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喜歡過你
周欽放軟态度, 喑啞低沉的嗓音環繞在顧輕音的耳畔,帶着求饒的意味。
哪怕他沒親口說他親口錯了,這句話也算主動示好了。
經過昨晚輾轉反側、難以入睡的夜晚, 他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和自己最愛的人較什麽真呢?她不在乎他的想法和感受,他再怎麽和她冷戰僵持,最終也是折磨自己。
退一步,不僅是給她臺階, 也是放過自己。
這是在客廳, 如此羞人的姿勢萬一讓她媽媽看到就不好了,顧輕音掙紮着想要起來,周欽的手臂仍環在她的腰上, 逼她說“我不生氣了”。
顧輕音才不會順着他, 低頭在他手腕上狠狠咬了口, 想要他吃痛松開她, 但他仍沒有放手。
他仿佛是通過這一點告訴她,無論怎樣他都不會放手的,哪怕受傷也要堅持。
這一生,他做的最久的事情除了活着,大概就是愛她了吧。
她懊惱地皺眉, 氣他也氣自己,小聲嘀咕:“我從來沒有受過那種委屈, 你憑什麽要晾着我不理我?”
“那晚你說你要睡覺了, 我以為你是不想和我打電話,很煩我找你,所以後來我不敢再主動聯絡你,怕你态度冷漠, 但其實我心裏一直期待着你能主動找我說句話,可惜沒有等到。”周欽低聲解釋,無意識用力圈緊了她,“我沒談過戀愛,不知道怎麽做才是最好的,你那麽有經驗,該有點兒耐心,好好教教我。”
“………”她一下被他說得啞口無言。
停頓半晌後,顧輕音才又說:“不是說你們男人大大咧咧,思想很直嗎?那你怎麽還那麽敏感?我說我打算要睡覺的意思就是閑聊天,如果我真不想跟你打電話,那我為什麽要接?”
她一句話就将思維捋順了,周欽不由眉頭緊蹙,他當時他怎麽就沒有想到?
“你們男人總是自己腦補些有的沒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作什麽作?”
“………”這話怎麽像性別反過來說的?
顧輕音趁他不注意,飛快從他身上起來,去剛剛的單人沙發那裏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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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她及時撤離,否則就要被端着盤水果出來的她媽媽給撞見那尴尬的一幕了。
“周欽,吃點水果。”夏薇把叉子遞給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馬上就開飯了啊。”
“嗯,辛苦您了,媽媽。”
“哎呀,不辛苦不辛苦。”夏薇連忙擺手,“跟我還客氣什麽呢。”
這話說完,她緊接着問:“不知道你下午有沒有空啊?我家這邊的親戚朋友聽說輕音領證了,都想看看你長什麽樣呢。”
顧輕音:“………”
合着她媽媽已經把她結婚的事情宣傳得人盡皆知了?
“我有空。”
“那行,下午我打電話通知一下,晚上我們一起去酒店吃個飯,把你介紹給大家認識認識。”
顧輕音算是看明白了,她媽這個舉動就是在故意跟她過不去。
她越說要離婚,她越是要奠定周欽女婿的地位。
忍了數秒,顧輕音涼涼開口:“那你帶他去吧,我就不去了。”
“本來也沒打算讓你去。”夏薇不屑地撇嘴,暗諷她自作多情,“人家想見的人是周欽,又不是不知道你長什麽樣子,幹嘛要帶你去。”
顧輕音:???
周欽算是明白了,顧輕音唯一的對手就是她媽媽,看來以後只要巴結好丈母娘就行了。
“呀!光顧着和你說話了,忘了廚房還炒着菜呢。”夏薇又起身回去了。
顧輕音氣鼓鼓地盯着電視,看了半天,餘光偷瞄了眼周欽,他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坐在那裏,顯得好像很單純似的,只有她知道,這人有多腹黑。
“我跟你說,我們家那幫親戚可沒一個善茬,到時三姑六婆拉着你問,你不一定能招架得住。”
顧輕音企圖讓他打消想法,周欽卻輕飄飄來了句:“你跟我撒撒嬌,說不定我就不去了。”
讓她給他撒嬌?做夢呢。
手機鈴聲響了,顧輕音起身去陽臺接電話了。
打來電話的人是她爸爸,上來就激動地問:“閨女,我聽你表姑姑說你結婚了?這不是真的吧?”
