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只貓 莫怕,我來了
房中恢複沉靜。
蘇妧妧只覺自己如今好似板上魚肉,有心無力。
唯一能讓她稍微松口氣的,便是那陳天餘行事頗有君子之風,不屑于趁人之危,看來她暫時不會有什麽危險。
但她若什麽都不做,那便只能被送去晉侯身邊,以色侍人了。
蘇妧妧環視一周,只見門窗都被封得死死的,門外還能隐約聽見踱步聲,應是看守她的人在巡邏。
以她的能力,想獨自逃出去,無異于癡人說夢。
蘇妧妧不願坐以待斃,卻又一籌莫展。
也不知燕昀會不會來救她。
想到燕昀,蘇妧妧一雙手不由得緊了緊。盡管她不想承認,可眼下這番情形,她能指望的,便只有他了。
數裏之外,玄甲兵馬踏着夜色疾馳而來。
允州往東南方向數十裏外,有一部分土地已劃入了晉侯的版圖中,由他麾下一員大将鄭充坐鎮。
燕昀原本不急于同晉侯争奪這幾座城池,但上回允州一戰,鄭充被俘,這幾座城池失去了鄭充兵馬的防守,正是最薄弱的時候,是将其奪過來的絕佳時機。
燕昀帶着人手馬不停蹄往前趕,卻不想被魯韋昌身邊的人手抄近路追趕上,帶來了一個壞消息。
蘇妧妧被擄走了。
燕昀當機立斷,立刻命大軍掉頭,直指應州。
應州也好,其餘幾座城池也罷,都是燕昀遲早要攻下來的,歸海虞略一思量,覺得此去應州還能打高延一個措手不及,便一言未發,跟着燕昀往回趕去。
Advertisement
卻有幾個副将不解:“君侯,眼下正是攻下拓州、固塢這幾座城池的好時機,若回轉去應州,豈不是給了晉侯那邊反應的時機?到時加派兵馬給拓州等地,只怕攻城會大大變難啊。”
燕昀冷眼看向說話的副将,沉聲道:“豎子奪我妻子,焉可忍?”
那副将這才知曉蘇妧妧被擄走一事,登時也氣憤不已:“欺人太甚!”
擄走家眷來做要挾,本來就是十分下作的手段,更何況這回被擄走的是他們君侯的新婚妻子,簡直是欺負到玄甲軍頭上來了!
少年人的血性被激發,一個個都卯足了勁兒,不奪應州不罷休。
魯韋昌在城外焦灼了一夜,一面因得城內并未有将蘇妧妧送去晉侯處的動向而稍微安心了些,同時又擔憂她一個弱女子被人欺淩,到天蒙蒙亮時,忽地聽見遠方傳來隐約的異動。
似是馬蹄隆隆聲。
燕昀來了。
魯韋昌松了一口氣,同時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為下一步的動向做準備。
蘇妧妧一整夜都沒有睡,實在困極了,就倚在榻邊閉眼小憩一會兒,外邊有什麽動靜,便立刻被驚醒。
她實在是不敢入眠。
待到天色蒙蒙亮,外邊兒突然傳來一陣騷亂,房門被人急吼吼地撞開,蘇妧妧原本還有些睡意朦胧,此時被這番動靜弄得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很是防備地看着門口。
高延急沖沖進了來,來到床榻前揪着蘇妧妧衣領就往外拖,動作粗魯得很。
蘇妧妧被拖得一個踉跄,險些摔倒在地,又因得被揪住衣服支撐住,身子搖搖晃晃的,仿若暴風雨中下一瞬就要被折斷的花兒。
高延一面往外走,一面口中罵罵咧咧的,剛來到門口,就被随後趕來的陳天餘攔住。
“高大人這是要做什麽!”
高延往地上啐了一口:“我把她帶到城樓上去,看燕昀要人還是要城!”
陳天餘抿着唇沒說話,但從他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動作來看,顯然很是不贊同高延的做法。
高延似乎也料到了陳天餘會是這樣的态度,冷笑一聲道:“燕昀都打到城下了,陳大人,收起你那狗屁的君子做派吧!不帶着這女人上去要挾,等燕昀進來,你以為你還能活命?”
陳天餘知曉這不失為一個計策,卻皺着眉頭,始終不能認同。以婦孺為要挾,實在非君子所為,更何況高延這态度,分明還未同燕昀交手,卻已經夾着尾巴戰戰兢兢,實在是令人不齒。
高延仿佛看出了陳天餘在想什麽,咬牙道:“陳大人,你也莫要看不起我,燕昀是何等人物,你我怎是他的對手,應州的兵馬又怎是玄甲軍的對手?不是我妄自菲薄,你瞧瞧那些同玄甲軍作對的,哪一個落得了好下場?”
說着,又道:“連鄭充都被他生擒了去,我又能奈他何?”
陳天餘十分看不起他這番做派,冷冷道:“你這話,可莫讓應州的士兵聽了去,不然,那當真一分勝算也無了。”
說罷,就連高延勉強咧嘴怪異一笑:“那陳大人還不快讓開?”
