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錯了
對于一個醉漢的話,酒樓夥計顯然不信,他輕蔑的道:“哎呦呵,你和蘭臺公子是朋友啊,那我還和護國将軍拜過把子呢,誰信呢!”他說着上前朝那醉漢又推了推,這一推,将原本便站得并不怎麽穩當的醉漢又給推倒了,他哈哈笑了一聲道:“待蘭臺公子真的給你錢的時候,再來醉天樓喝酒吧。”
自己說出話沒人信,顯然醉漢有些惱怒,他坐在地上指着醉天樓道:“現在你将老子踩在腳底下,以後老子讓你求着我!”
這一件小插曲,幾乎是每隔幾日便會上演一次,也并未有多少人閑下心思去圍觀看一個醉漢的大放厥詞。
然而就是這樣一段對話,卻讓莊墨心中起了狐疑,這個當口,隗三為何會将所有的錢都買了藥材,且他還口口聲聲的稱自己與蘭臺公子有交集,不查一下,總是覺得有些擔憂。
是以他偏頭問道:“殿下要去查一查嗎?”
高仙庸道:“查一下吧,心中總能安穩些。”
一個下午的時間,高仙庸便将隗三這幾天來,買的所有的藥材都查了一遍,當他将那寫滿藥材的紙遞給莊墨時,莊墨看了看道:“這都是一些尋常的中草藥,只是他如今買這麽多的草藥,是要送往何處?”
高仙庸道:“此番夷州城一旦打仗,這些藥物是必不可少的,他搭上了沈仁昌,或許只是想從中間賺取一些差價,從中間謀取利潤罷了。”
莊墨又認真的看了看紙張上所寫的草藥名稱,确認并無不妥後,他道:“既然是送往前線的物質,必然是要格外的注意些,尤其是太子一方的勢力介入,殿下這幾日派人多多的盯着隗三。”
高仙庸點頭。
雖然已經确認了隗三所買藥材無任何的問題,但是莊墨不知為何,心中還是沒來由的一陣沉悶,心口似被什麽東西給揪住了一樣,難受的緊。
這種感覺一直維持至兩天後的正午。
管家将新熬好的藥遞給莊墨時,他腿上蓋着厚重的棉被正坐在火爐前看着書,
看着莊墨因為病痛,身子如此孱弱時,他将藥遞于莊墨的同時,發自內心的感嘆道:“初雪姑娘師承濟風堂,想來定也是有辦法治好先生的病,只是是藥三分毒,先生這樣一日三餐的将藥當做飯來吃,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
莊墨接過藥,含笑道:“多謝,只是每日需要您老人家親自的熬藥,倒是讓你們費心了。”
管家道:“先生是殿下的貴客,自然也是我們的主人,我們忙些不要緊,只要先生的病能夠有所好轉,殿下高興,我們也就高興了。”
“管家。”門外遙遙有人喊道。
是庸王府的下人,他在門前止住了腳步,先是朝莊墨行了禮,然後對管家道:“外面送食材的來了,需要管家親自去清算,只是今日送來了新品種的食材,特地來問一問您,這新送來的食材,是否還要拿去懸醫閣瞧一瞧?”
管家道:“初雪姑娘說了,府上只要出現新的食材,必要拿去讓她看一看,你等下便着人送去給初雪姑娘瞧一瞧吧。”
莊墨心中頓覺有些狐疑,他問道:“懸醫閣治病看人,如今還管庸王府的食材嗎?”
“這倒不是。”管家慌忙解釋道:“因着先生的身子,每日所喝的藥都是數十種草藥熬制而成,初雪姑娘說,未免食物與草藥相沖,抵了草藥的藥性,特地吩咐若是新來的食材,要拿與懸醫閣鑒定一下。”
管家的一番話,讓莊墨的心沒來由的一沉,他望着手中端着的那碗黑呼呼的藥,腦中一霎時想起隗三那所購買的草藥名單。
仿若一道亮光閃現在腦海,從一開始就感覺到的異樣同時湧起,那些之前沒有想通的一些事情,現在也全部都想通了。
他幾乎是慌不擇路的站起身子,快速的走至桌前,心急的從桌上拿起他這兩日已經看了無數次的,寫滿草藥的紙張。
這段時間,他總是隐隐的覺得這紙張上所寫的草藥,有些問題,但是看了無數遍,查了無數遍,卻依舊未能從中間發現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然而今日這巧合送來的新食材,提醒着他草藥與食物之間的相克,那麽草藥與草藥之間呢?他常年生病吃藥,怎的會單單忘記了藥材之間的十九畏與十八反呢?
錯了,錯了,一切都錯了!
這些天以來,他怎的能夠這麽傻的只去關心藥物本質,反而忽略了這麽尋常的禁忌呢?
再一次相望,這張寫滿草藥的紙張,細細數下來,那十九畏與十八反中的藥材,竟是一個都不落的出現在草藥的名單中。他胸中一陣顫栗,瞬間寒意直襲遍全身,他身子抖的厲害,似全身被人抽離了筋骨一般,虛弱無力的軟趴在桌子上。
桌子上放着的書籍因為這撞擊,散落着掉在地上,而莊墨卻無力再直起身子,身體的限制,讓他只能趴在桌子上劇烈的咳嗽着。
“殿下呢?”他努力的壓抑着自己喉嚨中傳來的不适,啞着嗓子問道。
管家被這突然的動靜吓壞了,聽聞莊墨的問話,他忙道:“在書房呢,我這就請他過來!”他說着便匆忙的讓人前去喚高仙庸。
高仙庸不知道莊墨突然差人請他是何意,只是從傳話的人口中聽說莊墨的病好像犯了,他忙快速的去了莊墨的房間。
猛然走進屋子裏,但見莊墨正伏在桌子上捂嘴咳嗽不停,管家正在身後為他順着背,他忙上前問道:“怎麽了?”之後又吩咐道:“快去懸醫閣去請初雪姑娘。”
管家慌忙跑了出去。
因為劇烈的咳嗽,他已經滿臉通紅,那握着草藥紙張的手,也竟是顫抖不止。他道:“殿下,或許我們都錯了……”而後,他慌忙的站起身子,在淩亂的桌子上找到筆,在那張草藥的單子上勾出一些藥材,之後交予高仙庸道:“殿下快些派人将這送予季将軍,務必要趕在這批藥材送到軍中之前。”
高仙庸從莊墨的神色,以及他所勾選出的草藥,明白了其中的所存在的利害關系,他沒有絲毫的猶豫,便拿着他方才寫好的紙張,差人去送了信。
莊墨雙手撐着桌子,他的神色是以往從未有過的疲憊,唇邊溢出一絲沉重的嘆息聲,喃喃開口道:“希望時間還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