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不服管
阮潔跟家裏通了電話說要帶兩個人回來吃晚飯,李詩韻問她是誰,阮潔口風緊的很不肯講。不過單沖她那藏不住的語調輕揚歡快,李詩韻這個當媽的大概也猜到了。能讓自家女兒在郁郁寡歡了半個月之久後又瞬間滿血複活的也就那麽一個人了,數都不用數。
門一開,幾人進來,目光都投向了客廳方向。看見自家老媽雲淡風清的掃了一眼過來,視線又收回到手中的書頁上。阮潔低頭看見地上已經擺好了拖鞋,忍不住的自己抿嘴直樂,她這親媽也太傲嬌別扭了,連兒媳婦的拖鞋都擺出來了,還跟那裝。自己麻利的換好後就蹲下身幫媳婦脫鞋,本就有些忐忑的陸幼凝這麽一弄更慌了,她這還算是待罪之身讓阮潔這個祖宗這麽伺候着實在是不妥。連瞪了好幾眼無聲威脅着,好歹另一只鞋子是自己換的。
至于陸幼楓他本想開口叫人的,可是氣氛實在是拿捏不準,只能生生憋在了喉嚨眼兒裏半上不下的尴尬。
陸幼凝往沙發那邊走過去,李詩韻餘光瞄着已經到了自己身前,不動聲色的又翻了一頁,一副本宮根本不要搭理的架勢。陸幼凝扁了扁嘴巴有點委屈,試探着喊了聲“媽”看李詩韻作何反應。李詩韻低着頭挑了挑眉,繼續氣定神閑優哉游哉的。
阮潔哪舍得媳婦受這委屈,繞到了沙發後面上身趴在李詩韻身旁笑嘻嘻道:“媽你真厲害,我都沒說你就知道是凝凝姐回來,連拖鞋都準備好了。”李詩韻氣結,這祖宗這不是故意拆親媽的臺階給媳婦下麽?好想一本子掄過去扇死這個不孝的。
陸幼凝看了看自己腳面,剛才還真沒大注意鞋子是誰擺出來的問題。心下了然一笑,坐在了李詩韻旁邊抱着她胳膊又軟軟綿綿的叫了一聲“媽——”
哎喲這一聲叫,叫得百轉千回九曲十八彎的——
阮潔猛然憋了口氣骨頭一酥好懸沒滑沙發底下去。
這妖精!回屋!!回屋!!!
”
李詩韻也是一顫,再裝無視也漠視不下去了,只得扭頭望了去,看着徒弟兼兒媳婦那張明顯瘦了不少的小臉也心疼了,“還知道回來?”
“媽——”陸幼凝直接小女兒姿态地抱住了撒嬌。
萌得李詩韻一臉血,差點就要脫口而出——心肝兒,啥事?媽給你做主!
這絕對比她親生的還親啊,她親生的都絕對不帶這樣撒嬌可愛的對她啊,從來都是她這樣撒嬌可愛小鳥依人的對待自己親生的的!她這個當媽的容易嗎?不容易啊!
這嬌撒着撒着,陸幼凝鼻子一酸,“媽,對不起!”帶了點哽咽。
李詩韻也舍不得的抱着她,“傻孩子,說什麽對不起,也不是你的錯。”
婆媳關系終于是和好如初了,阮潔心裏這塊石頭也算是落地了,陸幼楓見縫插針三言兩語的把家裏事情講了主要表明這段時間生病的是陸幼凝不是孫文。
阮潔憤怒的小眼神立刻瞪向了陸幼凝,你怎麽不告訴我?
陸幼凝也回以幽幽一瞥,你不也沒告訴我?
阮潔更憤怒了,你還有理了?你還敢瞪我?
陸幼凝也不滿了,你還不服管?
兩人你來我往的用眼神殺了幾個來回。雖然沒有什麽實際殺傷力,可阮潔一想到她那放心尖上疼的親媳婦生病卧床了半個月,她這心都要疼的碎成十六瓣了。
“媽,我們上樓換個衣服。”
一刻也等不及了,阮潔氣鼓鼓的且又冷着一張臉拉着陸幼凝的手就朝着樓上的方向走。也不管其餘人作何表情,她現在要關起房門訓老婆,誰,也,不,能,阻,止!
“哎......”李詩韻伸出手來半天也沒想好說什麽,最後來了句,“你輕點......”
