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八只貓 往信州而去
聽得燕昀此話,蘇妧妧身形一僵,手中動作也因此而凝滞了一瞬,初九便趁着這一瞬間的功夫,從她手中掙脫了去,一躍便上了小桌,挨着茶杯卧了下來。
燕昀既已說了随初九自在,蘇妧妧便不強求小貓一定得睡在窩裏,眼見躲不過,便慢吞吞挪去床榻旁坐了下來,同燕昀之間還有好一段距離。
燕昀一眼便看出了她心中顧忌,好笑道:“昨日便說了,你若不願,我不會強迫你。”
說罷,仿佛還怕蘇妧妧不信似的又加了一句:“我說到做到。”
心思被這樣直白的挑明,蘇妧妧心中更是別扭,又放下心來,知曉今夜燕昀不會同她做什麽。待明日啓程去信州,應當會同燕昀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相見。
蘇妧妧思及此,不由得松了一口氣。也許下回再相見,他身邊又會添幾個美嬌娘,到時也無需她獻殷勤,她便安心住在她自己的小院裏,只求餘生安穩。
他二人還是同昨夜裏一樣,蘇妧妧睡在裏側,燕昀在外側,中間隔開的距離能還躺下一個人有餘。
蘇妧妧側耳聽了聽,小貓咪也安安靜靜沒發出什麽響動,便放了心,漸漸睡了過去。
她得了燕昀不會動她的允諾,睡得倒是快,燕昀便沒這麽好受了。
房中陳設他熟悉不過,枕邊人他也再熟悉不過,從前在初九身體裏時,他能卧在她頸邊,只哀嘆自己什麽都做不了,如今什麽都能做的時候,卻又不得不克制着,免得給她落了個壞印象。
燕昀偏頭看了眼卧在桌上的橘貓,想着從前他陷入睡夢中後,便能從初九的身體裏醒來,于是漸漸平複了心緒,想要盡快入夢。
這樣,便能以初九的身體再次親昵地卧在蘇妧妧懷中。
睡意來襲,燕昀放任自己沉沉睡去。
一夜無夢。
再次轉醒時,外邊兒已泛出天光。
燕昀動了動身子,發覺一切都沒有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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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貓兒還是卧在茶杯旁,仿若感受到他的視線般回過頭來,眯着眼睛伸了個懶腰。
自燕昀上回從昏迷中醒過來後,能去到初九身體裏的次數愈發地少,同蘇妧妧相見之後,更是一次都沒去過。
燕昀也拿不準這是為何,只隐約猜測許是他昏迷時神魂虛弱,輕易便能離了身體去別處,而今體魄漸漸修養回來,自是沒那麽容易同神魂剝離。
又或許是,他與初九的淵源歸根結底是蘇妧妧,因得如今他在蘇妧妧身旁,便無法再同初九有什麽關聯?
燕昀本不信怪力亂神,可這樣的事情他親身經歷過,雖難以理解,卻又不得不承認。
蘇妧妧昨夜入睡時同他隔開了老遠的距離,一夜過去,又自動自發地靠過來抱住了燕昀的胳膊。
燕昀頗有些舍不得從溫香軟玉中抽身,便繼續陪着她躺了一會兒,直至天色漸亮,眼見着出發的時辰将至,他這才動作輕緩地抽出了胳膊,穿戴整齊出了門。
少年兒郎身披玄甲,踏着晨光策馬而去。
待蘇妧妧醒來時,天光已大亮。
她的東西昨日裏已經收拾妥當,今日裏便無需再準備許多。蘇妧妧有心想拖延一陣,只盼離開允州的時間能遲些,再遲些。
可總會等來動身的時辰。
過了午後,見蘇妧妧還沒有要走的意思,魯韋昌再三猶豫,還是硬着頭皮道:“夫人,再晚些,只怕今日裏趕不及到驿站了,需得快些啓程了。”
燕昀帶了玄甲軍離城,留下一小隊人馬,由魯韋昌帶領,互送蘇妧妧去信州。
蘇妧妧知曉夜路不好趕,也不能讓一衆人随她停在荒郊野外,便笑着應到:“曉得了,我去與爹爹拜別後,咱們便出發。”
魯韋昌也瞧出來君侯這位新夫人定是不舍得家人,想寬慰兩句又不知如何開口,撓了撓頭道:“夫人放心,日後若想念蘇大人,也總能回來看望一二的。”
蘇妧妧笑了一笑,心中卻是不信。北地遙遠,此去一別,只怕同父親此生再難相見。
蘇卓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蘇妧妧心中難過,卻也知魯韋昌是好心安慰,便勉強應了幾句,帶着雲眠去同蘇卓拜別。
蘇卓心中縱然有千萬般不舍,也只能放她離去,想了想,又不放心道:“此去信州,路途遙遠,為防不測,我撥一隊人馬護送你前去。”
蘇妧妧笑了笑,寬慰道:“爹爹放心,君侯思慮周全,特地留了魯将軍護送。”
燕昀入允州城的這幾日來,蘇卓并未被奪權,許多事情也同燕昀幾人一并商議,自然知曉魯韋昌是燕昀麾下一員猛将,此時聽得蘇妧妧說是由魯韋昌護送她回信州,不免有些詫異:“我原以為魯将軍定會随君侯離去,沒想到留下來護送你了。”
