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後巷
“哥!!哥,條子來了,好多人在街上要進來抓人!”有人在外面高聲喊道。
“條子也找不到這裏。”有人說。
“還是別冒險吧。”另一個人道。
“這條子身上是不是有定位器啊……”
赤膊男人看了光頭一眼,又轉身看看周圍,喊道:“愣着幹嘛啊,等着被抓啊?先把人扔出去!東西給我收起來!”
顧年祎微微側頭,他身上的重量沒了。
心也随之一沉,下意識用手去摸了一下,但取而代之的是一雙粗暴的手,把他整個人從沙發上拽了起來。顧年祎手腕上的繩子還沒解開,被人推搡着差點失去平衡。
“……”顧年祎還沒反應過來,接着巨大的沖擊力撞擊着他,他還想喊的時候,有人精準地捂住他的嘴不讓他出聲。顧年祎被一路拉扯,只覺得自己走的道路不是那麽平坦,莫名擔心着許洛的安危,等三道門被開合的聲音之後,他耳際的風吹過,一陣天旋地轉之後,耳際的腳步聲漸遠,他的四周都安靜了。
“艹……”
他動了動。
背後的繩結只連接了一小部分,只要他大力掙脫,就能聽見繩子崩斷的聲音。顧年祎大力扯斷後,擡手把頭上的麻袋拿下來,深深喘了口氣。
耳朵,在經歷了短暫的失聰階段,才逐漸恢複了聽力,那骨頭散架的感覺又出現了,疼痛感是短暫而隐約的,但身體的感覺卻讓他失去了力氣。
顧年祎掙紮着動了一下,動是動得了,但很難受。
他用手擋着自己的臉頰,眯着眼看昏暗的路燈。
“艹……”顧年祎的聲音沙啞,要很用力才能擠出一兩個字來。
很快,昏暗的巷子裏又有被放大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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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他這兒呢!……”他聽見了一個聲音用氣聲卻興奮而大力地呼喊着。
“顧年祎。”馬上有人蹲到他旁邊,對着他的地方拍了拍地板,試圖讓他清醒,“顧年祎!”
“在呢,沒死。”顧年祎有氣無力,向着那人的方向瞥眼。
許洛披頭散發地蹲在他旁邊,神色清明而夾雜着擔憂,看見顧年祎的眼神之後,終于放下心來,長長舒了口氣。
沉默。
顧年祎不敢和他對視,哪怕二十分鐘前他們明明沒有面對面,看見彼此的臉,但當時發生的所有事情還是歷歷在目的。
顧年祎迫切想要逃離這種羞恥感,不過他忽然想起什麽,一拍地面就勉強撐起自己的身子起來:“孫城……”
光頭就站在顧年祎的對面,顧年祎馬上就意識到了這是剛才說話的那堆人裏的一個人。他警覺地往後退了一步,靠到了牆邊。
“你同伴沒事,被打了一頓,已經被我人撿走了,這會應該被警察帶走了吧。”那光頭道,“你和許洛先走吧,一會他們人來了說不清,我回去看看情況。”
“大哥。”許洛站起來道,“謝謝。”
“靠,謝個屁,我真是差點被你吓死。”光頭指指他說,“說了別惹他們別惹他們。你們還是快走吧,我和朽哥說一聲。以後啊你想來喝酒就來喝酒,再來這種地方讓我幹這個,我他媽要被吓得叽叽都軟了。”
“你給我等一下!”顧年祎站起來,身形一歪,瘸着腿跳過來道,“剛才你在裏面吧?你也參與了吧?還知道什麽!”
“我屁都不知道。”光頭指着外面說,“我勸你們這陣子別來這兒,剛才他說的話你也聽見了吧,想要個兇手他明天就能讓人去你局裏自首,你在這地方想挖出個什麽,沒用。”
“沒用我就不查了!?”顧年祎向前一步,“你給我站住……你認識裏面的人吧?!剛剛是誰綁的我,誰要弄死我,正好你跟我走,你跟我回去作證……”
“顧年祎。”許洛站到他前面,推着他的胸口往後走,邊壓低聲音說,“先走吧,前面是我們報的警,別呆在這裏,我回去和你解釋。”
“你和他他媽什麽關系啊。”顧年祎推開許洛,他打量着許洛,氣憤道,“許洛,你別跟我說你也參與了!”
“我在救你。”許洛眼神堅定看着他說,“這件事關系很複雜,他還有用,別讓他驚動了人。”
“……”顧年祎看着他。
“求你,相信我這一次。”許洛又拍拍他胸口,“一會我再和你解釋,先走吧。”
“別……”顧年祎往後退了一步,接着道,“我自己能走,別碰我。”
光頭看着顧年祎一瘸一拐往巷子外走,咋舌道:“這傻逼,你救他他還對你這樣?你幫他才腦子有坑吧,呸,艹他媽,還警察呢!”
許洛搖搖頭,抿着嘴嘆氣道:“他是害羞吧,可能想到被我蹭了一晚上還蹭in了,現在沒法直視我。”
“哎。”光頭也跟着笑起來,“有道理啊,你別說,你剛還真有點兒帶勁……你要不給我留個電話……”
許洛打斷了他的話:“謝謝了哥,回頭和朽哥一起去謝你。”
“好說。”光頭也沒有糾纏下去道,“和警察說一下,別沖動,否則什麽反而都查不到,這事兒真有點複雜,裏面牽連的關系比較多。”
“好。”許洛說,“我會的。”
“有消息通知你。”光頭揮手道,“回見!”
