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節
欠,道了安好。
這傾瑞苑裏的主子,素是個氣場極強的人。即便內心澄澈平靜如兮雲,在她面前也屢屢都被無聲震懾了去!
可這一次,預料之中的不理不睬并沒有到來,只聽梅貴妃輕姿慢态帶些雍容的懶懶兒一嬌聲:“起了吧。”可單這音色,委實辨不出其間情态為何。果真是又證了她喜怒無常的這般素性!
得了這赦,我忙不疊與兮雲同起了身子,卻亦不敢擡首去顧她一眼。只悄然擡目,對那主位處淺淺掃過。
見梅貴妃着一刻絲金銀聯珠對孔雀雲紋薄水煙逶迤拖紗宮裙,挽就了貴氣逼人的大落牡丹頭。而那面上表情、及其它一幹細節之處,則因這一眼瞧的太過匆促而沒能窺看個真切詳盡。
梅貴妃不喜牡丹,卻梳牡丹頭。如此,早知道的,這“不喜牡丹”委實是假,怕她惱得是只恨不得将那牡丹全部據為己有,一如那花卉用于彰顯皇後地位一樣,彰顯她自己!
“呵。”
我一抹神思不覺就雜亂無章起來,飄忽的又高又遠沒了盡處了。也不知梅貴妃是否察覺了我的偷偷窺看,一聲薄譏铮地淺流在唇齒間。
我甫回神,忙下意識複低首,雙頰因了驅不散的緊張與心虛,而登地便起了滾燙的觸感。
這一受驚被兮雲察覺到了,她暗中握了一下我涼絲絲的手指。
我穩住心神,默了聲息且聽且探。
又聞梅貴妃慢條斯理的挪了挪支在額頭的一只手,那低沉的“簌簌”摩擦聲于此刻響起,怎麽都是讓人發怵的:“本宮今兒個往禦書房伴駕,途徑禦道,忽而撿了一樣東西。”音聲不辨喜怒,甚至有些偏極平淡的家常話。
可驀地被我聽在耳裏,整個身子都是一個實實顫粟!
禦道,撿了一樣東西……一股不祥之感于肌體上下流轉而起,那件最最懼怕的事情,已隐隐昭然若揭!
太過匆促又突兀,尚不待我側目悄去看一眼兮雲的反應,又聽梅貴妃持着嬌俏語音似嗔又淡:“本宮識得,那東西……想是你們兩個小主其中一人的。”
仿佛暴風雨來臨前的最後平靜,我明白,依梅貴妃的行事手端,這遭是斷不會放過我與兮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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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道,為何涉險去禦道?最直接的答複便是勾引皇上!
旁的都好說,但這“勾引皇上”的罪名實在太重,那是梅妃的大忌!旁的一切都還好說,若她當真認定我與兮雲其中一人行事不軌、亦或幹脆認定我與兮雲合謀共同去了禦道,那一個“死”字怎麽寫的,我毫不懷疑梅貴妃她會親自手把手的教授給我們,連商榷與兜轉的餘地都不會有!
身體已在不覺間顫抖成了篩子,因與兮雲相隔咫尺,迫近的距離,她周身散發出的躊躇與微冷我可以清晰感知到。
我明白,兮雲在考慮脫身的法門。我亦沒有消停,亦是兜轉着神思不停的想那脫身之法……只想到少半便又是一片徹底放空,不知被什麽做弄的,連思考都不得平穩!
這邊正火燒火燎急尋着“救命”的法門,梅貴妃已微擡螓首對身邊宮人一個示意。
便見宮娥會意,回了一禮後回身側目,對內室檀香小屏間垂下的一道錦簾擊了擊掌。
掌音清越,聽在我耳裏卻真真兒委實難尋一丁點兒清越的氣息,只覺絲絲縷縷都是那催魂奪命符咒!
不多時,見勾描了孔雀開屏的錦簾被微微掀開,即而自裏邊兒步出一手托楠木玲珑盤的宮娥。
随距離拉近,略及近時一看,那玲珑小盤上,還以一紅绫子平鋪。又及近些,在繞過我與兮雲身畔的那一刻,我只覺半眯半凝起的雙目被驟地一個灼燒、刺痛!
那平鋪其間的紅绫子上,赫然躺着一根做工精巧細致又不失大氣風華的牡丹纏枝步搖!正是兮雲遺失的那一根……
又聞梅貴妃再度啓口,這次言語已不複方才慵懶柔和:“擡起頭來。”不是很淩厲,卻一如既往不容置疑。
我甫一失驚,随她那命令下意識铮地擡首。餘光顧見兮雲亦緩緩擡了一張面孔。
梅貴妃長眸徐挑,有幾分清冷的目光于我們身上不斷剪影,語氣不緩不急,恣意的很、又跋扈蠻橫的很:“宮中步搖一個樣式的都是共有兩支,為皇上下了命令統一鍛造,分發給後宮妃嫔。”于此微頓,似有一坦緩舒氣,“本宮知道,這枚牡丹步搖是皇後娘娘賞賜下去的……她只賞給了,你們兩個人。”最後半句兀地一落聲,幾分沉澱含及其中。
我複一驚!
