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證據
一連串的問話,每一個字似石頭一樣,壓在單之奂的身上,再也讓他直不起來身子。昨晚他原本便就想着,只去暖春閣快活一個時辰便好。可是誰知道,暖春閣今日竟然新來了未開苞的姑娘,姑娘眉清目秀,甚是可人。他一時沒有忍住,便花了大價錢買了她的初夜。
這未經事的姑娘與他之前叫的其餘姑娘味道就是不同,一時舒服過了頭,便忘記了大事。
面對南安王的問話,他顫抖着身子,伏在地上不敢吭聲!
因為他無言可辨,
南安王手憤怒的拍在端坐的龍椅上,他怒道:“你可知,這是你的一次失職,差點讓孤,讓公主賠上性命,你身為禁軍統領,玩忽職守,置王宮,置南安城百姓性命不顧,妄為臣子,來人啊……”
“在!”
“王上!”
“父王!”
在南安王憤怒的叫人時,金銮殿上傳來這三聲響,有被南安王喚來的護衛,有單之奂顫抖的叫聲,而最後那聲,則是一直未曾插話的太子高仙钰。
見高仙钰出來說話,南安王眼神微眯,帶着三分審視的目光看向高仙钰道:“哦?太子是有話要說麽?”
南安王生性多疑,高仙钰這番出來說話,他心中騰然明白了事情中所夾雜的玄機。
眼下南安王朝,雖說太子已經立定,朝堂上的勢力如今已經呈一邊倒現象,單之奂是禁軍統領,從前羽林騎尚在時,其家世又是三代位屬羽林衛,保護王宮南安城百姓。雖說後來羽林衛撤除,換成了如今的禁軍統領,官職雖說沒有之前的大,但是到底是護城将軍,如今太子的勢力正勝,朝堂上衆多官員紛紛戰隊,想來這個單之奂如今也歸在太子旗下,發生了這樣子的事情,太子護一護,自然也是怕他的勢力被削弱。
南安王雖然知道這層,然他還是端坐在龍椅上,想聽一聽他這個幾乎擁有半邊江山的太子兒子,會說些什麽。
高仙钰跪在殿前,雙手供在身前,正欲說話時,一旁的相國歐陽獻卻施施然的跪在他的身前道:“王上,單将軍此次玩忽職守,實在是罪不可赦,應當罰才是!”
高仙钰微楞,但随即明白歐陽獻的用意,一個玩忽職守的統領罷了,他身為太子,是最不應該為他開脫,明白了這一點,他也就閉上的嘴巴,跪在那裏不說話了。
南安王道:“那依相國之見,該如何罰呢?”
歐陽獻道:“按南安律法,失職之罪,應當杖責一百,褫奪其位,降為庶人。”
聽聞歐陽獻的話,單之奂的身子鬥的更加厲害,但是只要這問罪的話不是從南安王口中說出來,那麽他便免于了死罪,只要保住了命,他相信他為了太子一黨做了這麽多,太子不會不留他命的。
這樣稍微一想,他的心中也沒有之前那番害怕了。
南安王目光掃向在場的衆位大臣問道:“關于相國的話,有誰有不同的意見嗎?”
底下的衆位大臣也都齊齊的跪下,稱無異議。
南安王唇角閃現出一絲的冷笑,“既如此,便按照相國說的做吧。”
方才外頭進來的護衛将單之奂架起,拉至門口,行刑。
今日的朝會,時間格外的長,金銮殿中,單之奂的叫聲,久久不散。約莫半個時辰左右,叫聲逐漸轉輕,直至護衛拖着下半身全是血的單之奂進入殿內,一百軍棍下,昔日那個嚣張的單将軍,如今也只得趴在地上,連動彈一下都十分的吃力。
就在護衛拖着單之奂,将他放入地上時,從他腰間突的掉下一物,似一張白紙上畫着某種怪異的圖案。
“這是……”一旁靜站從未說話的大司空落青率先看到,他走至單之奂身前,将那物拾起,看了看臉色滕然大變,就連握着那白紙的手,也跟着顫抖起來。
高仙钰臉色也大變,就連歐陽獻的神色,也有些波動。
南安王道:“是何物,竟然讓大司空你如此驚慌?”
大司空落青呈上那白紙,陳公公上前從他手中接過,交予南安王,南安王打開看了一下,問道:“司空可是見過這個?”
