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盞燈
男人的話音剛落,包廂裏就更加死寂了,原本還在玩小九的幾個男人以及那幾個和美女調笑的男人都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整個包廂的空氣都好像凝結了,很多人面露猜疑,紛紛遞眼色給同伴。
慕寸心只覺得包廂牆壁上的那幾盞壁燈晃地她眼睛生疼,她從未像這一刻這般覺得那燈光刺眼。
男人隐在燈下的那張臉依舊忽明忽暗的,看不真切。但是她能感覺得到男人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她頓時覺得大腦缺氧,腦袋裏的那根神經都快要繃斷了,身體裏所有的血液往上沖,她大口大口吸氣也沒能讓自己輕松一些。
王媛幹笑一聲試圖緩解包廂裏緊張的氣氛,“商少您當真是說笑了,這丫頭能有幾斤幾兩,她是個什麽身份,哪能和您玩牌啊!”
鐘少似乎也覺得這事鬧大了,忙順着王媛的話打圓場,“王經理說的沒錯,商少您當年師承賭王慕漓,整個西南邊境都沒幾個人是您的對手,更別說她這樣一個小丫頭片子了。您這不是折了自己身份麽!”
就連周最也覺得今天晚上商離衡有些小題大做了,他壓低嗓音說:“三哥,您幹嘛非跟一個小姑娘過不去呢。”
男人似乎是打定主意要為難這個丫頭了,對于周圍人的話充耳不聞,犀利的目光籠罩在慕寸心身上,施施然地說:“你先考慮一下我的提議,我去下洗手間,等我回來的時候我要聽到你的答複。”說完就擡步從慕寸心身旁走過,再也沒有看她一下,直接推開包廂門出去了。
男人一離開,包廂裏就出現了各種聲音。
“商少今天怎麽了?”
“誰知道呢,這丫頭今天估計是撞槍口了。”
“唉,要怪就怪這妹子運氣不好——”
“你還別說,這丫頭出落地可真水靈,你瞧這長相和身段,啧啧啧——”
——
鐘少看到商離衡出去後忙扯着嗓子訓王媛,“你看你招的都是些什麽人啊,這麽點小事都做不好,那位可是真正的祖宗,在場的哪個敢開罪他,我看你這經理也差不多當到頭了。”
王媛聽鐘少這樣一說更覺慕寸心是沖撞了太歲,連帶着自己也受到了牽連,更加恨不得将慕寸心大卸八塊。
她将慕寸心帶到角落裏壓低嗓音說:“你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遞杯酒也能給我捅出這麽大的簍子,你知不知道那人是什麽身份,你居然敢開罪這樣的大佛,我看你真是活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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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橫豎都是死,等會兒你就陪他玩兩局做做樣子,這些個爺心思難測,飄忽不定的,興許高興了還能饒你一命。你自己看着辦吧,反正我是保不了你了。”
王媛急于撇清自己,說的話也顧不得慕寸心面子了。
慕寸心聽完也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只在那沉默着。
兩人說話間男人就回來了,慕寸心轉頭瞄了一眼,襯衣袖口處的鮮紅酒漬仍然觸目驚心。只見他在沙發上坐下,端起那杯灑了一半的紅酒,仰頭喝了一口,喉結滾動了兩下液體就下去了。只見他薄唇輕啓,氣定神閑問道:“怎麽樣,有答案了嗎?”
慕寸心這才敢擡頭看他,他的身後有一盞精致的雙頭玉蘭壁燈,上面還隐約有雕花圖案,壁燈微弱的光束打在他身上,映照着一張勾勒完美的俊臉,臉部利落深邃的線條纖毫畢現。
她下意識握緊拳頭,邁着小碎步在他面前站定。
不像前面那樣躬着身體,仿佛低到了塵埃裏,此刻的女孩腰杆挺得筆直,讓商離衡輕易就想到了早些年在西北大漠裏看過的胡楊樹。
即便是遭受無比強大的風沙肆虐,即便是要被連根拔起,那些胡楊樹也能堅/挺着軀幹,巋然不倒,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彎曲變形。當地人貼切地稱胡楊為“沙漠的脊梁”。
傳說胡楊活一千年不死,死一千年不倒,倒一千年不朽。
面前的這個女孩很像這種樹。
包廂裏靜寂無聲,只聽到她說:“抱歉商少,我從來沒有碰過這個東西,我還是卷鋪蓋走人吧!”
