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節
一軟、即而整個人綿綿的靠在了安侍衛厚實安全的懷抱裏。
說時遲、那時快,便是在我眼看就要跌入池水的那一刻,安侍衛疾步闊行,一把将我攔腰扶住。
四目相對,我盈盈眸波中是未及退卻的一抹驚惶、以及突忽頓起的許多羞窘。他一雙燦然眸子是一如既往的沉沉穩穩,只是現下兀地浮起一些不可名狀的別樣情緒。
我的明眸對着他的星目,我的腰身軟軟兒靠于他厚實的胸脯,他的臂彎環抱觸及着我的身段、我纖纖柔荑很順勢的環着他的長頸……相距不過一個懷抱間的咫尺,呼吸濕潤、氣息相融,兩人的姿勢一瞬間是極暧昧的。
許是來的猝不及防,此刻竟忽略掉了合該有着的時宜相合。
我眨了一下水眸,有好聞的男子體香随了氤氲水汽漫溯入我鼻息,是薄荷與桂花的交融體,甜膩中帶着清新,俨如雨後竹林葉間飄散出的沁人芬芳。
須臾後,他忽然別過頭去,有些慌神。
我亦兀地找回了合該有着的尴尬情态,半是下意識、半是有意識的推他一把,忙把身子重站好。但足步晃曳,于這一個不經意,自盈盈羅袖裏掉出了那首墨跡才幹的童謠小令。
宣墨紙倏悠悠無風自翩,在當空打起缪缪胡旋。若一只折了羽翼、幾欲乘風又終免不得下降勢頭的凄美蝴蝶。
來不及有所動作,我慌亂擡眸,剛好瞥見安侍衛目色裏滑過一抹輕微好奇。這該是他侍衛一職練就出的下意識,他默不作聲,極幹練的彎腰便撿拾起來。
“別……”我擡指想攔,終沒有快過他去。只看見他一張瓷白泛淺血色的面孔倏然微變。
他擒在指間的小令是我寫的,我自然知道字裏行間該有多麽香豔!既然已經遮掩不住,那道不如……不如幹脆借此契機跟他言明我的心思豈不痛快?
我霍扶搖雖素性羞澀喜靜,甚至已偏着些孤僻。但一旦是我認可并依賴的人,我的一顆心便都會赴在他的身上,性格也不再如平素一般的腼腆,甚至會變得幾分歡脫、幾許頑皮,行起事來也會是異于常人的幾分膽魄。便是如此分裂的性格。
“安大哥。”我語氣沉澱,雖心覺自己該是極鎮定的,可話一出口我才發覺,自己還是高估了這臨陣不亂的從容,銀牙不免打起瑟顫,“我的心思……”心潮跟着起伏,似被填滿、又似有着巨大虧空。我一橫心一咬牙,後半句話言的順勢連貫,“你已是知道的了!”聲音不高,一重。
他定不曾料想到,我一個姑娘家居然會将癡纏之意如此言語的直白,況乎我還系着如此一重別樣身份?他因俊美過度、而顯得有少許陰柔的面孔猝然一粉,錯開的目光下意識重落往我身上,才一觸碰、又倏然游離開:“小主應當清楚自己的身份。”如我意料之中的回複,并非絕情亦或其它,只是疏落的厲害,“我們不可能。”又補一句,極低,低到嘶啞。
“不,我們可能!”此時我心下裏埋藏已久的情緒,其實已經被他調動起來。情念一起,再收回去端得容易?我又迎他緊走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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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一愣,似乎想退後開去,卻到底沒有動。
[ 卷二 ] 第二不識最好,免得情思萦繞。 第十九話 表心跡,玉華池卻現玄機。(2)
我已與他相隔一兩步的樣子,距離之迫近就快趕上方才的意外相擁:“你幫我。”我雖淡卻急,連聲不疊,“我不想被選中秀女,可我又害怕被選中……你幫幫我,幫我想一個可以逃脫的辦法!哪怕在宮裏熬夠五年……”情緒起伏,我這通話有些雜亂無序,目光閃閃爍爍,且想且道,“五年之後我便可以出宮了。”兀一擡眸,眸光定格在安侍衛面靥間,牽扯出涓濃動容,“出宮之後天高海闊,我跟誰在一起都将再也……”
“小主!”他铮地擡目打斷我,目色已經恢複到了往昔一轍的鎮定如死水。音色沉冗,“我還有事,權且告退。”語罷不再多看我一眼,只一轉身,邁着決絕步調,匆匆離開了。
他是禦前侍衛,行事沉穩幹練、決絕如斯。可眼下這樣的反應、這樣的舉動,還是我所始料未及的……
海棠花盛,簌簌幾瓣随了水榭溫風胡旋着飄曳張弛,又于發上、衣襟上緩緩呈落,重新綻出二次盛開的美好芳華。
真正舉止突兀的不是我,而是他。
不期然間,他已越走越遠。那恍如玉樹筆挺迷人的身影,我不忍去看,只好側過了身、轉過了首,孑孑一人獨立在玉華池池水邊,寂寞流淚。
我知道,我輸了。
從向安侍衛表白的那一刻,從不堪心念情念的驅使而寫下小令的那一刻,我便輸了……
如此世事與倫常,如此身份與格局。一旦墜入千千情網,如果不是兩敗俱傷,便必定有一人淪陷深深、無有出路。
而那不能自拔、最終體無完膚的,必是最先耐不住情愛苦楚的那一個。
如是,要麽将另一個亦拉入愛的泥潭一起欲生欲死,要麽便是獨自一人永墜黑暗、終到底一無所有!
