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章節
自己賴以栖身的一片沃土、盤曲根基。
思緒紛擾,我在傾煙的攙扶、與一幹宮婢的簇擁之下,頗為無限風光的登上了雕刻着鸾鳳、鹣鲽、比翼、并蒂蓮的精雕細琢華美花車。
[ 卷四 ] 第四不熟最好,免得不舍難消。 第四十七話 得聖恩·禦龍伴駕(2)
便在這一刻,一種前所未有過的傲慢之感突地一下襲來心上,旋即延順着根根脈絡,極迅速的遍及了我的全身!
這樣的感覺使我害怕……
我突然有些理解,為何後宮裏的女人們總也要明明暗暗、泣血凰鳳,終日使盡各種手段鋪路架橋、虛與委蛇,要讓一個死、不讓一個活的争鬥一世沒完沒了!
權勢……僅此而已。
在我踏上這昭示着得了帝王恩寵的威儀精美花車的一霎那,那種飽嘗權勢滋養的快感令我幾乎迷了最初的本質!這種感覺極其微妙,也是每一個人必定有着的身心本能,非躬身體會而不可知。
然而,權勢這種東西便像鴉片,稍有染指便會欲罷不能,便會再不滿足于僅僅只是淺嘗辄止這一方面,便會勾起那些伏于人性其間的貪、嗔、癡,**極盡膨脹,愈走愈湍急,直至萬劫不複!
我搭着傾煙的手臂上了花車後,她便依禮欠身退下。後,自有一幹專程服侍的宮娥女婢、宦官內侍伴在花車之邊,一路簇擁着往禦龍苑的方向走大道過去。
禦龍苑乃是專供于皇上皇後游玩的專屬園林,梅貴妃因獲了特許之故,亦可前往。其餘宮人若不得傳召,則是不得擅自入內的。
這花車擡着我一路過去,看似飄擺晃曳、實則是極穩妥的。我高高的坐在上面,妙眸噙幾絲慵懶的流轉各處,一路有意無意賞看景色。但因七月的天氣已有幾分悶熱,又因這宮裏頭各處大抵也都是一般的風景,看得多了便是沒了趣味,我着實提不起了什麽興致。
心事幾多,念随心轉,又誠然不知在念想着些什麽了。
也不知過了幾多時辰,花車至得禦龍苑,于靠着拱形苑門的一道牆檐處,方穩穩停妥當。有淺挽流蘇、又偏些垂華發型的紫衣女官忙不疊穩步過來,對我行過禮後,便擡手扶我。
我方下了玉辇。
先前一幹一路簇擁着過來的宮婢、随侍們便都行禮告退,換做我搭着女官的手徑自步行入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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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套規矩着實繁瑣,雖早在秀女宮時依稀是學會的,但當親身體會了一遭,還是有些頭腦發暈。
方才自外面兒淺淺瞥了一眼,便覺禦龍苑的許多好處昭然若揭。時今躬身步入,愈發覺得這座禦用林苑風格之大氣、修繕之精美、花卉草木奇珍奇秀等等等等,真個是令人目不暇接!
西遼後宮便已經是這天底下最為曠世的神祗了,而禦龍苑當之無愧為這神祗之中最為璀璨耀目的明珠一顆!
我在女官的相伴之下,一步步小心繞過扶疏花木、行上聳翠欲滴的花圃小廊,自一條通幽曲徑往更深處走。
一時間,方才因了繁瑣禮儀、與對這林苑之驚嘆,而來不及漫溯起的那些微微惶恐與緊張,終于在這一刻還是并起在心。
我畢竟是第一次伴駕,同皇上的交集算起來也只有兩次,一次是哥哥送我初入後宮時的偶然撞見,一次便是在他欽點我為阮才人的時候。
這兩次也都是如出一轍的朦胧淺淡,追究起來,根本也算不得什麽交集,至多是偶然遇到而已!
如此,現下我即将伴駕、晚些時候還要侍寝,完成我自女孩兒成為女人的一場蛻變……說大不大,但這等事于一個女子而言也決計不是小事,更況且那即将與我錦緞鸾帳、鴛鴦游戲的人,還是這天下的皇者、至高的君王!
我軟款眸光随了心境的瞻前顧後、左右搖晃而不斷飄渺起來,又怕被人瞧出自己的慌亂,只好颔首垂目默然看地的靜走,以掩飾這尴尬。
适時,忽聽有一陣腳步聲自遠處穩穩踏來,似是自林苑深處一路款行過來的樣子。
我正在女官的攙扶之下低首信步,腦海裏神思紊亂,一時沒防備的猛一擡首,只覺一道驚雷閃電自頭骨直直貫穿而下,“轟隆——”一聲,雙目便似被灼刺一般!
