,天空藍的好像水洗過一般,澄澈清明,萬裏無雲。天氣也不悶熱,還有習習微風拂面而來,沁人心脾。這麽好的天氣對于七月的橫桑來說實在是難能可貴。
站在老太太的墓前慕寸心終于想清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一直沒告訴老太太自己的真實身份其實是一件好事。畢竟人有期待,才會有活下去的動力。老太太的心願未了,她就有支撐自己活下去的毅力。如今心願了了,自然也就安然離世了。
***
半個月後柳含煙的案子開庭,商離衡因為公司有要事不能出席,就派了助理陪着她去。
商離衡早就吩咐老鬼這件案子要走法律程序,法院該怎麽判就怎麽判。所以最終的結果毫無意外。根據最新頒布的交通法,肇事司機被判三年有期徒刑。
其實在開庭之前樓家人多次找到她要求庭外和解,他們會賠償一切損失。但慕寸心都一一駁回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那是母親的一雙腿,不是錢就能解決的。她要的不過就是這世間的公道,犯了事就該受到法律的制裁。
七月中旬,她收到了橫桑一家著名的室內設計公司的offer,她的實習工作從此就有了着落。
她的生活也漸漸進入正軌。按部就班實習,閑時去城西的療養院陪陪母親,偶爾再陪梁妮喝個下午茶,日子過得簡單又舒心。
七月底的一天,她收拾商離衡的書房不經意看到一張報紙。報紙上的頭版頭條異常顯眼,她輕瞟了一眼就記住了。
“商家獨子商離衡拒絕與沈家聯姻,商維岳表示永遠不承認兒子自作主張的婚姻。”
報紙被商離衡刻意壓在抽屜的一角,若不是她心血來潮想起要整理他的書房,她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知道這件事。
她靜靜地将那份報道從頭至尾看完,然後按原來的樣子放回去。既然他不願她知道,那麽她就當做什麽也沒看見。
☆、尾聲
尾聲
2015年8月28日,農歷七月十五,中元節。
和往年不同,橫桑的這一天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
傍晚時分,斜雨潇潇,暗淡的天光下,雨霧缥缈朦胧,望不見路的盡頭。
盛大的施普剛剛結束,游客紛紛離寺,百年古剎的熱鬧已經逐漸減退。
因為下雨的緣故,這一日寺中的游客遠遠沒有往年多,魚貫而入,魚貫而出,沒多久的功夫偌大的古寺就空蕩了下來。
角落裏的一間不起眼的禪房,年邁的老者正在飲一杯醇香的清茶。
慕寸心輕扣門扉進去,撲鼻而來綠茶的清香。
天一大師抿一口茶水慵懶地問道:“給你父親的水燈放了?”
她吸了吸鼻子,在古舊的檀木桌邊坐下,“放好了。”
“放了幾盞?”
“三盞。”她實話實說。
大師聽後笑眯眯地問她:“商先生的那一盞也由你放了?”
“額?”
她微微有些吃驚,但是不過一瞬,她就平靜了。師父向來福靈心至,她和商離衡的事又怎麽可能瞞得過他老人家的一雙慧眼。
“嗯。”她實話實說。
“他今年怎麽沒過來寺裏?往年都會來的。”天一大師右手握杯,左手在桌面上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敲扣。
她微垂着眼睑,眉目溫婉低順,“公司裏有要事他抽不開身。”
大師點頭,沉默一瞬後再度開口,“心兒我該教給你的都已經教了,往後的路你自己好好走。”
一張古銅色的臉遍布滄桑,盡顯遲暮之态。
慕寸心緩緩起身跪在地上,朝天一大師鄭重叩頭,“多謝師父這些年的教誨,心兒無以為報,惟願您老人家安康健在,無憂無擾。”
“沒事了,你回去吧!”良久之後,天一大師仰頭喝一口茶,直接下了逐客令。
“師父,您覺得他人如何?”臨走之前慕寸心這樣問。
大師将手裏的瓷杯擱置于桌面上徐徐反問:“若是我覺得他不好,你就會放棄他了嗎?”