難怪梅貴妃不止召了兮雲,亦召了我一并過來問話。原來,她連我與兮雲一并得了賞賜之事都是知道的……後宮諸事若是被她留心,又哪裏能逃得過她一雙眼睛!
不多停滞,梅貴妃音色昙然一挑,終是愠怒開來:“秀女根本沒有去禦道的資格,你們兩個是誰偷偷跑到禦道去的!是要去勾引皇上麽!”漸次拔高,最後竟“霍”地一掌拍在主位雕花扶手上,沉悶的猝響似要擊穿耳膜。
這等淩人氣勢,又是這等身份格局限制,我與兮雲兩人忙不約而同的雙雙跪下。
可一任面上情态再怎麽做得乖憨,饒是能澆滅梅貴妃心頭正盛的氣焰?但見她勾唇冷笑,聲色倒是重又降下,卻比方才更冷、更淩厲逼仄:“說,究竟是誰?是誰往了那禦道去?”她的好興致似乎又在這個時候重新回籠了,複輪換了個舒服姿态,噙一分讪然、四分譏诮、五分不屑與不容置疑的往我們身上定格目光。
一片沉寂無語。
我與兮雲一樣,都是心思百結的作想那苦尋不到的脫身之計,又哪裏敢應下梅貴妃的诘問?不是有意以無聲與她對抗,而是當真不知該如何開口答她那話!怎般解釋都是無可解釋,而這罪名大小還得看梅貴妃的心情了。
說小了,是“不守宮規,未及大選便私自前往禦道”;往大裏說便是“勾引聖上、企圖**宮廷禍亂後宮”!
玄冰消融,逐漸濃郁的冰涼之感竟将一室沁出如織冷意。饕餮金獸形的香鼎裏,有徐雲半吐。
靜谧,俨如這靜谧已經入了骨髓、刻在心裏……
[ 卷三 ] 第三不知最好,免得苦念煎熬。 第三十一話 措不及·險象環生(2)
終于,又這麽無聲無息默然噤聲的過了半晌,梅貴妃一通好耐性,到底被如此生生消磨耗損的幾乎蕩然無存。
心緒紊亂,又聞她淺淺淡淡的一聲冷嗔,那半眯起的狹長丹鳳眸卻一個舒展,連同眸光都落在了別處去:“既如此,卻也好查。”吐口又是那般雲淡風輕,有意恣意閑然,“反正兩支牡丹纏枝步搖,你們兩個一人一支。現下便拿出來給本宮瞧瞧,誰拿不出來,哝——”言語時轉軟眸對那紅绫子上躺着的步搖微微一瞥,“那便是誰的了!”
那步搖的主人是誰,私去禦道的人,便是誰了……
心下裏不停打鼓,我明白這步搖一事決計不可能有着法門遮掩過去,勢必得有一人站出來承擔下所有罪責,方能順梅貴妃的氣。
雖原是兮雲夜半與遼王私會時,不慎遺落了,後機緣巧合轉到了梅妃手裏的。但雲姐姐她待我素來極好,她是這西遼後宮裏唯一一個與我真心相交的好姊妹,她對我有諸多施恩之處,我豈能看她就此涉險犯難的栽到梅貴妃手裏!
如此,我一早便起了這個隐隐心思,想替兮雲認下。可我又知道兮雲雖心思缜密有籌謀,卻也最是重情義。若我認下,兮雲只怕還是會跟着一起認下!
盈眸悄顧身旁的兮雲,見她正微白着一張面色,柳葉黛眉纖然輕蹙,也是不語。
我明白,兮雲跟我當是起了同樣心思,她亦是了解我,定知我不會眼睜睜看着她以身涉險,她怕自己站出來認下之後,我亦會跟着她一并站出來搶着認罪。
若是那樣,梅貴妃定會把我們兩個一起懲處、一同收拾,連一個都保不住了!
輾轉糾葛,反複思量,仍是沒個兩全的法子,梳理不出這許多頭緒來。
梅貴妃倒也不在意,一來二去的,她反倒斂了迫切性子,刁鑽依舊、雷厲卻減:“本宮不急……”丹鳳美眸一個睥睨,複錯落開去,擡手撫了撫額頭一側微亂的發絲,“來人。”對宮娥啓口發命,不怒自威,“把她們兩個一同關起來,直到她們有人開口認下這茬為止!”又是一個逼仄發狠,俨如蕭蕭北風貼着柔嫩柳枝一個狠狠吹拂後,那枝幹從中斷成兩半!
[ 卷三 ] 第三不知最好,免得苦念煎熬。 第三十二話 身遭囚·急才忽生(1)
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