落青點頭,“臣之前也不知這圖案乃是何意,但是前段時間,臣母親入菩提寺祈福之時,臣應擔憂母親的安危,便派府上功夫略高的下人前去護送,誰料府上的人回禀稱,在路上途徑一家客棧,欲進去歇息時,便碰到了劫殺。”
“劫殺?”南安王眯眼問道,直覺告訴他,落青的話中,另有玄機。
果然,下一刻落青便答:“遇劫殺之人,正是從蓉城歸來的庸王殿下。”
殿上有人倒抽氣的聲音,這皇子途中遇到埋伏,可是一件大事!
落青又道:“府上的人見庸王殿下有難便去相救,這才為庸王殿下解了難。府上的人将此事禀與臣時,臣頓覺事情不對,便帶人暗中去查了查,便在一位死去的人身上,發現了這個。”他從袖中掏出一把黑色的布條,布條上白色畫筆所畫,其筆畫形狀與方才從單之奂身上掉落的絲毫不差,
南安王比較了番,瞬間涼涼的寒意席卷全身,他目光掃向低頭的高仙钰,再看向一旁若無其事的相國,最後視線落至在趴在地上的單之奂問道:“這個東西,是有什麽意義?你要解釋一下麽?”
單之奂身子疼的緊,然眼下他心中的慌亂,遠遠大于他身體的疼痛。
原本以為自己已經保住了一條命,然現在前些日子刺殺高仙庸一事竟然這個時候被抖了出來,他明明記得,自己已經将這個證據給燒了,為何會在此時掉落?這刺殺皇子的事,可是會丢命的,不管他是奉誰的命。
他望了望太子,又望了望歐陽獻,最後終低頭顫道:“屬下不知這是何物,是被人陷害的,刺殺庸王殿下,便是借屬下十個膽子也做不得,請王上明察。”
南安王心中冷道:不借你膽子,你也已經做了。雖然他心中雖然大致已經知道單之奂是被人指使,但仍是問落青,“那太史所查,這個圖案是何意思?”
落青道:“這個圖案是江湖上一個殺手組織的圖案,其組織內全部都是訓練有素的死士,王上手中的一白一黑,白色的代表雇主,而佩戴黑色的則是殺手,待任務完成時,雇主将白色圖案歸還,黑白碰在一起,極為任務完成,再燒之。”
南安王道:“倒是好大的膽子,皇子竟然也敢雇兇殺之,”
落青道:“臣不以然,将軍一家三朝在朝為官,自然是知道刺殺皇子是何罪名,暗自買兇殺皇子,這個罪名他擔待不起……”
“說,你買兇殺二殿下,是否有人指使!”
落青的話尚未說完,便被一聲怒聲給截斷,這聲音,正是從高仙钰發出。
此番他倒是一句話不為單之奂去辯解,反而是直接将他買兇一事下了石錘。
單之奂身子一抖,顫道:“屬下冤枉。”
落青眼中閃出譏笑,歐陽獻無聲的嘆了口氣,到底是年輕沉不住氣,不過也罷,一個已經無用的棋子,留着也是徒勞,不如順着高仙钰的話,将他除之,再換上一個新的棋子。
但是眼下,唯一要做的,還是要讓他閉口。
想到此,他上前一步走至南安王前拱手道:“王上,将軍喊冤,就如大司空所說,暗自買兇殺人的罪名他承擔不起,此事事關重大,是否真有隐情,還待細細的拷問,不如交予廷尉府尹,畢竟也涉及二殿下,待廷尉找人向二殿下問明緣由,證據确鑿,按南安律法處置,如何?”
廷尉府尹專門負責各個案件的審查,此事既然由一開始的失職之罪牽扯到行刺皇子一事,按照流程,是該交予廷尉府尹去審。
南安王道:“就依相國的意思吧,交予廷尉府尹審。”
廷尉府尹位屬九卿,現任府尹是當年大司馬引薦,如今朝堂之上,三公之中,相國為國舅,與高仙钰是至親關系,而大司馬雖然一直未曾表明立場,但是落青知道,他私下已經與相國勾結。如今将人送入廷尉府尹,證明是将犯人送入了自己的老巢,落青雖然明白這一點,但是看着南安王在回答歐陽獻話時,眼中一閃而過的狡黠,他知道南安王定也從方才殿上的一切,知道了事情了經過,但他依舊依着歐陽獻的話去辦,證明他尚且有自己的考量。
落青也心照不宣的閉上了口。
單之奂的命運已經決定,廷尉府尹也派人将他押回了廷尉府的大牢,朝堂仍然未曾散場,因為殿上又在為另一件事情起了争執。
便是新的禁軍統領人選。
高仙钰與歐陽獻屬意禁軍的副将——陳征,然朝堂上卻還有一幫沒有站隊的老臣所屬意的是禁軍的另一位副将——關越,朝堂上的人,就針對這兩個人平日在王宮內的所作所為,展開了激烈的辯鬥,誰也不讓着誰。
這場辯論,足足持續了半個時辰有餘,今日發生的事情太多,南安王早就失去了耐心,但是禁軍統領之位,又不可缺,也是耐着性子聽他們争辯。
辨來辨去,無非就是誇大自己所捧之人,貶低對方所捧的人,争吵不止,吵的他腦仁生生的疼。
“夠了!”他手拍上一旁的龍椅上,試圖終結這場辯論。
底下的争論聲,這才止住,南安王手扶上額頭,問着一旁一直未說話,也一直未表明态度的落青,“依司空之見,新的禁軍統領人選,應是誰?”