慕寸心一聽毫不猶豫搖頭,“不,我不會。”
“那不就行了,你自己選的人要問你自己的心,旁人的意見做不得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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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禪房出來,雨依然未停,洋洋灑灑地敲擊着地面。
她沒帶傘,自然只能冒雨下了臺階,走到院子外。
突然高大颀長的身影入目,她不禁愣了愣神。
男人一襲深色西裝,手執那把他慣用的黑色長柄傘,鞋底踏過濕漉漉的路面,步調不急不緩,一身清寒氣息。
雨霧迷濛,傘柄處Brigg标識瞬間化作一幀朦胧剪影,微微懸于視線之外。
待她回神,男人已經站至她跟前,将大半邊傘面蓋過她頭頂。
“你怎麽來了?不是說要開會麽?”她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驚喜。
商離衡修長的手指劃過她肩頭,替她彈了彈上面的雨水,答:“我提早結束了。”
“都做完了?”他又問。
“嗯,正打算回去呢。”
“那就走吧!”他将她攏至身旁,至于他臂彎下。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相攜走進雨霧裏。
身後古寺裏燈光溫暖柔和,映照着兩人逐漸遠去的背影。
昏沉的光線下,男人的側臉輪廓深邃又瘦削,帶着棱角分明的冷硬氣場。
他撐傘的樣子專注認真,将大半邊傘面放在她身上,唯恐她被雨淋到。
她注目一瞬,無聲地勾了勾唇角。
風和雨邂逅,燈與夜交織,她和他重逢。
冷風秋雨,一路行來,他渡的始終是她。
(正文完)
☆、番外——酥油燈
番外——酥油燈
2013年8月21日,農歷七月十五,中元節。
中元節按佛教的說法也稱盂蘭盆節。每年這一天西南邊境的百年古剎永安寺都會舉辦盂蘭盆節法會,以此來供奉佛祖和僧人,濟度六道苦難,以及抱謝父母長養慈愛之恩。
因為空前絕後的盛況,也因為與衆不同的民俗,每到這一天就會有無數游客從全國各地慕名而來。
這一天下午太陽濃烈熱辣地懸在頭頂,陽光明媚燦爛,明晃晃地刺着人們的眼睛。仲夏的燥熱顯露無疑,微風攜裹着濃重的暑氣撲面而來,讓人本能地感覺到由內而外的熱。古寺裏佛塔林立,鐘聲缭繞,梵唱不絕,莊嚴而又肅穆。
兩個年輕的男人排在冗長的觀賞隊伍裏,眉目沉寂,氣度不凡。兩人均身着休閑的運動裝,其中一個戴着一頂黑色的鴨舌帽。
“這些活動年年都一樣,真不知道你這麽執着地每年都來是為了什麽。”戴着黑色鴨舌帽的少年忍不住抱怨。
另一個人不顧他的抱怨沉默不語。
隊伍的最前面一群大師正在施普,由永安寺住持天一大師親自主持,場面浩大無比,方圓數十米的地方都被游客圍了個水洩不通。
走到前面男人才發現大師們身後還有五個年紀各異的孩子也在席地打坐,嘴裏正念着游客聽不懂的經文。最大的也不過二十,最小的只有六/七歲的樣子。這些孩子大多是男孩子,剔着光頭,松松垮垮的僧服挂在身上,讓人看得忍俊不禁。
只有一個是例外,那是個女孩子,年紀約摸十/七/八歲,濃黑如墨的長發被胡亂地束起,绾成一個髻,額角還留有幾根碎發,随風簌簌擺動。
一張稚嫩而又故作深沉的臉上寫滿了苦惱和不耐煩,一雙大眼睛尤其空靈突兀。但是那容貌卻是難得的美人坯子,出落得明豔動人,楚楚可憐。寬大的僧袍穿在她身上更加顯得她玲珑嬌小。
與這樣的場合截然不同的一個女孩突然出現在衆人面前,迅速吸引了來自游人無數打量的目光。那些目光裏有驚豔,有好奇,也有猜忌,形形色/色,各不相同。
女孩目光如炬,炯炯有神,一門心思盯着那些圍觀的群衆。她的嘴角幾不可察地扯了扯,臉上旋即就浮現出一絲鄙夷的表情,速度很快,轉瞬即逝。但是男人還是清晰地捕捉到了。
小姑娘的目光很快就落在男人身上,四目相對的時候,她沒有避開他的眼睛,而是選擇直面他的打量。極少有人能夠這樣毫無怯意地和他對視,他微眯着雙眼,眼神迷離卻暗藏深意。
兩人對視了一瞬,女孩勾唇一笑,然後朝他比了個動作。緊接着便不再去看他,又瞬間恢複了剛才那副苦惱和不耐煩的樣子。
天一大師似乎察覺到了女孩的不專心,那個年邁的老者當即就停下了手頭的動作,轉身利落地賞了女孩一顆毛栗子。小姑娘哭喪着臉去揉自己的腦袋,嘴裏低低地說了什麽話。很快更多的毛栗子就應聲落了下來。
圍觀的游客目睹了這喜感十足的一幕,許多人哄堂大笑。面對游客們的哄笑,女孩的那張小臉就像一塊被揉/搓了無數遍的棉布一樣皺成一團。
維持了三個小時的施普終于結束,圍觀的游客漸漸散去。剛才的熱鬧已然不複存在,整個古寺都空蕩了起來。
夜徐徐降下帷幕,皓月當空,皎潔的白月光灑滿整個寺院。古寺裏萬籁俱寂,中元節的陰森和鬼魅更加被無限放大。
藏經閣還亮着微弱的燈光,男人輕輕推開老舊的木門,只聽到一管清脆婉轉的聲音有如高山流水,一瀉千裏,“師父,我抄好了!”