……
顧年祎恢複力氣後,跑得比兔子還快。
盡管他知道,如果不是許洛,他很可能現在已經被一針紮入靜脈,或許已經死了。
想到這裏,他還是有點後怕,想趕緊來根煙壓壓驚。
車被人潑了油漆,已經是輛廢車了。顧年祎摸索着回去找到了自己的手機,接到了汪呈的電話,汪呈一看他接了就馬上喊道:“你人呢!”
“我出來了。”顧年祎扶着車頂道,“你帶人進去的嗎?”
“我明天早上才回黑溪。”汪呈聲音充斥着焦慮說,“我讓他們去找你了,有事嗎?要緊嗎?他們和我報告沒找到你,又怕惹出其他事情,準備撤了。”
“沒事,我車廢了,讓他們撤吧。”顧年祎擺擺手,“先別進去,裏面真有點複雜,明天我和你詳細說,現在我……實在有點累。”
“行。”汪呈也沒多說什麽,“回來我再問你,等我回來。”
顧年祎又困又累還被人把車砸了,滿腔怒火無處發洩,聽見酒吧街外的警笛聲,他心煩意亂地站在臺階旁點了根煙。
“你這樣蹲着,又想被我推下去嗎。”
許洛估計一直跟着他出來,這會站在了他的背後,詢問道。
“推就推吧。”顧年祎手按着自己的後頸,另一只手夾着煙,“上個月剛被人推下樓一次,我也就躺了一禮拜,還不是就要活動了?”
顧年祎想到這裏又忍不住哼笑一聲,帶着些戲谑的眼神看向許洛:“果然遇見你沒好事,你再推一次,我就把你一起拉下去,看誰先摔死。”
許洛對他微笑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戳到了他的後頸。
顧年祎被這輕輕的一點吓了一跳,尤其是現在敏感得特別怕許洛碰他分毫,身體差點就失去平衡,只能下意識一把抓住了許洛的手腕。
顧年祎:“!!”
他五指抓地,吐了口氣,迅速帶着怒氣回頭瞪着許洛,控訴他的行為:“……”
顧年祎松開手,忽然想起了什麽。
他再次不由分說又抓起許洛的手,當許洛意識到他想幹什麽時,已經來不及了。
他手臂上袖子被撸了上去了起來,露出了兩條胳膊,上面是一些肉眼可見的疤痕,零星遍布了兩條手臂。
顧年祎的憤怒和驚訝一下湧上他的臉:“……艹,你……”
“上車再說吧。”許洛沉下臉抽回了手,他把自己的袖子拉了下來,“坐我車回去吧,看你這個樣子也開不了車。”
顧年祎:“……”
“你給我等一下!”顧年祎喊道,“許洛……”
“上車再說。”許洛丢下了這句話,頭也不回走了。
顧年祎沒有辦法,他只能乖乖跟着許洛到了他的車邊,司機下來道:“許先生,你朋友嗎?他怎麽摔成這樣啊,要不要送去醫院?”
“沒事。”許洛道,“他皮糙肉厚的。”
顧年祎:“?”
兩個人坐在後座,逼仄的空間之中,彼此都沒有再說話,許洛在想什麽顧年祎不知道,不過可以确定,被他拉着看完手臂之後,許洛的氣壓很低。
許洛手中撕開一包新的煙盒,打開車窗叼了根煙,雙眼眯着看着前方,随意挽起的袖管露出他的兩條細白胳膊,上面是那些觸目驚心,好似被針孔紮過的痕跡,在昏暗的車內,顧年祎卻看得一清二楚。
顧年祎忽然想起他上次撩起手臂給自己看那兩條“花臂”的冰袖,在辦公室笑得花枝亂顫的樣子。
如今在夜風裏,他身上都是酒吧特有的酒精和香煙混合着香水糅合在一起的氣味,他雙指捏着煙,手随意搭在車窗上。
顧年祎覺得熱,也覺得煩躁,他用手掌托着自己的臉頰,側頭看向另一側的窗外。
“顧警官。”許洛道。
“嗯?”顧年祎下半張臉藏在手心裏,淡淡應了一聲。
“你害羞什麽。”許洛道。
“我沒害羞!”顧年祎轉頭氣道。
許洛忍不住又笑起來,把煙灰彈在車載的煙灰缸裏。
他手指一邊碾動着煙蒂,聽見煙草熄滅的沙沙聲,一邊挑眼打量顧年祎,前面有司機,他只能坐過來挨着顧年祎低聲調笑他:“男人正常生//理//反//應,倒也不用那麽在意。你真的沒反應才該注意一下問題吧?”
“你給我住嘴……”顧年祎耳朵發燒,有氣無力反駁道,“忘了它行不行。”
許洛發現逗顧年祎很有意思。
你說他一本正經,他其實有時候還挺皮的,兇起來不讓順毛,這會害羞得整個臉都紅紅的,又一點沒有了包袱。
許洛很想問問他,你剛才害怕嗎?話到嘴邊又沒問出口。
當然怕啊,誰在那環境之中會不害怕的。
黑暗、未知,陌生的人包圍着自己,還有随時降臨的危險。但如果他能看清面前發生的事,他的恐懼根本不會減少,這樣的問題,問都沒有必要問。
“放心吧……我沒碰過那東西。”許洛伸出兩條手臂,大方展示給他看,“這些也不是針孔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