說完也不去看男人的反應,直接脫了悅色娛/樂/城的工作服,扯了別在胸前的名牌扔在桌上,然後大踏步走出包廂。
剛剛站在女孩身邊的人似乎還感覺到有流雲穿梭而過,但頃刻間又消失地無影無蹤,尋不到半點蹤跡。
包廂裏沉寂詭谲的氣氛似乎又加深了幾分。
鐘少頓時摔了手裏的酒杯,“操/你媽,小婊砸欠練啊!”
王媛的一雙腿微微發抖,有些站不穩。
下一秒鐘少暴戾的嗓音在包廂裏響起,“王媛你他/媽/的是不是傻缺啊,招個這樣的人,成心給我們找不痛快啊?”
王媛的腰當時就給折斷了,冷汗直冒,“鐘少您消消氣,氣壞身子可不值當!”
周最輕笑一聲道:“呵,還真有個性!”
商離衡瞥了一眼名牌上的名字:慕寸心,緊接着他勾唇一笑,迅速起身,“王經理,今天晚上的一應費用都記在我賬上。阿最,我們走!”
鐘少:“——”
王媛:“——”
衆人:“——”
***
慕寸心直接下了樓,快步走出娛/樂/城,耳邊的嘲雜和喧嚣漸漸遠去了。她站在蒼茫混沌的夜色下方覺得自己有了些活力。她的嘴角不禁浮現出一絲自嘲,這就是人和人之間的區別。那人一句話的功夫她就丢了一份來錢快的工作。而她卻像是這片土地上的萬千蝼蟻一樣活得卑微又無奈。
對于慕寸心來說,生活從來不是一襲華麗的錦袍,而是每分每秒都在算計着柴米油鹽。吃飯要錢,穿衣要錢,學費要錢,母親的藥更要錢。
她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上面的時間:2點44,不知不覺中已經這麽晚了。可是不遠處那座不夜城依舊燈火輝煌,不眠不休。
這麽晚學校肯定是回不去了,回家呢母親又早就睡下了,如果吵醒她自然又少不了好一番的盤問。何況深夜回家她确實也想不出什麽合理的借口來打發母親。這樣一想她似乎無處可去了。天地之大竟無一方寸之地能暫且收容下她。她一路走着,漫無目的,也不知哪裏是盡頭,她該在哪裏止步。
這份工作是不久前她學校的的一個師姐介紹的。那師姐知道慕寸心需要錢就給她找了一份來錢快的工作。娛/樂/城魚龍混雜,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對于女孩子來說這根本就不是個合适的掙錢場所。但是慕寸心需要錢,何況她本就聲名狼藉,也就顧不得許多了。只是不曾想只做了兩個月她就被人炒鱿魚了。
寒冬的冷風呼呼吹在慕寸心臉上,她并不覺得冷,伸出手去摸了摸臉卻發現早已是冰涼冰涼的。她下意識地裹緊了身上的羽絨服,順便将衣服上那頂碩大的帽子蓋到頭上。
橫桑和宛丘同處西南邊境,但和宛丘不同,橫桑的冬天是寒冷的。雖然不是北方城市的刻骨嚴寒,但總歸是濕冷的,寒氣絲絲縷縷,好像也無孔不入,無處不在。
她随便找了個地兒盤腿坐下,剛好就在一盞路燈底下。這條路修了好些年了,道路兩旁的路燈都壞得差不多了,只有稀稀疏疏的幾盞還在亮着光。老舊的路燈散發出縷縷暈黃的燈光,就像是一個走在生命盡頭的老人在那茍延殘喘。這些微弱的燈光盡數投射在慕寸心身上,将她的影子拉長,從高處向下,底端是一望無際的繁華,身後是數不盡的落寞凄涼。
光束裏雪花飛舞,漫天飛雪似乎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不一會兒就将慕寸心的頭發和雙肩染白了。
當真是一不小心就白頭了。