紅袖啼痕憑誰慰,幾度夢裏空相會。未曾忍心擱下筆,滿紙都是血和淚……
忽地“噗通”一聲巨響貫穿耳廓。我猝不及防一激靈。
“小主!”
先聞其聲,我铮然回身,安侍衛已猛地折返回來,竟如此心慌意亂。
他迎我跑過,又三兩步跨到我近前,竟失态的扶住了我的肩膀,把我整個人扳正在他眼前細細審視。須臾後,一看我沒有事情,一張亂了的面孔适才漸漸重又歸于了覆靜水的平穩。
他舉止這般突兀,我愣了一愣,旋即反應過來。是那巨響吓壞了他,他還以為是我投水自盡……
他為禦前侍衛,卻受皇命鎮守後宮;我為待選秀女,我的安危他自當挂心。但這一刻,我可以十分肯定,他對我的在意并不僅僅只是職責所在。即便嘴裏那話兒再硬氣;即便深宮經年他已學會,将真實情緒于面具之後僞裝的很好。但每于不經意間露出的失态與別樣,逃不過我這個上心人的眼睛,這一切還是把他成功的出賣給我。
“你是在意我的,為什麽要騙自己呢?”我定神,低低淡語、一笑莞爾,“我不會投水,更不會做傻事。”心下恍惚有喜意,只為明了了他的在意。
說話間無意識的向那聲源處一瞥,原是一截柳樹虬幹折腰斷裂、掉入水裏。
安侍衛亦看到了那殘枝斷幹,便借如此時機将我的話題打了個路轉峰回:“好好的怎麽會斷呢?”他皺眉,放開覆在我肩頭的手,邁步繞開我,徑自走過去細看。
我一席話被堵在胸口,心裏悶悶的,委實無趣。見他過去,也半是賭氣半是順勢的跟着過去。
原是柳樹偏下、快到根部的地方被蟲蛀了的緣故。
宮中草木花卉雖看似自然,其實還是有專人悉心栽培,好端端的怎麽……
“怎麽會被蟲子蛀了?”我忍不住蹙眉呢喃,軟眸往周匝一瞥,唇兮自語,“這邊兒楊柳最是常見,怎麽其它都好好的,單就這一棵被蛀了。”心下細忖。
我浮展心頭的疑慮,也正是安侍衛所疑慮的。他凝了目光仔細一看,側目顧我一眼:“你看這棵柳樹,下面的土是松的,很明顯埋着東西。”
我聞言斂眸,又聽他接口道:“這蟲是吸血蟲!”
吸血蟲?我将身子傾了一傾,一路瞧過去,只覺這黑背硬殼長尖嘴的小蟲瘆人,有些像被拔了翅膀的蝴蝶,卻不知是個什麽名字。當然,這裏的吸血蟲決計不是那種軟軟滑滑、看起來似乎沒有骨頭的蜱蟲。
我正思索着,安侍衛已經曲身。他以手抛開了柳樹根部的松土。
我順勢垂眸一看,旋即心律驟快、頭腦一嗡:“啊——”地大叫出聲。
還好這秀女宮一帶平素裏本就鮮少有宮人,玉華池更因有些偏僻背陽而不常有人前來。否則我這一喊,必又要惹了注意、招了禍端!
“別怕。”幾乎同時,安侍衛側身把我護在他身後。
我纖纖雙肩還是在下意識的抖動不住,擡手緊緊牽住安侍衛玄紫色衣角,似乎這樣可以給自己帶來幾許隐隐的力量。
在柳樹根下泥土裏埋着的,是一個死去宮婦的屍體……
她面容只依稀可窺出個大體輪廓,衣衫糜爛,頸下、肩胛處的皮膚被蟲子啃了大半。可看面上失了血氣的肌體顏色,卻是新埋進去的樣子……
想是新鮮的屍體招來、生長了吸血蟲,故連帶着将那柳樹都蛀空蛀斷。
忽念起我幾次三番來玉華池,原都是與這麽具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