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程叔也是個有傳奇色彩的人物。
他讀了初中就不願再讀書了，還是羅奶奶跟當時的班主任連番勸他，他才願意去上個高中，混了高中三年，本來以為要解放了，哪知道羅奶奶又勸他讀個大專。
程叔以前在學校就開始混，他這樣跟羅奶奶說，反正他以後要混社會，讀大專有什麽用？
羅奶奶卻跟他說，如果沒學歷沒文憑沒見識，就算出去混，那也是當給人跑腿的小弟，真正混出頭的，那都是有頭腦的人。
程叔就這麽被說服了，硬着頭皮，好歹拿了個大專文憑。
後來，羅奶奶跟羅貝提到這件事，她本意是想讓程叔好好念書，以後找份正經工作，可她知道程叔處于叛逆期，所以才說那樣的話激勵他……
只不過萬萬沒想到，程叔還是堅定不移的朝着他的夢想前進。
在十幾年前，大專生也沒現在這麽常見，程叔在外面也有些名氣，一個大佬知道程叔是大專生，機緣巧合之下，便讓程叔跟在他身邊混，這十幾年裏，程叔就由跟班小弟混成了大哥，現在也往大佬方向發展了。
程叔笑眯眯地對羅貝說道：“貝貝是不是工作啦？叔知道你前段時間在找工作，這不叔手下的生意也開始往臺面上走，本來想讓你去我公司上班的，但貝貝，叔也不想讓你卷進來……”
羅貝突然很想更正一下。
她身邊不是沒有土豪，其實城中村好多大爺大叔都是土豪，身價幾千萬的那種，包括眼前這個程叔。
真要算起來，她那些竹馬們，勉強也算得上是小小富二代，包括詹祺也是。
不過，可能是從小跟這群人認識，總覺得他們富得很接地氣，讓人在他們身上根本察覺不到有錢的氣味。
他們有錢，但還是熱衷于去超市搶購促銷産品，也會為了菜價上漲五毛而破口大罵，甚至連曬在陽臺上的衣服丢了也會痛心疾首上好幾天。
“你可別把貝貝拉進去。”羅奶奶異常嚴肅的說道，羅貝現在就是她的命根子，“不過你那些生意，平常也要小心一些，少賺點錢都沒事，最重要的是人要平安。”
程叔虛心聽了這番話，他親媽在他三十歲那年就得病死了，估計也是因為打牌有上頓沒下頓的熬，這就熬出問題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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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程叔來說，羅奶奶跟他親媽真沒什麽區別，不，比他親媽對他都好。
可以這麽說，如果不是羅奶奶，程叔絕對沒有今天這樣的際遇跟成績。
就算別人想罵他，也不能說他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畢竟他可是大專畢業，在他那樣的時代，這也算是高學歷了呢。
“貝貝，我聽說詹祺想跟你玩對象？”程叔問道。
羅貝搖了搖頭，“我倆就是朋友來着，沒有那回事。”
程叔這才松了一口氣，“詹祺這人沒什麽能力，做小生意賺個幾萬塊這尾巴就翹到天上去了，太不穩重，而且他媽為人潑辣，這一塊都有名的，你嫁過去也會吃虧。”
羅貝笑道：“有程叔在，我才不會吃虧。”
程叔內心又在懊悔，他比羅貝爸要小将近十歲，所以他兒子比羅貝也小七八歲，羅貝現在大學畢業了，他兒子才讀高一……
要是兒子跟羅貝年齡相仿，哪怕差個三歲，他也能厚着臉皮将這兩人湊成一對。
可一個成年畢業生，一個未成年高中生，他就算再沒節操再喪心病狂也做不出來那種事。
“羅媽，最近有沒有人欠租？”程叔又問道。
“這倒沒有，其實就算拖個幾天那也是可以理解的，誰沒個困難的時候？”
不知是因為程叔，還是因為羅奶奶自身，羅家目前都沒有出現過誰拖欠房租的情況，可以說是城中村的獨一份了。
羅奶奶跟租客們關系都不錯，有一些外地過來上班打拼的人，過年回來還會給羅奶奶帶上特産。
***
“貝貝！”
“貝貝在不在家！”
哪怕這會兒快九點了，城中村仍然熱鬧。
羅貝從窗戶往外面看，是她小時候一個玩伴喊她。
“在呢！”
“那你下來，我請你喝糖水！”
羅貝穿了鞋子帶上零錢包就下去了，正好碰到了進門來的江司翰。