地上很涼,她盤腿坐下後才意識到她今天晚上穿的是一條黑色絲襪,只有薄薄的一層,腿上的肉還依稀可見。她拍了拍小腿居然已經凍得失去知覺了。
慕寸心理了理散落下來的碎發,很快就從羽絨服的口袋裏翻出一包還未開封的黃鶴樓,小心地撕了包裝取出一根來點上。“嘭”的一聲,打火機微弱的火苗劃過夜空,轉瞬即逝,比流星還要迅速。她遞到唇邊深深地吸了一口方覺得身心都舒坦了不少。
她的母親還不知道她的女兒很早就學會了抽煙,若是知道她還不得氣暈過去。母親是那般溫婉端莊的女子,何曾碰過煙這種東西。她的母親系出名門,即便這些年流離奔波,骨子裏依然還留存着大家閨秀的觀念。母親常說女孩子家要斯文有禮,文靜賢淑,坐有坐相,站有站相。母親從小就言傳身教,可是慕寸心活了二十年也不曾學會一星半點。
夜色蒼茫昏厥,又有微薄的輕霧籠在半空中,更加迷離鬼魅。周圍的環境寂靜無聲,只聽得到慕寸心均勻和緩的呼吸聲。煙圈一團一團從嘴裏呼出,一時間煙霧缭繞,難以消散。
慕寸心一口氣抽了半包煙,落了一地的煙頭。她不常抽煙,但煙瘾一旦上來就不是一/兩根煙就可以解決的。
半包煙下去慕寸心的心情平複了不少。她輕輕掐滅煙頭,收起剩下的半包香煙揣進口袋,然後緩緩起身。兩條腿酥麻難耐,只要輕微動一動就會有電流遍布全身。那滋味要多酸爽有多酸爽。
該死的,腿都坐麻了!
慕寸心拍了拍屁股上沾着的細泥心想:算了,還是去梁妮家好了,這大半夜的呆在外面還不得凍死。
慕寸心待小腿處的酥麻感消失以後方擡步,她堪堪邁出一步,就被迎面而來的遠光燈晃了眼。遠光燈光束強烈,直面迎來,她本能地用手去擋那刺眼的燈光。車速又太快,慕寸心被逼得頻頻後退,搖搖欲墜,險些摔倒。
寶石藍的小車很快從慕寸心身邊駛離。這短暫的幾秒鐘時間,她只覺褲腿一涼,一陣濕意緊接着就爬滿全身。她睜開眼低頭一看,整個人更加不好了。
“我/操!”慕寸心直接爆了粗口。
腳上那雙銀白色的高跟鞋上全是泥漬。不但如此,腿上的絲襪也已被泥水打濕,緊緊地貼在皮膚上,黏黏的很不舒服。果粉色的長款羽絨服更是慘不忍睹,下擺處全是密密麻麻的黑點。這可是今天早上剛穿的羽絨服啊!慕寸心看着就很想殺人。
多事之秋,流年不利。慕姑娘暴躁地無以複加,頻頻跺腳,恨不得将水泥地踩出一個洞來。
坐在後座上的男人瞥了一眼那個逐漸遠去的身影,嘴角浮現出一絲意味不明的淺笑,很淺很淺,幾乎看不見。
慕寸心索性也不去管鞋子了,掏出手機找她家小天使們訴苦,現在的慕姑娘亟待她家小天使的安慰。
寸寸心:“大半夜的求收留……(大哭,大哭,大哭)”
五分鐘後她家這個點還未睡覺的小天使們果斷送上安慰。
金魚不是金魚:“大大摸摸頭,(愛你,愛你)”
水青木:“大大速來我家,我家地址是……”
範範fan:“大大你腫麽了?摸摸頭!”
一只椰子的吃土時代:“不哭大大,麽麽噠!”
……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陪喻先生浪了一天,傍晚才到家。不過我還是沒有忘記更文,很敬業有木有!
玩微博的姑娘歡迎來微博找我玩,調戲,聊天什麽的本姑娘我都奉陪。
相識即是緣分,很高心因為文認識可愛的你們。
推薦小無色的文《雲卿何歸》。無色坑品很好,絕對良心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