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章節
晨曦的風兒順了祠堂正門斜斜灌溉,撩撥的一頭半收半束的青絲瞬間便彌亂起來。
我噙淚。
我會好好的。我會的。
就在這一刻,我突然決定,我要按照他的心願好好的活着,好好的走下去。
一定,一定要好好的……
[ 卷四 ] 第四不熟最好,免得不舍難消。 第四十三話 行綢缪·趨勢識時(1)
飛鹄苑那邊兒派來的人進了祠堂的時候,我已沒了一些兒力氣稍行半步。
雖昨個夜裏我便沒再跪着,只是将雙腿于身側舒展着執筆抄寫佛經。但畢竟一整夜未曾阖目、更未曾稍歇,加之夜裏薄涼,當下不覺,事後這身子骨怎麽都是逞強不得的。
那兩個太監只好一邊一個将我小心攙起,一路背出祠堂、按于小轎中坐定了身子,适才這麽一路送回了慕虞苑去。
花徑小林陽光獨好、風景怡然,我卻早沒了半分心情賞看這些。原是被一通錯綜複雜心事攪擾的頭痛欲裂,關乎安侍衛的、皇上的、容瑨妃的……但因一夜未眠,這個身子已太過疲憊、也太過不堪重負,我竟不知于什麽時候起,竟就在這一路搖擺的小轎中,昏昏沉沉的給睡熟了去!
現實紛雜混沌,牽扯得夢寐也并不安寧,我只覺自己身陷囹圄,動彈不得、呼喊不得,只好于一片彌深黑暗中無助茕立,喉嚨水腫、四顧茫然。
接連前方猝地出現一道光暈,猶如雨前突忽而至的亮白閃電。素白到略有慘意的光影間,漸漸顯出安侍衛長身如玉的模糊背影來!
即便身處夢寐,我也沒禁住心頭一喜。因看到了他的身影,行動的**便愈發迫切,奈何還是動彈不得亦呼喊不得!這般看不到束縛的無形禁锢驅使做弄,那絕望頃刻便鋪天蓋地襲來身上,埋我葬我于泅水的死死溺亡與不見頭的無底深淵。
我心急欲狂!直恨不得、恨不能夠觸到那抹似惑而若蠱的身影,這般近在咫尺卻毫無辦法的情态呵!
正思緒混沌,忽地便聽一聲炸雷劈裂了亮白閃電。“轟——”似要把山川天地都抹平推倒、化作須彌的巨響貫徹耳廓!接連似有大雨傾盆、又仿佛周匝欲焚……
“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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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象驟散、巨響忽罷,轉而一道女聲極盡迫切與焦心的潛入耳膜。
我霍地睜目,映在視線裏的是傾煙緊蹙眉頭、挂着薄汗與依稀淚痕的一張臉。而周身感觸并于這一刻裏漸趨複蘇,只覺輕快、惬意了許多。
“才人,您可是醒了!”傾煙又一疾聲,一雙目色已于方才的惶惑微懼間,轉換成了略有水汽缭繞其中的欣喜顧盼。
我下意識轉目四顧,熟悉的景致與格局……心知自己已回到了慕虞苑。又心之所至的回想起方才一幕幕紛亂場景,便又明白自己定是在中途睡了過去。
那些個護送我自祠堂回來的太監,是容瑨妃派遣過來的。他們見我一臉疲憊、又中途睡去,在将我護送回苑安頓好之後,定又同傾煙囑咐了幾句話。只不知他們把話兒言清楚了沒有,不知傾煙究竟知不知我身體沒事:“我睡了多久?”蹙眉輕問。
這空擋傾煙已扶了我身子起來,又利落的将兩個軟枕于我背後摞起墊好:“才人回來時已近晌午,便一直睡着,可吓煞了奴婢們!”她邊服侍我靠住軟枕,邊惶惶然又道,“中途瑨妃娘娘遣了太醫來瞧過一次,說才人是體力消耗透支,故而體虛,必得好好休養才是。”
聽她如此道,我這才放了放心:“我沒事,只是有些累了,現下睡了這一通,已是舒緩許多。”言語間掃了眼窗外天色,望見一大片溶了金輝的幾近火紅的燦爛顏色,該是暮晚時浮于天邊的火燒雲,那麽應當還不曾入夜。
還好,我并沒有錯過那件極關鍵的事情……
簇錦端了參湯進奉,我淺抿了幾口後,忙不疊囑她去備沐浴的熱水。
傾煙好心娓娓:“才人現下身子骨沒能緩過這乏,不如先躺躺,待明兒個元氣恢複了些,再沐浴也不遲。”
我擺手回絕了她的好意,仍執意如此。
簇錦只好去了。傾煙不愧為貼身宮女,雖與我相處時日尚不算多,但也對我素性揣摩的通透許多,見我這般,也隐猜出幾分真意,便不再多問,按着我的吩咐去準備她的活計不提。
待沐浴過後,傾煙服侍我着了件菊紋宮緞上裳、下配煙雲水仙裙,呈白、藍二色底子,又外罩青色外披,與封腰間一條淡玉絲帛宮縧相映成趣,雖素雅且又不失一份恬靜獨特。
傾煙噙笑道:“似這般清淺的打扮,如此風韻,怕也只有咱們才人能撐得起,這清靈到入骨入髓的氣質來!”