落青低眉沉思了片刻,他知道南安王心中定然有了合适的人選,只是若是從他口中說出,相國歐陽獻定然會站出來反對,若是假借他的口說出,事情必然會有轉折。
于是乎,他朝南安王道:“依臣之見,不妨選他。”他手指指向一直站在殿前一角,未曾開口說過半句話的季文軒。
滿堂嘩然。
随即歐陽獻憤怒的一甩袖袍怒道:“荒唐,大司空可知自己是在說什麽,你當這是在選什麽,是保護王宮,保護南安城百姓的禁軍統領,不是街道上選菜,莫不是也喝了酒,腦子糊塗了。”
季文軒此番來朝堂上,一直謹遵來時公公的囑托,打算等朝會即将結束時,上來領賞,除領賞之外的任何事,都與他無關,可是沒有想到,在禁軍統領人選這件事上,會牽扯到他,他也楞住了。
南安王舒心一笑,他問道:“司空為何會選他,給孤一個理由。”
落青道:“禁軍統領人選所具備的條件,忠心,護住,武功高。昨晚王宮出事時,臣雖然當時并未在現場,但是聽聞所有禁軍都無法近刺客的身,唯有他一人方能和刺客周旋之餘,還能救下公主與王上。撇開其餘,就單單忠心護主這一點,遇事臨危不亂,能夠在自身危險下,舍身救主,其忠心可表,正是禁軍所需人才。”
落青的話剛落,歐陽獻就怒道:“禁軍統領人選,從前都是由世家子弟擔任,單之奂其家祖,三代保護王宮,陳征為郎中令世家,就連關越的叔父也位及虎贲中郎将,他無身家,只是從市井中選來,如何能夠擔得起禁軍統領一職?!”
落青挑眉靜靜的聽歐陽獻把話說完,之後他施施然朝南安王一行禮,方道:“臣不才,想要問相國一個問題,請王上恩準。”
南安王利索道:“準!”
落青問道:“下官想要問一問相國,我朝可有律法明文規定禁軍統領非得出身世家?”
被落青這番一問,歐陽獻的臉色有些難看,因為南安律法中并未有那條法律規定,各個官員選舉非得是出身世家。
歐陽獻道:“縱是這樣,他三月前才入得宮中,怕是連王宮布局都尚未理清,更何況整個南安城?大司空是想要将南安城百姓的性命與王宮交予這樣一個沒有經驗的小禁軍手上嗎?”
“好了好了!”南安王伸手适時的打斷争吵,他淩厲的視線掃向在場的衆人,最後将視線落在季文軒身上,問道:“孤問你,你舍身救主時,可曾想過自己的命?”
季文軒跪下,答:“想過。”
“即是想過,為何還要去,不怕自己的命給丢了嗎?”
“怕,但是屬下身為禁軍,入宮自然是保主子安康,從入宮那一刻起,屬下的命便是主子的,為主子而死,死得其所。”
南安王道:“好一個死得其所。”而後又問道:“相國,你可還有話要說?”
歐陽獻道:“臣相信,禁軍中每個人在主子受難之時,都能忠心護主,就單單憑借這一點升他官職,不足以服衆!”
南安王眼中閃過一絲冷笑,“可是昨日宮內有刺時,禁軍那麽多人,包括你們向孤推薦的那兩位副将都在,可是做到忠心護主的,為何只有他一人?”
一番話,将方才争論的兩撥人,噎的是啞口無言。
歐陽獻道:“情況使然,機遇不良罷了。”
南安王冷哼,“既是機遇不良,天不助他,孤自然也不會用他,如此禁軍統領之位,便由季文軒來任。”
“王上!”
“父王!”
歐陽獻與高仙钰雙雙喊出口。
“嗯?”南安王輕嗯一聲,聲音中帶着薄怒,“孤說的話,是不是不能用了,孤還沒死!”
“王上息怒,臣等不敢。”
一番話說下來,底下的衆官員齊刷刷的跪下去。
事情敲定,再也無轉寰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