陸幼凝本來最近身子骨剛恢複還不大結實,下午又被某人弄的腰膝酸軟的,這會兒功夫聽見身後蹦出這麽一句話自然而然的就跟某件事對應上了,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沒摔最後一級樓梯上。
阮潔吓得一驚忙回頭眼疾手快的扶住,“有沒有事?”确定沒碰到哪裏才放心下來,心裏埋怨着她這親媽也忒能作妖了。陸幼凝站穩之後幽怨地瞪了阮潔一眼,腳下就不動了,擺明了不想配合的樣子。樓下伸長了脖子看好戲的還跟那等着呢,阮潔想了想湊到陸幼凝耳朵邊悄聲道了句,“你要不聽話,我抱你回去。”
陸幼凝耳朵一熱,狠狠瞪了阮潔一眼,丢下她自己朝着熟悉的那間卧室就走了去。
進了卧室,房門一關。
陸幼凝指指床,“你坐吧。”
阮潔聽話坐下,見陸幼凝沒有要坐過來的意思,于是疑惑的目光投過去。
“你不是要教育我麽?你坐着我站着,這正好。”
阮潔聽了這話面露赧然立時有些坐立不安起來,可想起來剛剛那麽硬氣的強行把人拖上來,現在怎麽也要撐一撐才說的過去。
“那你知道你錯了?”陸幼凝離的近,阮潔這脖子仰着還挺累心的。
“嗯。”陸幼凝頗為嚴肅的點點頭,“那你說說我都哪裏錯了?”
“生病,掖着藏着不告訴我,還找幫兇打掩護!”
“那你呢?”陸幼凝反問。
“我?......”
陸幼凝篤定地環着雙臂,淡然看着在自己的注視下氣焰一點一滴滅下去的阮潔,心裏就忍不住的想樂。給眼前這人上了這麽多年的思想教育洗腦課難道還能被反教育不成?
“那,這不算......我們一人一次也算平了......”很明顯,阮潔的底氣都不足了,她真心認為自己這樣不好。咬了咬牙,又辯駁道:“可是你一直都沒講,到家了也沒講,要不是陸幼楓說出來,你肯定就不講了!”
陸幼凝一雙眸子裏似笑非笑的,嘴角微微彎了彎,她的身子漸漸前傾,一個适合的角度停住輕輕捏着阮潔的下巴,拇指在她下唇上摩挲着,緩緩開口。
“你覺得我有機會講麽?”
翻譯過來就是,你自己做了什麽你不知道麽?
你再看看我這身衣服,除了外套裏面還剩了幾件是我自己的?明明是來看望你的,為什麽到了你公司沒講幾句話就變成了在你辦公室休息室的床上,累,的,睡着了?
阮潔滿腦子回味的都是陸幼凝的那什麽什麽的......辦公桌,洗漱間,牆邊......褲子,胸什麽的......還有,毛巾......她越想越不能淡定,越想臉上越熱,不自覺咽了口口水她再看向陸幼凝的目光都是閃爍着發光的。
陸幼凝那似嗔非嗔眼波流轉的悠然一瞥,嘴角微微勾了個好看的不能再好看的帶着自信的弧度,手心貼着阮潔的肩膀稍稍一用力又像是柔若無骨般的輕輕推了去。阮潔順着這力道上半身躺在了床上,四肢無力的慌,她能聽到自己心髒跳動的節奏,很清晰的緊湊。
這推倒的這一幕緩緩的向後不停的在她的心上反複的演反複的過,就像是感悟證道然後抓住了那一絲證悟的契機。
過了好一會兒,她擡起一只手覆在眼上無力遮住。
這個......女人,她愛慘了她。
幾個人皆大歡喜的吃了頓晚飯,陸幼楓主動提出陸幼凝他就扔在這裏,嫁出去的妹妹潑出去的水就不往回領了。他開着車往回家的路上走,心情愉悅的感覺馬路都似寬闊的伸展開來。
回到家,一進門,便看見爸媽都在客廳坐着,看見他進來,兩人齊齊的目光盯過來。直到他關上門,陸忠的臉色顯得愈發的陰沉了,因為沒見到陸幼凝。但是他沒有開口罵也沒開口問。陸幼楓換好了鞋子,外套也挂好,走到父母對面的沙發安靜坐下來。這一坐下來又像是千斤重的重量自對面鋪壓而來,重重疊疊的。
三口人,誰也沒有開口講話的态度。陸幼楓不由得懷念起了在阮家的輕松,而他的家就像是各種壓力交織出的一張網,只是單單坐在這裏,就把人擠得透不過氣。
“小凝......”孫文想了想不知道接下來的話怎麽講出口會比較合适,便停頓在這裏。
“嗯。”陸幼楓知道母親想要表達的,他看着孫文的目光輕輕應了個聲。
接下來又是一陣長久中的沉寂,沉寂中的長久,陸幼楓聽着時鐘的嘀嗒聲,他靜靜聽着默默數着,産生了一種恍恍惚惚中的昏昏欲睡。就在眼睛下意識閉上的前一秒他擡輕輕擡起了頭,看着對面生他養他的血脈親人。仿佛站在隧道中望着火車而過,沒有呼嘯沒有聲響,遠的遠近的近。他感覺他們蒼老了許多。
“我說過的話還算數的。”他勾着嘴角笑的很真誠,“我有些困了,先去睡。你們也早點。”
他緩緩站起了身,朝着卧室的方向走。他笑得真的是誠懇的,也許還有一些他不知道的涼薄,不過反正都是埋在心底葬着了,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