陳天餘心中一跳,直覺高延沒安好心,細細一想,高延身為應州郡守,當初是得了晉侯大筆銀錢,又被允諾了許多好處,這才帶着應州投入晉侯陣營,可自他投靠晉侯起,分油水有他一分,要出力時向來不見蹤影,這樣的人帶出來的兵,估計也是半吊子。
若讓他帶蘇妧妧上了城樓,要是到時情勢緊急,他狗急跳牆,想着死也要羞辱燕昀一番、也要拉個墊背的,那蘇妧妧定會遭殃。
陳天餘素來不是那種會被美色迷昏頭腦的人,可見蘇妧妧單薄的身影,心中也是一陣不忍,便松動了語氣,問高延道:“既然高大人如此說,看來應州難保,只是可惜這美人不能送去君侯身邊,日後君侯定會怪罪。不知城中可有什麽密道,能将人神不知鬼不覺送出去的?”
狡兔三窟,陳天餘篤定像高延這樣貪生怕死的人,定會給自己留後手。
果然,高延轉了轉眼珠子,明顯是被點醒了什麽,卻又猶豫着不肯松口。
陳天餘見狀,允諾道:“若有密道,定然是身為郡守的高大人你最是清楚,想必只有高大人帶路,才能保進入密道的人無虞。”
“若當真有密道,還需高大人帶着蘇女逃出去,向最近的城池求援。”
陳天餘說罷,定定看着高延反應。
高延果然被說動了,眼珠滴溜溜轉了幾轉,一口答應了下來:“好!我便帶蘇女從密道出城去,聽聞陳大人是晉侯身邊有頭有臉的謀士,想必排兵布陣不在話下,既然如此,便有陳大人鎮守應州,定能撐到我帶援軍趕回來的那一刻!”
陳天餘并不相信高延這番鬼話,心中嗤笑一聲,面上卻是不顯,點點頭道:“雖說除了城去便安全許多,可萬事都說不準,加之蘇女一介弱女子,毫無自保之力,以防萬一,我便派李修竹護送二位。”
李修竹便是常與陳天餘同進同出的胡子壯漢,這人名字聽着文雅非常,似位文人,卻是個實打實的習武之人,身手不凡。
陳天餘派李修竹同行,一是怕高延半路上色膽包天對蘇女做出什麽不堪的事情,二是信不過高延的為人,若他在應州苦苦拖着燕昀,高延卻抱着美人溜之大吉,那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因此,他便想讓李修竹同行,既有個照應,也能看管高延一二,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蘇妧妧仍然被高延揪住衣領動彈不得,垂着眼眸将他們二人的話字字句句聽得清楚。
燕昀來了,且這城中有密道。
應州城內戒備森嚴,她不可能脫身,但若是出了城去,幾人顧着逃命,對她的看管也會随之松懈,到時她再尋機會脫身,想來要容易得多。
更何況,燕昀就在附近。
蘇妧妧心中雖也不十分親近燕昀,但眼下不得不承認,只有待在燕昀身邊,她才能毫發無損。
待從密道出了城,她只需看準時機從他二人身邊逃開,尋到玄甲軍,她就安全了。
高延聽着陳天餘的話,思索了一番,他知曉這是變相的在監視他,他也的确打着自己的算盤,可若是此時回絕陳天餘,未免太過刻意了些。
高延生怕陳天餘攔着不讓他走,便不情不願地應了下來,四人分成兩路,陳天餘去城樓上坐鎮指揮,而高延連同李修竹一起,帶着蘇妧妧,往郡守房間中的密道而去。
密道就藏在高延平日裏起居的房間裏,隐蔽在床板之下,入口很大,幾人行走不成問題。
高延一面打開密道的入口,一面得意道:“還好老子有先見之明,不然今天小命就要交代在這兒了。”
這密道是上幾任郡守留下的,到了高延這一任,又特地尋了口風緊的工匠來改了一番,原本只勉強容納一人行走的通道,在高延的修整下,變得寬寬敞敞。
蘇妧妧打量了一番,覺得高延應當不止是将它當成了密道。密道不過是連接兩個出入口,能走就行,可這個密道,都能容納人休息了,想必高延在修整時便有意将它當做一個避難所,若有一日應州城被層層包圍,密道也行不通的話,便能躲在這個通道裏邊兒,等待危機過去。
李修竹顯然也看出來了這密道的其他作用,作為郡守,不想着怎樣捍衛應州,反倒天天琢磨怎麽逃跑,實在是令人不齒。
李修竹在心裏唾棄一番這個貪生怕死的鼠輩後,問道:“這密道通往何處?”
密道不長,就在李修竹問話的同時,已能看到前邊兒隐約的亮光,高延故意賣了個關子:“通向何處,你出去便能看到了。”
說話的功夫,幾人已走到亮光近前,高延拍了拍手,将出口處的遮擋物推到一旁,日光頓時傾瀉進來。
李修竹率先爬了出去,又回身将高延拉了上來,兩人還未站穩身形,脖頸間便被架了一把明晃晃的刀。
魯韋昌将刀刃抵着高延脖頸,冷冷低喝道:“給我老實點兒!”
蘇妧妧看不清外邊兒的情形,陡然聽道熟悉的聲音,不由得一怔,急急擡頭看去。
就見密道洞口有晨光傾瀉下來,一個高大的身影緩緩蹲下,向她伸出了手。
“妧妧莫怕,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