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好熱
不管是攝影組的,還是道具組,一幫男人早就換上了白色背心和大短褲,部分女人也穿上了吊帶,紛紛在場地上忙活。他們幾乎人手一個風扇,一邊走一邊扇。
周則眉心一跳,眼角稍揚,再次正眼看過去。
阮羌正拿着風扇,站在江濤身邊。風扇的風不大,阮羌把風扇幾乎貼在自己的臉上,鬓間的劉海也微微吹在耳朵上,露出清晰的顴骨輪廓。她的眼睛裏浮出一抹調皮的笑,與她的長相其實很不搭,但周則難得從這笑臉裏看出點獨屬于她那個年紀的意思。
随後,周則立即視線,木着臉,說:“丢了。”
不知道這句話是觸動了阮羌的某條神經,她的臉色立即沉下來。周則看着她的臉色變化,唇角動了動,終究還是沒有說話。
恰巧,江濤在這個時間開了口,周則安靜地聽着他說話,時不時地嗯一聲,表示自己再聽。
今天的天氣比前幾天還要熱,像是暴風雨前最後的寧靜,偶有微風徐徐拂過,帶來的也是煩躁。
周則擦臉的紙巾已經快要在垃圾桶裏砌成一個小丘。她今天的戲份比昨天要多,一直抽不出空打電話給小顏。
“阿則,今天主要是拍你在古鎮裏面尋找小伍的家。”
周則嗯了一聲,一手拿着紙巾擦汗,另一只手握着劇本,聽江濤講戲。
“你先和小阮讨論着,我去看看那邊準備好了嗎。”江濤說完,邁着碎步,去了攝影組那裏。
周則的鼻尖已經再次布滿了細碎的汗。她有些煩躁,把劇本扔在身後的躺椅上,抓着紙巾,手勁很大的摁在鼻子上,随後又重新拿起了劇本充當風扇扇風。
阮羌正站在周則的身側,看着她神情不耐的樣子,問:“姐姐,你心情不好嗎?”
周則搖搖頭,把手裏的紙巾團成一塊,投進垃圾桶裏,“沒有。”
阮羌:“是因為我嗎?”
“你有點自作多情了。”周則嘲諷道:“我只是單純的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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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羌的眼睛一直盯在她身上,直到周則的腦袋垂下,她才哦了一聲。
劇本看得差不多就,就差導演正式拍了。周則閑着無聊,拿出了手機,準備刷一會兒。她的表情專注到不允許任何人打擾,時不時的還會發出一抹爽朗的笑容。
像是在提醒別人,也像是在提醒自己。
阮羌的眼睛盯着劇本,心思卻已經飄遠了。
她太了解周則了,只要這個人稍微露出一點不開心,她基本可以立即察覺到。
可能周則自己都不清楚,她生氣了是什麽反應。別人單純的以為,周則生氣只是冷戰,其實她要是氣到極點,是會用笑容去掩飾的。
那笑容很刻意,就像無聲中突然出現的一個拍子,格外明顯。
阮羌長嘆了聲氣,認命的開了口,“姐姐,你把風扇丢哪了?”
大概停了好幾秒,周則才反應慢半拍的擡頭,眼眸中含着笑,看着一臉問號的樣子。
阮羌的唇角彎了彎,幅度很小,幾乎是一秒鐘可以消失。她重複了剛才的問題,“姐姐,你把風扇丢哪了?”
周則想了想,搖頭,“忘記了,應該是垃圾桶吧。”
阮羌被氣的反而笑了。她都沒有見過這麽不會照顧自己的人,“那你總得給我個具體地方吧,不然你想中暑?”
似乎是不懂中暑和找風扇之間有什麽必然聯系。周則默了一瞬後,随口說,“那麽多垃圾桶,可能早就被垃圾車給收走了。”
阮羌長吸一口氣,暗自覺得,自己遲早要被眼前人給氣死。她把風扇遞過去,對着周則的額頭,開口,“你先用我的吧。”
“不用的。”
阮羌:“風扇吹多了,我頭疼。你來吧。”
話落,她直接塞進周則的手裏。周則即使想拒絕,也已經沒有了拒絕的餘地。她看着離着自己越來越遠的背影,默默嘆氣。
今天阮羌的戲份沒有很多,但秉承着能學一點就是一點的心思,她還是跟自覺的坐在導演身邊,耐心的盯着周則的戲。
今天周則的戲份是家裏人去世的一場,要演出那種悲到骨子裏,全程沒有大喊大叫,而是沖着眼睛就可以看出來,這個人,她很難過。
周則演戲屬于沉浸式的,随着戲裏的喜而喜,悲而悲。每次只要是她戲剛過,周則都會花一些時間去緩沖,把戲裏的餘韻給沖幹淨了。
今天同樣,江濤剛喊了卡,周則便神采沮喪的坐在椅子上,木着表情,盯着某一處發呆。
阮羌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幾乎是在她剛坐下,便立即起身,去了周則身旁。
“姐姐,你沒事吧?”阮羌猶豫了再三,還是問出了口。
随着她的聲音,周則的視線緩緩滑過來,眼神略微無神。
阮羌皺了皺眉頭,有些擔心。她不得不喚着對方的名字,把對方從戲裏的世界拉出來。
正在開口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女聲喊着周則。阮羌眯了眯眼睛,看向了後面。
是沈朵。
她手裏正拎着一個袋子,裏面裝着鼓鼓囊囊的。
阮羌一直等她過來,才開口,問:“怎麽了?”