迎面而來,猝不及防于這煞是不合時宜之地铮然撞見的,竟是承載了我對于良人摯愛幾乎全部念想的那道玉樹身影,安侍衛!
[ 卷四 ] 第四不熟最好,免得不舍難消。 第四十八話 醋暗生·情失分寸
在與我目光相觸的同時,他亦驀地定神,一貫沉着冷睿的眉梢眼睑中,似乎有極輕微的顫抖緩緩氲開。這微小的神情出賣了他心底的素亂,一如被春風吹皺的湖泊水面。
我聲息具默,一懷心緒于暗處起伏難扼!又因此情此景的猝然相遇極不合時宜、且身邊兒還有女官伴着,着實什麽話兒都不能同他言及,也一時理不出個可供言及的途徑!只好凝着水眸悄然在他身上流轉波光。
眼下安侍衛又着了那件繡着四爪金蟒的款然疏袍,華麗的織錦緞子、剪裁成曲裾講究的精巧樣式。但卻是朱紅色滾金邊的底子,且又與宦官所着的衣服樣式不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禦前侍衛常服?
他可知我的命途,可知我已被皇上翻了牌子今夜侍寝,可知我……
心有千千結,每一縷每一道都是為他而系,都是為他而绾就!
幻似出塵出世的這一邂逅呵!在彼一瞬,仿佛時間與空間全部都被冰封雪凍停滞不前!
目光膠合,心緒與神癡也一并随那掠過花樹、湖水的幽幽風兒一并交彙與溶合。暧昧溫存之感極盡于綢缪!
我心念一點一點扯得稀薄而惝恍,又因了時局所致,忽地有些不辨夢與真的莫名錯覺。
安侍衛不曾将深沉目光移開;又似乎并非有意在我面上定格,似乎也是因了這一突兀邂逅、我太過猝不及防的出現,而至使他忘記了移開。
那目色是深沉的。沉澱、彙聚着許多許多比天淵還要深邃的、難以辨識清明的一懷感情。
這一瞬間,我心念又是一個铮然轉動,突然不知該怎樣将我對他這般的一懷情緒穩妥放置,不知自己對于他究竟該抱有着一番怎樣的态度,該是愛、是感激、是不甘、亦或是幽恨?
此前我雖已受封了才人位,但畢竟還僅是一個有名無實、不曾有幸得天子垂青的小小嫔禦。然而現下,皇上翻了我的牌子要我侍寝,那這一切便都登時變了性質!從前許多許多的逃避與自欺欺人,在彼一刻,都将不得不選擇正視現實中那樣的直白與殘酷。
我的心緒還不及收束,我尚不知自己該以如何姿态面對皇上、面對日後這茫然不可知的迷惘新生。這時卻在随王伴駕的路上,與安侍衛不期而遇……風乍起,吹亂的不止是臨風水榭間一湖蕩滌着的幽幽碧波,還有我一懷再難平靜的心湖。
就如此不語不言,四目相對,似有共鳴于骨血裏的靈犀一點順心而起,又似靈魂的鼓樂之聲于無聲處擂的瑟瑟、震的撼天動地!
“給……”清越泠淙的一嗓柔然女音。
伴在我身邊默聲良久的女官緩了緩神,才欲行禮,便被安侍衛兀地一擺手止住了話。
她便恰到好處的抿唇緘默,最是穎慧玲珑的颔首垂眸,不再言語。
我亦回神,方驚覺自個是時的那些個失态……無邊黯然與落寞、惆悵之感卻無法抑制的随之而上,深濃的酸澀在鼻腔間抽絲剝繭般袅袅綿綿。
皇上要我伴駕游園,他還在等我。我是不可以讓皇上花費時間來等來候我這一小小才人的,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我心知。
那些散落在經脈各處的清明理智,便随了漸趨複蘇過來的心智而重新回籠。我錯開恍惚的眸色,匆促颔首,似乎這樣便可将我眉心、軟眸中許多不舍及奈若何遮掩過去。爾後擡步,那步子似有濯鉛般的沉重,便是這般木木麻麻的一點點行前,擦着安侍衛疏朗攢光的錦緞衣邊,與他一錯肩後,終究漸行漸遠,一如我們二人漸次疏朗的命途軌跡……
依照禮數,他該側身避開我的,然而他卻沒有。
我因低着首、漠着眸子,便無法看到他面上眸中可有着怎樣哀傷、亦或疼痛的神色。在與他之間的距離一點一點越來越近的同時,心下情念是怎樣言語不出的至為濃烈的煎熬呵!
那一錯肩,那看似如此簡單順勢、淡漠寡味的一錯肩……瞬息交集,心弦亦沒防的緊收。
就這樣越來越近、近到咫尺、又越來越遠……
女官早已重于我身邊跟好伴好,我軟目微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