我溫溫嗔笑她嘴甜,邊于菱鏡前自憐照影,吩咐她為我悉心梳妝。
傾煙識我性子,便以紅牙梳為我挽起涵煙芙蓉髻,耳畔餘下的兩撮流蘇輕盈自然,宛若不經意垂亂而下的一般,卻是與我這身清麗裝束十分輔配穩妥,不媚俗、亦不俯就。
接着又于耳畔墜了掐金線白珍珠珰。就在傾煙取一犠玲半翅蝶步搖欲斜插入發髻時,我止了她的動作,謂她戴如何樣子的發飾我自有參詳。
[ 卷四 ] 第四不熟最好,免得不舍難消。 第四十三話 行綢缪·趨勢識時(2)
她颔首明白, 只取百子榴花紅翡佩一挂飾于我纖腰間,又蹬飛翅勾寶相花青玉色小繡鞋。
脂粉不淡不濃、眉心不曾點一瓣花钿,便是一切整裝妥帖。
适時,天已透出麻麻灰黑,一切行将入夜。
我不緩不急的踱步于軒窗前,眯起眼睛望那天色,暗中算計着時辰。
昨夜裏瑨妃那一番話言猶在耳,她道皇後依慣例今兒個晚上要來錦銮宮,垂詢宮中諸事的。
既是個絕佳的契機,我權且握于手中一探深淺又有何不可?
這次梅貴妃一事便是一個最好的例子,雖也算有驚無險,但化險為夷過後我亦從中隐隐有了些許深淺感慨。
權不說紮根立足,只道這最為基本的後宮裏的生存之道,若是沒有一個倚靠、又不曾穩穩抓住皇上的心,連最起碼的自保都做不到!
我要接近皇上,是以加緊彌補那因為尚且青澀而錯失掉的、可以與聖上有些過從的機會。
只有先去接近皇上,才有可能更進一步在宮裏頭走下去……而今時今刻能夠給我這個契機、幫助和提攜我的人,最直接的便是東宮皇後!
。
夜朗星稀的錦銮宮小花園裏,有荷的淡然香氣自一湖碧波間輕幽幽飄忽、兜轉。入在鼻息時,便已被扯得綿長而稀薄了。
屏退周匝為數不多的宮人,只帶貼身宮女傾煙一個,我于小花園似顯眼、又仿佛不太經意處擺了香案,對月燒香。
這般清麗雅然,淡泊之氣倏然四起。一層霧霭貼着青絲華發斑斑篩灑,不覺便于其間染就一層微微的潮濕,而涵煙芙蓉髻末梢處那一支牡丹步搖,因這身素淨的服飾、與不染纖塵的一張臉,而烘托的尤其奪目明顯!
香霧袅袅,我手持三根佛香,凝神靜心又無比虔誠的一遍遍對香案而拜。袅袅青煙于潑墨夜色中,在我指尖顯出一圈圈徐徐的白。
這個時辰,差不多了……
念頭才起,正這時,果聽到身後有一陣不緩不急的足步之音、及淺淺碎碎的輕軟人語。
心念一起,我明了幾分真意,卻依舊于面上做了專注樣子,安靜拈香、旁的一切全部都置之不理。
又須臾,忽聽有人輕咳一聲。
我心微動,方寸卻沒亂卻一絲,面目跟着有意做了後知後覺的模樣,并與同時轉過身來。
若當真是碰巧偶遇,此時我一顆心必定七上八下忐忑的厲害!但轉身的一霎那看到了來人是皇後、容瑨妃,我因心下早便明了之故,并不曾有紋絲緊張與慌亂,面上只佯作詫異微微,便忙不疊欠身分別行禮。
皇後與瑨妃一為反绾鸾鳳淩雲髻、一為驚鴻歸雲髻,身着皆是華麗的錦綢料子并蘇繡暗花水紋、罩煙羅紗的千層褶皺拖尾華蓋裙。只是皇後那紫色底子的長裙邊緣嵌明黃色寬邊,且于前胸、襟領各飾着斑斓美麗的于飛鳳凰;容瑨妃則為橘白相間的底色,配海棠團花樣式。
我眼下端得會出現于此,瑨妃比誰都明白。顧她只噙笑看着我,在皇後道了“免禮”之後告免了我的禮儀。
“阮才人,你這是在做什麽?”皇後目光流轉,冷不丁探到我身後擺着的香案一道,起了微微詫異。
聞言入耳,我頗為乖憨和順的柔一低首,發間那牡丹纏枝步搖便剛好于月色中顯露的清晰,羽睫亦垂:“回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