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照片
去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月末,氣溫比起之前,也已經下降了不少。
路旁的樹葉随着天氣的變化,凋的七零八落,整個樹桠光禿禿的,泛着石灰色。周則上半身穿了件襯衫,配着一件淺色系的針織衫,下半身穿了條淺色牛仔褲和馬丁靴,照例戴着帽子和口罩,站在醫院門口。
拍戲的進度已經到了收尾的時候了,周則打算拍完這部電影,空一段時間好好休息一下。
她剛上車,便接到徐薇的電話。
電話那頭有些喧嚣,徐薇的聲音因此聽着十分的含糊,“你出發了嗎?”
周則把車窗搖下一條縫,“正在路上。”
“一個人嗎?”徐薇問。
周則嗯了一聲,嘆了口氣。
最近阮羌也不知道怎麽了,往常沒事就喜歡黏着她,姐姐長姐姐短,往她身旁拱,現在除了晚上抱着她睡覺,白天幾乎連人都看不到。
明明談的不是異地戀,現在還不如異地戀。
電話那邊半晌沒有人說話,徐薇喂了一聲,以為人沒在。
“我在呢。”周則回神,開口時的語氣重新恢複過來,“嗯,我女朋友她今天忙。”
徐薇知道這件事,倒也不覺得驚訝。她哦了一聲,便就着醫院的活動讨論了一會兒後,才挂了電話。
司機不是一個愛說話的人,因此整個車裏,除了悠揚的音樂聲,就剩下兩個人淺淺的呼吸聲。
周則瞧着車窗,看着倒退的街景,忽然間想起,五年前她剛出道的那天,也是這麽一個蕭瑟的天氣,她送走了一個人。
一個生命中至關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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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的忌日在每年的秋天,她拿起手機翻了下日歷,果然不出所料,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就是她的忌日了。
今年她想帶阮羌過去,但不曉得,她願不願意跟自己去。
一直到了醫院的時候,周則才從情緒中回神,臉上勉強恢複了笑意。
醫院門口人流量很大,有的地方已經拍成了一條長龍般的隊伍,路邊的地方交通擁擠,好幾輛車在醫院門口來回轉悠,想要找一個合适的地方停放車輛。
周則在車上的時候,便看到站在醫院門口的徐薇。
她依舊是一件白大褂,衣擺平整,幾乎看不見絲毫的褶皺,扣子被系的一絲不茍,露出裏面藍色的衣領。她将一雙手揣進兜裏,臉上不見絲毫不耐。
周則戴好口罩和帽子,交代了司機一句話,便下車了。
這次是在門口,她不敢大意,裹得嚴實了,才敢跑去徐薇那邊。
周則是從徐薇後面過來的,彼時徐薇正在盯着前面來往的車輛,思緒缥缈着,冷不丁的被人拍了下肩膀,吓了一條,立即轉頭,在看到來人後,臉上立即浮現了一抹無奈的笑。
“你好皮呀。”徐薇倒也不惱,看着面前比自己矮半個個兒的人,說:“快開始了,我怕你找不到地方,特意在這裏等你。”
周則端着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真的嗎?那不好意思,徐醫生,我們快進去吧。”
徐薇看了眼手腕上的表,估摸着裏面已經開始了,便繞了個彎,帶着周則重新挑選了一條路。
會議室在靠近食堂的旁邊,除了外面有一個防盜門,其他地方真看不出這是一個大會議室。
徐薇從口袋裏摸出鑰匙,輕而易舉地開了鎖,說:“裏面已經開始了,我們先坐在後面,你有什麽不懂的,待會可以問我,也可以等會議結束了,直接問發起人。”
她說完後,便把門推開,周則嗯了一聲,便跟在徐薇後面進去。
會議廳裏因為用着投影儀的的原因,為了照顧大家可以看的清楚屏幕,因此燈光都被調的很暗。座椅上是由演講臺往後面,一排排遞高的。
這次會議來的人挺多,除了普通的醫護人員還有身穿西裝的生意人,可以看出來醫院為這次的活動花費了不少心思。
演講臺上的人對着後面的大屏幕講的很認真,哪怕聲音不大,但落在這肅靜的環境中,卻顯得擲地有聲。
大家都聽得專心致志,周則也不好意思往前面走,她扯了扯身旁徐薇的衣袖,指了指後面走廊的位置。
徐薇自然沒有什麽異議,便讓周則坐在裏面,她坐在靠走廊邊的位置。
上面演講的大概是一個教授級別的人,聽着語氣像是發起人,主要講了為什麽發起這場活動,後續的打算等等。
特別是在對方提到要讓所有病人有機會就醫的時候,又勾起了周則的一段往事。
當初家裏剛出事,父親帶着所剩不多的存款,不知道跑到什麽地方了。家裏幾乎是一個晚上被催債的人搬空,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母親生病,因此事事依賴她,直到母親暈倒,被送到醫院,做完檢查的那一刻,她才感受到了什麽叫天塌下的感覺。
她雖然不明白演講人說的專業術語,可對這個方案聽完了卻沒有任何異議。
一直到整個會議結束,周圍的人都離開了,周則這才起身。
“感覺怎麽樣?”兩個人出去的時候,徐薇開口問。
外面的天氣微微起風,周則攏了攏衣領,說:“你們這個方案初步構思很好,雖然不知道後期能進行成什麽樣。”
徐薇兩只手揣進兜裏,開口時聲音略顯平靜,“其實這個方案已經策劃了好幾年了,你也明白的,腫瘤醫院,特別是到了我們科室,差不多病人都是數日子的。”
“我當初來這個科室輪轉,早上查房時,一位大爺神采奕奕,我還和他打了招呼,但到了中午,我正在午休,就被喊起來搶救。”
徐薇說到這些的時候,聲音難免有些低落,她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像是在仔細思索着什麽,随後喃喃自語道:“人的生命怎麽可以這麽脆弱呢?”