女孩迷蒙擡頭,看到男人隐在酥油燈下隐隐措措的側臉。藏經閣的那盞孤燈燈火闌珊,搖曳晃動,男人的臉忽明忽暗,看不真切。
這是慕寸心第一次見到商離衡。
這時的她還不知道,這個男人推開的不是一扇門而是她的整個世界。而他就是那盞孤燈,即便燈火稀疏,但卻是她混沌黑暗的世界裏唯一的光亮。
傳說釋迦摩尼的弟子目連曾在舊歷七月十五這一天廣設盂蘭盆供,供養衆僧,得衆僧神力渡其母親化劫。而他傾其所有、舍棄全部渡的是她。
☆、寫在最後的一些話
本想在作者有話說裏寫下這些話,但是又覺得不夠正式,我需要另起一章好好寫下我關于這篇文的感受。
這篇文的構思來自四年前我讀高中的時候。那時瘋狂愛看小言,繁重的課業下總是忙裏偷閑看各種小說。和一些朋友談起小說幾乎能将屋頂掀翻。甚至後來嚴重到我補習那年睡前如果不看上一段小說,我就會整夜失眠。我知道這是病,得治。但是直到現在都沒能根治。
文裏女主的女神的原型就是我本命匪我思存大大。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粉匪大很多年,從她第一本小說《來不及說我愛你》到現在差不多也有六/七年了。以後自然會持續。可以說匪大的小說幾乎是我整個學生時代。當年看《千山暮雪》看一遍哭一遍,依然欲罷不能。
喜歡看小說的人自然就會有想寫小說的心。但是時下的網文圈早就沒了以前的環境,寫得人越來越多,流行的熱題材也是我越來越看不懂了。不過我還是義無反顧地紮進去了,歸根結底也不過就是一句喜歡。喜歡勝過一切。
從高中就想寫小說,這個筆名也是高中時候想的,很多人都說好拗口,可是那個時候就流行這個不是,各種南啊北的。我原本以為我會一直用這個筆名寫下去的,沒想到後面還是出了意外。
我骨子裏太文藝,寫出來的東西也不可避免文藝。有人說文藝是現在晉江的大忌,但是我卻一直覺得文藝沒有錯,只是我筆力不夠,寫不出想要的效果。不過我一直在努力,争取每一篇文都有進步。
這個作者號是14年注冊的,但是因為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我的生活過得一團糟,直到15年下半年才有所好轉,這個號也被閑置了好久。直到去年12月我才開始在晉江寫文。一開始并不了解晉江的規則,什麽都不懂就開始了。也不知道開文之前要存稿,要日更,不能斷更,更不知道有新晉榜這些。後來才慢慢地學到一些東西,認識一些同寫文的作者。
說實話我一直都不了解晉江現在到底有哪些題材吃香,即使我了解覺得我也是寫不出來的。我受早些年網文圈的文風影響太大,以至于現在寫得東西都是冷題材,又是老梗完全寫不出新意。所以數據自然冷到爆。開始的時候我不懂,後來才漸漸明白人必須順應時下的環境,過時的東西真的沒有市場,讀者不會想看的。
很遺憾這個號沒能簽約,要放棄近50萬的文字。也許對于大神來說50萬字都不夠人家半篇,但對于我這種小透明來說真的不容易。每一個字都是我的心血。
我一直認為作為讀者你不喜歡看一篇文,可以不看,但是請尊重一個作者的心血,請善待她想寫一個故事的熱情。對于很多人來說,這份熱情真的不容易,有太多的人在冷到爆的數據裏喪失了這份熱情,最後放棄寫文。
這篇文完結後,這個號就不會再用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我已經把我高中時想寫的東西全部都寫了。從今以後我要向晉江現在的大環境靠近,嘗試去寫去接受那些我原來不喜歡的熱題材。适者生存,既然大環境我們難以改變,那只有自己去主動适應它。小仙女
這篇文後面結尾得有些倉促,因為将軍那邊要完成榜單,實在是精力有限,後面一部分沒怎麽精修。
寫文是很久以前我就開始嘗試的,以後也會一直堅持下去。寫到我有一天真的對寫文失了興趣,那個時候可能我才會放棄。這條路很長,越來越難走,但是誰叫我喜歡呢。喜歡的事就該一直堅持下去,說不定哪天我就成功了呢。以後的事誰知道呢。
最後再容我煽情一下,感謝小天使墨羽莫殇一直陪我到現在。感謝好基友孤家啞人和墨痕無色,以後繼續碼字,繼續成長,繼續嗨皮喽!
從今以後,北以安南這個號再也不會用了,煩請關注新號喻言時,和最新連載作品《将軍心好累》。
謝謝~~
北以安南
2016年8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