可能是因為着急的緣故,沈朵的氣息有點急促。她拎着袋子的手往上提了提,說:“這個是不是周姐的風扇。”
阮羌接過,看了眼,裏面放着的正是她今天拿給周則的東西,只是外面用着亂七八糟的畫滿圖案的袋子,所以她沒有一眼認出來。
“是她的。”阮羌接過袋子,皺着的眉頭微微松了松,“你在哪撿到的?”
沈朵收回手,“周老師桌上撿的。”
阮羌嗯了一聲,語調微微上揚,是個問句。
沈朵:“我剛打算借周老師的休息室眯一會兒,看到這東西在她桌上,就給她送過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沈朵的錯覺,幾乎在她的話剛落,阮羌的神色不如剛才那麽嚴峻了。
她對着沈朵道謝,看着沈朵走遠了,才緩緩轉身。
周則一直都維持着剛才的樣子,看着阮羌的時候,楚楚可憐。
阮羌長嘆聲氣,在周則側面蹲下,微微仰視,看着她。
随後,她伸手,輕輕捏了捏周則的臉蛋,嘴裏的語氣依舊是無可奈何,說:“姐姐,你說我該拿你怎麽辦?”
周則的恢複能力很快,大概過了十分鐘,她才回神。
入眼的便是阮羌那張精致的臉。
白到發光的膚色,淡薄的眼皮輕掀,此刻正蹲在她的面前,眼睛眨都不眨的,正炯炯有神地望着她。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流動。
“姐姐,你感覺怎麽樣了?”
還是阮羌先開得口,依舊喊得甜甜的。她叫姐姐的時候,喜歡嘴角線條拉成一條平滑的直線,喊着這個稱呼的時候,似乎是永遠含着笑的。
“挺好的。”周則立即回神,眉頭擰了擰,問:“你在這幹嘛?”
“我是來催債的。”阮羌的眼角上揚,認真地開口,“姐姐不是答應幫我請助理嗎?”
原來是因為這個。
周則松了口氣,說:“我給寧因說了,讓她給你最近物色一下。”
阮羌點了點頭,“那姐姐可要加緊時間,我怕我等不及了。”
“會的。”
一會還有一場戲,周則抓起桌上的劇本,正要下逐客令的時候,瞟到立在桌子上的小風扇,微微一愣。
阮羌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姐姐,剛才有人把風扇送過來了。”
周則移開視線,落在阮羌身上,問:“誰呀?”
“沈朵呀。她說你把風扇借給她了,剛才過來還了。好煩呀,我送給姐姐的東西,姐姐居然送給別人。”
周則把劇本正攤開在自己腿上,聞言微微擡頭,眼睛裏閃出一點火上澆油的意思,“我就是把風扇送給她了,怎麽了。”
阮羌的眼神閃過一點受傷的神色,但周則這次沒有理會,繼續說:“別說是這些了,你以後送得所有東西,我都會送給別人。”
周則的聲音不溫不火,幾乎要淹沒在喧嚣的片場。
周則說完了這些話後,沒有着急繼續,她似乎是在等一個反應。
緊接着,她很快就看到阮羌眼裏受傷的神色一閃而逝,随後換上了意味深長的笑意。
她依舊是蹲着身子,說話的聲音不緊不慢,“姐姐,你不誠實呀?”
周則皺眉,“怎麽了?”
“你剛才還說把風扇給丢了,現在又說把風扇借給沈朵了。”
周則的神色一瞬間浮現出一絲尴尬。她沒想到,借口會被拆穿的這麽快。
阮羌眨了眨眼睛,站起身,微微活動了下酸痛的腿,善解人意地替周則想借口。
“是不是姐姐那本來把風扇給丢在垃圾桶裏,然後被沈朵給撿了?”她說完,似乎是覺得不對,很快地否認了,繼續,“或者是,你直接把風扇借給沈朵了?”
“那也不對呀,這麽說,沈朵不就成了你的垃圾桶了嗎?”
阮羌要是在說下去,傳在同事耳朵裏,那可就是一個事故。聞言,她只得裝着一副嚴厲的樣子,制止道:“閉嘴。”
阮羌還想繼續往下說,措不及防地對上了周則淩厲的眼神,立即噤了聲。
随後,她就聽到周則強裝鎮定,拼命給自己找臺階下那手足無措的霸道樣子。
“我說丢了就丢了。”她說完,似乎也覺得這語氣有些猖狂,補救道:“現在東西在我手裏了,就是我說了算。”
“你要有意見,勞煩你——”
“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