周則聽完後,沉默了一瞬,而後斂着眼睫,秋日的背景下,她的表情看着格外的脆弱,像是易碎的瓷娃娃一般。
兩個人在晚飯的時候,周則将自己的計劃說給了徐薇,兩個人敲定了後續的事情後,周則便回去了。
今天阮羌的工作結束的早,不到八點鐘,已經穿好睡衣,坐在床上,開始看書了。
周則剛打開房間門,略微有些吃驚。
她一邊換鞋,一邊問:“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早?”
阮羌合上書,揉了揉眼睛,沒有說話。
“怎麽還不說話呀?”周則換好拖鞋後,便去了床邊。
“沒有。”阮羌把書放在床頭上,想起臨走的時候,江濤叮囑的事情,“明天有個采訪,需要我們兩個人一起去。”
周則隐約記得江濤有說過這事,答應了一聲,準備拿着睡衣去洗澡。
結果她還沒走幾步,就聽到後面人忽然開口,“你今天沒有什麽要說的嗎?”
周則莫名其妙,“沒有。”
阮羌輕哼一聲,撇了眼她,随後收回視線,重新拿起桌上的書,擱在被子上翻看,可能是翻頁的手勁有點大,紙質書頁發出了清脆的撕拉聲,而後一張紙便裂了一條縫。
周則盯着她的動作,眉頭越皺越緊,想到最近這幾天對方種種行為後,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誰又惹你了。”
阮羌繼續不說話,只是翻頁的動作小了起來。
周則看着她不說話就來氣,索性捏着睡衣,站在床頭,開始翻舊賬,“你自己算算,你最近發了幾次脾氣,每次好好跟你說話呢,你也不理,阮羌,你什麽意思呀?”
“沒什麽意思。”阮羌垂着眼睫,她沒有找到剛才看到頁碼,索性直接把書合上,“你去洗澡吧。”
問了半天,阮羌就是不說,周則沒轍,只得一肚子火氣的拿着睡衣去了浴室。
很快,從浴室裏便傳來一陣水流聲,阮羌抓着手裏的被角,柔軟的觸感被團成了很小的一塊,指甲透過皮肉,傳來陣陣刺痛。
阮羌像是沒有感受到一樣,腦子裏只想着一件事。
那就是她剛才從周則的身上聞到了一股飯味。
所以,今天不僅和徐薇見面,還一起吃飯了。
就在阮羌正氣的眼睛發紅的時候,周則不知什麽時候擱在一邊的手機響了。
微信上,那個人陰魂不散的發了句,回去了嗎?
阮羌的牙齒都快要咬碎了,她覺得如果不找個時機告訴這人周則有女朋友,且感情還不錯,徐薇是一定會一次比一次過分。
阮羌沒有回這條微信,反而拿起周則的手機,點開了相機。
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長了,彼此都知道對方的手機密碼,平常阮羌一是怕周則生氣,二是基本道德問題,因此從不私自翻對方的手機,可現在被氣紅了眼,哪還管得了那麽多。
她躺在床上,找好角度,把自己的衣領拉了拉,露出一截凹出來的鎖骨,拍了好幾張照片。
等到拍完後,她挑了個燈影暧昧,膚色嫩白的一張發了過去,随即又附了一句消息。
【我女朋友還不錯,沒有重新招人的準備。】
确定消息發出,阮羌便打開相冊,準備把剛拍的清理一下。
結果,她剛點開相冊,有一欄名字叫‘美手’的相薄吸引了她的視線。
封面上的照片很小,但可以看清楚,一雙骨節修長,掌骨凸出的手正放在白色的床單上,緊緊抓着。
阮羌現在只覺得自己腦子一片空白,怒意像是燎原之火一般,蠶食着她的理智,明知道裏面是什麽,她還是不受控制的點開了。
每張照片皆是好看的手,有的細節拍的很到位,甚至可以看見朱砂一般的痣,甚至掌骨上的疤。
如果不是很親密的人,根本拍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