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62
白家這次是插翅難逃了,也是想不開,幹什麽不行,非要送死。
跪在地上的白李冷不丁擡頭笑了一聲,似乎根本不在意大禍臨頭。
衆臣一看這情況,隐隐猜測不會還有反轉吧,這一遲疑,就給了白李說話的功夫。
“我早料到會有這麽一天,你這個毒婦怎麽不說我為何不能人道?還不是你在新婚之夜的合卺酒裏給我下了斷子絕孫的藥,我早料到了哈哈哈……”
白李狀若瘋狂,雙眼狠狠地瞪着周蘿兒。
“荒唐,給朕拖出去”皇帝呵斥一聲,實在是不想看這倆人擱這狗咬狗,簡直太糟心了。
哪知白李接下來語出驚人,把滿朝文武和皇帝都驚在當場。
“你以為害了我就能高枕無憂了嗎?哈哈哈,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我不能人道,你也休想生兒育女……”
兩名禦前侍衛一左一右駕着白李往外走,皇帝反應過來,忙開口:“慢着。”
他涼涼地看了眼周蘿兒,又瞄了眼如喪考妣的白李,朝着身邊伺候的白總管吩咐道:“傳禦醫。”
若是這個便宜女兒真的不能傳宗接代,事情就難辦了。
白總管領命去了,寝殿裏的人默契地保持沉默,很快就見幾位禦醫跟在白總管身後,匆匆進殿。
行禮過後,皇帝喪氣地擡了擡眼皮:“快給公主診治。”
幾位禦醫一一診斷之後,相互對視一眼,有了結果。
“不可能,不可能……”周蘿兒失魂落魄地伏在地上,怎麽可能,她就要做皇帝了,這一定不是真的。
子嗣艱難,恐難受孕。
短短八個字,像一道悶雷不禁把皇帝給震住了,滿朝文武也懵了。
這是天要亡周氏江山啊。
皇帝做事狠辣,繼位後就血洗了所有直系宗親,滿朝連一個旁系子孫都沒有。
許是當年的事做太絕了,當今聖上得了三位皇子,如今死的死,慘的殘。
滿打滿算有了周蘿兒這麽一個公主,竟然不能孕育子嗣,這下是真要亂了,皇家總不能去抱養子孫來養吧,那樣還像話嗎?
衆大臣相互傳遞了一下眼神,都驚出一身冷汗,若是随便抱養個孩子就能稱皇,那天下豈不是亂了套,誰不想把自家的孩子送上那個位子。
簡直就是一個死局!
這是江山大亂之象啊!
“其實,除了這個毒婦,我的姑母和表妹也還活着,表妹和這個毒婦不一樣,她并沒有跟在我和父親身邊,而是由姑母親自教養,如今也在這京城之中。”
白李的嘴角挂着一絲快意,終于想起了自己此來除了拆穿周蘿兒還有另一個目的。
那就是告訴衆人,還有一個公主健健康康地公主活着呢。
皇帝一愣,不由糊塗了一下。
禮部尚書見此,小聲提醒了一句:“陛下,此子的姑母應是…應是那位白賢妃,至于他的表妹,或許是公主?”
話說到後面,禮部尚書也虛了虛,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白賢妃?白紅陌!
皇帝想起印象裏那個溫婉可人的女子,明明出身将門,卻滿腹書卷氣,模樣精致又柔弱。
不過那個女人給他生了孩子?
皇帝掃了白李一眼,他怎麽不記得?
不對,白紅陌那個女人不是在二十年前就死在冷宮裏了嗎?
思及此,他猛地激靈了一下,看向一旁垂手候着的白總管。
“那個女人還活着?被貶冷宮的時候有身孕?這些事你知道不知道?”當年的事,都是白總管收的尾。
白總管表情僵硬了一下,緩緩跪下去,連着磕了幾個響頭才答道:“回陛下,奴才實在不知白賢妃還活着,不過她被貶冷宮時确實有孕,奴才當時給她送了碗堕子湯就撒手不管了,其餘的真是一概不知啊,陛下恕罪啊……”
一石激起千層浪。
當年被貶冷宮的白賢妃竟然真的有孕,那她腹中的皇子?