蘇妧妧大約也知曉魯韋昌是燕昀麾下的得力大将,卻不覺燕昀這是在額外關照她,随口猜測道:“君侯應當是要派魯将軍去信州有要事,順帶和我一道過去吧。”
蘇妧妧應當也想不到,自個兒随口一猜,倒猜對了。
不過也只猜對了一半。
魯韋昌的确是要回信州點将,而後帶兵同燕昀的玄甲軍彙合,不過,燕昀将魯韋昌留下,更多是不放心蘇妧妧。
燕昀不能親自送蘇妧妧去信州,便只能尋最信得過的親衛護送,這樣心中也多一分安穩。
蘇妧妧拜別了蘇卓,正式踏上去信州的路程。
如今時局動蕩,允州及周邊一帶卻還算太平,燕昀與蘇卓都不欲張揚,蘇妧妧自然也是以低調為準,于是一行人行裝樸素,行禮馬車上都未帶任何标識,乍一看,除了随行的人馬格外強壯些,其餘同普通的商隊無甚分別。
信州在允州的西南方向,蘇妧妧頭一回獨自離家去那樣遠的地方,一路上難免有些忐忑,離開允州,心中又升起許多想念,于是是不是便打起簾子往外看一看,看離家究竟有多遠。
魯韋昌看起來是個五大三粗的莽漢,其實粗中有細,不多時便發覺蘇妧妧情緒低落,想着君侯交代他一定要好生照顧蘇妧妧,便想着寬慰一番。
說起來,魯韋昌對這位新夫人的出現也是訝異非常,他跟随燕昀征戰天下,之前從未聽說過他同哪位女子有羁絆,他原以為燕昀無心兒女情長,要立業後再安家,沒成想卻突然出兵允州,“搶”了個姑娘回來做夫人。
瞧着這幾日來燕昀對她的上心程度,又不似随随便便定下的注意,魯韋昌十分摸不着頭腦,卻也明白這位新夫人定十分得君侯重視。
魯韋昌絞盡腦汁,想着君侯英明神武容顏如玉,這位夫人定然已心系于他,便在蘇妧妧再一次打起簾子時,笑着對她道:“說起來,君侯也是走的這條路,只不過腳程比我們快上許多,若非如此,也許日夜趕路還能讓夫人與君侯再見上一面。”
聽得魯韋昌突然來了這麽一句,蘇妧妧頓時明白他應當是誤會了什麽,不過也是好心安慰她,便溫聲應了兩句,而後便放下簾子,安安分分端坐在車裏。
見蘇妧妧不再打簾子往外看,魯韋昌便覺自己方才那番安慰起了許多作用,放心地繼續趕路。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雲眠探頭往外看了看,憂心道:“也不知入夜前能否趕到驿站。”
這一隊人馬自是不可能随處安營紮寨,所以哪怕要趕夜路,也得到了驿站才能停下來。
蘇妧妧借着雲眠往外看的舉動也看了看天色,微嘆一口氣道:“的确是出發的有些晚了。”
而且也不知是魯韋昌心細,還是燕昀特地吩咐過,一行人并未着急趕路,她在馬車中坐得穩穩當當,原以為半日下來會疲憊非常,卻因得行進速度并不快,倒沒出現什麽不适之感。
蘇妧妧想了想,吩咐雲眠道:“你去問問魯将軍,看距離驿站還有多遠,不行咱們就加快些速度。若魯将軍擔心馬車行駛太快不穩當,告訴它無礙便是。”
雲眠應了聲,出去同魯韋昌說了幾句話,待再回來時,馬車的行進速度明顯快了不少,雲眠對蘇妧妧笑道:“姑娘放心,魯将軍說了,照這個速度下去,不到半個時辰便能到達驿站。”
蘇妧妧放下心來,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忽地急停下來。
蘇妧妧沒有防備,被慣性拉得往前一撲,被雲眠扶了一把才堪堪穩住身子,正詫異着是否出了什麽事情,便聽得外邊兒一陣嘈雜,而後便是兵刃相接的聲音。
雲眠吃驚地捂住了嘴,小聲道:“莫非是碰上了山匪?”
如今他們一行人身上未帶标識,看不出身份,若是山匪将他們當做普通商隊,想要劫走錢財也不無可能。
普通山匪倒好辦,以外邊兒這些護衛的身手,對付山匪綽綽有餘。
蘇妧妧知道自己幾斤幾兩,若是貿然出去查看形式,不僅幫不上任何忙,也許還會幫倒忙,便帶着雲眠繼續守在車內,等着外邊兒這一陣騷亂過去。
外邊兒的聲音漸漸平息下來,蘇妧妧提起來的一顆心也漸漸放下,就在雲眠想偷偷掀起簾子往外看一眼時,就覺馬車一震,而後瘋狂往前行駛起來。
馬兒受驚了。
身後傳來驚呼聲,蘇妧妧卻全都聽不見了,只帶着雲眠伸手胡亂抓着一切能抓住的東西,盡量穩住身子,莫要被甩出去。
好容易扶住了車壁,卻忽地聽見馬車前傳來一道清晰的斷裂聲,而後猛然失去了控制,往一旁翻滾起來。
蘇妧妧被一股大力甩出了馬車,身子重重地摔在地上,後腰處仿佛磕到了石頭,一陣尖銳的疼痛迅速蔓延開來,蘇妧妧絲毫未來得及反應,疼得昏了過去。
将昏未昏之際,她只覺被人從地上拎了起來,甩到馬背上,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