現在快進入秋天，晚上氣溫也不高，可他熱得汗流浃背的，經過上次送趙翩翩去醫院這件事，羅貝覺得跟他也算是有些熟了，便打了個招呼。
江司翰身上有種說不上來的氣質，很高冷很疏離，哪怕他餓得面黃肌瘦，哪怕他在這城中村地下室，可他看起來跟周圍這些人都不一樣。
如果他再胖一些，氣色好一些，都能将電視上微博上那些國民男神給比下去。
羅貝沒跟他聊天，不過估計他也沒有跟她聊天的心思，她出門跟小時候的玩伴許瑤并肩往這城中村一家糖水店走去。
她跟許瑤在高中以前都是同班同學，後來考上了不同的高中，這關系也就淡了下去，不過有時候也會約着一起喝糖水。
“聽說你找到工作啦？”許瑤坐下來之後便問道。
“恩，在一家外貿公司當總經理助理。”
許瑤捧着臉一臉惆悵，“那還挺好的，我昨天辭職了，都不知道為什麽在一家公司總是呆不長。”
羅貝安慰她，“那就是說沒碰上合心意的公司，不過你也不用急啦。”
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等糖水都快喝完了，許瑤才開始奔主題，她遲疑着問道：“貝貝，我聽說詹祺在追你，你對他呢？”
羅貝其實也不意外許瑤會來找她。
許瑤從初中開始就喜歡詹祺了，可惜詹祺好像都沒感受到，他倒是陸續談了幾次戀愛，每一次許瑤都要難過上好長時間。
對許瑤來說呢，如果詹祺跟她不認識的人談戀愛，那她還能暗搓搓的祈禱他們趕緊分手，但如果詹祺跟羅貝在一起，她那種傷心難過就是真的了。
雖然羅貝現在不是她最好的朋友，不過畢竟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還是很有感情，而且羅貝跟詹祺要是在一起了，這兩人就是要談婚論嫁的，兩家都知根知底又熟，彼此又是一起長大的，自然要比對其他前任要認真很多。
羅貝趕忙搖頭解釋，“瑤瑤，我要是跟詹祺合适，那早就在一起了，我跟他沒可能的啦，倒是你，你要是喜歡他，就讓他知道，你們之間這層窗戶紙總要捅破的嘛。”
許瑤聽了羅貝的話，暗自放心了。
她了解羅貝，她說沒可能那就是沒可能。
“我就是怕以後連朋友都沒得做。”許瑤目光黯然。
羅貝不可置否一笑，“你難道願意跟他做朋友啊？甘心跟他做朋友啊？”
說這種話都是自己騙自己，說白了，不過是怕被拒絕。
***
羅貝剛回到家，就能聞到一股蒸螃蟹的味道。
程叔送來的螃蟹都是新鮮的，羅奶奶擔心這些螃蟹明天死了就不能吃，幹脆全部蒸了，可她跟孫女兩個人又吃不完，幹脆送一些給租客吃。
羅奶奶一邊準備吃螃蟹的作料，一邊說道：“這遠親不如近鄰，平常我們廁所堵了，那也是租客幫忙通，你看，這冰箱裏沒吃完的臘肉跟臘腸，也是他們送的，我就喜歡跟鄰居過得親熱一些，這樣還能串門聊天。他們有困難，我們能幫就幫，以後我們有困難，人家也能幫我們。”
在羅貝看來，這個世界上沒有比她奶奶更好更善良的人了。
別人都說人善被人欺，實際上不是的，至少她看到的不是的。
她奶奶對街坊鄰居好，能幫就幫，現在他們也在幫她們，就像程叔那樣。
其實羅貝心裏知道，奶奶做的這一些都是為了她好，她那時候父母都出去了，幾年都不回來，奶奶怕她被人欺負，所以她就對別人好，奶奶也說過，她努力做善事，與人為善，為的是希望這些人能對她的寶貝孫女多一些善意，這樣她寶貝孫女能活得稍微輕松一些。
奶奶相信，她積德，以後會回報在孫女身上。
羅貝以前不能理解，為什麽奶奶要對這些外人這麽好，現在反倒有些懂了。
程叔送來的螃蟹很多，租客們幾乎每一家都能分到兩只，羅貝去送螃蟹的時候，順便也提回來租客們給的水果還有蔬菜……
她最後去的是地下室。
地下室現在有兩間房，前幾天另外一個租客改租了樓上的單間，現在地下室這裏就只剩江司翰了。
她隐約知道江司翰經常餓肚子，所以除了螃蟹以外，還拿了兩個蘋果一根香蕉。
江司翰開門的時候，看到是羅貝還有些詫異，看到她手裏提的東西更是驚訝。
“有人送了螃蟹，我家吃不完，奶奶讓一家給兩只螃蟹。”羅貝将東西塞給他，“你也早點吃，這東西好像不能過夜。”
江司翰沉默了片刻，啞着嗓子道：“謝謝你，謝謝羅奶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