不對,白李方才說了,是他表妹,那就是公主,若白賢妃和她腹中的胎兒真的僥幸活了下來,那這死局還有解啊。
皇帝聽得頭腦發昏,伸手就把身邊的奏折都朝着白總管砸了過去:“狗奴才,朕剝了你的皮……”
可惜他實在是沒有力氣,奏折堪堪扔出半步的距離,情緒一激動直接昏了過去。
“陛下……”
“禦醫……”
寝殿裏呼聲一片,白總管撲在最前面,眼底迸發出一抹暗光,她終于回來了,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二十多年前,皇帝還只是一個皇子,他那時候連個姓都沒有,只被主子賜名:阿才。
意思是個奴才。
“你沒有姓氏怎麽行,阿才以後可是要做大總管的人,不如就随我姓白吧。”
那時候還是皇子的陛下,需要重兵在握的白家支持,也樂得哄着白家的小女兒,就随口應了下來。
“你別吃剩飯啊,我讓人去給你熱熱。”
“你快起來,不用一直跪着。”
“你們王爺真壞,還能站起來嗎?這是傷藥。”
“我不想活了,你幫皇後看着點我的孩子。”
白總管的眼角濕了濕,他做了一輩子的狗奴才,只有白家的小姐把他當人看。
可那樣溫婉善良的女子,被主子磋磨的漸漸沒了鮮活,原本無憂無慮的白家小姐,仙子一樣的人兒成了冷宮罪妃,眼裏沒有一絲生機。
所以他告訴她:別放棄,你哥哥白術還活着,你也能活,這個孩子也能活,這世上還有許多人盼着你好,皇後她心裏有你。
(還有我心裏也有你,可他不敢說出來,仿佛只是想想就亵渎了那樣美好的白小姐)
白總管看了眼昏迷不醒的皇帝,這個男人毀了她,如今真是天道好輪回。
“江太醫留下,其餘人都退下吧。”
皇後和白總管對視一眼,讓所有人退下。
皇帝昏迷,大皇子生死難料,三皇子也重傷未愈,周蘿兒不能孕育子嗣。
林貴妃不甘地看了看不省人事的皇帝,只能退下。
這宮裏,皇帝一倒,短時間內便是皇後說了算,又有禦前的大總管照應着,別人也說不出個什麽。
江太醫跪在地上不敢擡頭,皇帝的身子為何會突然虛成這樣,別人不知,他卻是知道的。
因為白總管從他那拿走的藥,也不知道給皇帝喝了多少,怎麽就成了這樣。
皇後顯然是知情的:“本宮聽白總管說,陛下是服了你開的藥,才成了這般光景?”
“下官不敢,皇後娘娘恕罪啊,下官千叮咛萬囑咐,讓白總管控制藥量,下官不知道陛下身子虧損的這麽嚴重啊!”江太醫一邊求饒告罪,一邊還不忘給自己開脫一下。
一旁的白總管眯了眯眼,控制藥量?他控制的很好,不過就是把十幾包藥都熬了而已。
壯陽大補的藥,皇帝不知節制,禦醫們查出原因又如何,又沒人知道他把十幾頓的藥熬成了一碗。
心裏知道是皇帝荒淫無度,誰敢說出來?
很多年前,從第一次去江太醫那裏取藥,就注定會有這麽一天了。
三個皇子争鬥的愈發厲害,他們暗中推波助瀾,蟄伏了整整二十年啊,大事将成。
皇後似乎并沒有要治罪的意思。
她蹙了蹙眉,語氣平靜道:“出去吧,江太醫便對外說陛下醒了,只是身體太過虛弱,需要靜養,這裏便由本宮親自照料。”
江太醫誠惶誠恐地站起來,也不敢多想就退下了。
寝殿裏除了昏着的皇帝,就只剩下皇後和白總管兩人。
白總管上前,從袖中拿出一道明黃色的聖旨:“娘娘,宣白賢妃和公主入宮面聖吧。”
皇後伸手接過聖旨,打開看過之後又看向白總管。
白總管會意,直接走到龍床前,從皇帝枕邊的玉匣子裏拿出玉玺,恭恭敬敬地遞給皇後。
皇後毫不猶豫地接過來,完成了最後的步驟,白總管便帶着聖旨出了宮。
白總管走後,寝殿裏一片安靜,皇後端起桌子上還冒着熱氣的藥,禦醫怎麽說來着?
哦,小心喂陛下服下,要保持呼吸通暢。
她端起藥碗走到一旁,慢慢把藥汁都倒進花盆裏。
回身看着皇帝緊閉着眼的模樣,呼吸通暢,呵。
皇後直接扯了扯棉被,往上一拉蓋住了皇帝的頭,心裏這才痛快了些。
京城,最大的樓上樓。
白總管帶着聖旨見到了白紅陌和白芷。
“娘娘,奴才總算是見到您了。”
“白總管快起來。”
“義父。”
白芷眼眶一紅,盯着白總管看個不停,神情間滿是想念。
白總管的眼眶也紅,他盯着白紅陌看個不停,眼裏複雜難辨。
空氣莫名靜了一下,白總管才反應過來,忙看向白芷道:“公主莫要折煞奴才了……”
白紅陌親手扶他起來,笑道:“這一聲義父,你擔得起。”
白芷在一旁點頭:“娘親說得對,不管我是不是公主,義父您永遠都是我的義父。”
白總管感嘆一聲,沒有再推辭,拿出聖旨道:“快随我進宮吧,皇後娘娘還等着見你們呢。”
說完,他心底一嘆,皇後她……怕是已望穿秋水。
自己的那份心思就當是鍋底的灰,別拿出來埋汰人了,這輩子就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