“你覺得這種事情是別人能随便亂說的嗎?”
顧翔啞然數秒,連忙追問對方是誰,顧輕音沉吟兩秒,開口:“爸,在你決定好脫離我們家庭時,我已經自動将我判給我媽撫養了,所以我的終身大事你也就別過問了。”
那日溫妤狼狽的畫面仿佛還在眼前,令她作嘔,她一直知道她爸爸唯利是圖,卻沒有想過他是那麽利益至上的人。
雖然他不太可能将親生女兒置于那種下場,但如果她是容易拿捏的性格,他肯定也會為她安排一名精挑細選的夫婿。
顧輕音想到就會覺得心頭膈應。
一個父親對于女兒的成長真的起到尤為關鍵的作用,有父親的陪伴,對孩子的身心健康都有幫助,然而在她的童年記憶裏,她根本沒怎麽享受過爸爸的疼愛與照顧。
“你——”顧翔被她氣到,“你這丫頭說話怎麽總帶刺呢?爸爸又哪裏惹到你了?”
“沒有,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顧翔了解她的性格,針對這個話題也不再多說什麽。
畢竟是因他出軌才毀了這段婚姻,他自然理虧。
“那你找個時間帶人來家裏吃個飯吧,我這個當岳父的怎麽也該見見未來女婿。”
“不用了,該見到的時候就能見到,不必強求。”顧輕音說完一頓,“沒別的事兒我就挂了。”
“唉。那好吧。”
窗外的天湛藍無暇,顧輕音把頭靠在牆上,目光有些渙散。
在她感覺渾身無力的時候,忽然有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說:“難過就來我懷裏。”
她心弦一顫,很奇怪他怎麽看得出她的情緒。
周欽已經将她攬過去,下巴抵在她的發心,輕聲說:“我知道你很喜歡把自己裝得特別灑脫,好像什麽都不在意,怕被別人看穿你的脆弱,但既然結了婚,我們就是一個整體,你心裏有什麽想法完全可以告訴我,讓我來為你分擔。”
她擡頭看他眼睛,深邃得像黑洞看不穿,眼底泛着青黑,明顯很疲憊。
昨晚她說了那樣狠絕的話,今天他居然又像沒事人似的構建理想的婚姻狀态,顧輕音很想問問他曾經的傲氣都去哪了,當真被歲月磨平了嗎?
就在她想問他難道都不生氣的時候,她媽媽嘹亮的聲音響起來:“過來吃飯了。”
周欽适時放開顧輕音,為她整理一下頭發,“當你像我一樣有個很愛的人,就能理解我的感受了,哪怕氣也無可奈何,因為不可能割舍得掉。”
她都沒有問,他就告訴了她答案。
顧輕音怔然望着他的側臉,眼前莫名出現了一層霧氣。
她很少會哭的,總覺得這是最無能的象征。
但他剛剛的話卻擊潰了她的心防,在他要出去的時候,她猛地拉住他的手,“希望你不要再對我忽冷忽熱,做一些無謂的試探,我希望我們之間可以彼此坦誠些,別活得太累。”
顧輕音說這些話的時候,低着頭沒看他的眼睛,她拉着他,在不自覺地捏他的小拇指。
周欽有很多話想要問她,比如她昨晚說的那些話有幾分是真的幾分在賭氣。
可眼下明顯不是一個聊天的好時機,他只能忍住。
——
晚上,夏薇叫了她兩位要好的朋友還有近親一塊在酒店吃飯,嘴上說不用顧輕音出席,但還是把她給強行帶去了。
顧輕音也不是喜歡執着不放的人,和周欽冷戰的事情已經翻篇了,她便不會再端着架子不放。
領證已經一月有餘,直到今日,顧輕音才真正有了結婚的感覺。
在座的各位都誇周欽一表人才,說他看起來就是适合結婚的對象,有的還問他有沒有什麽朋友,想介紹給自家女兒認識。
面對大家好奇的盤問,他始終謙遜有禮,不慌不忙,顧輕音知道,他這是在給她面子。
飯局結束後,周欽主動拉起她的手,“我們回家吧?”
“嗯。”她輕輕應一聲,沒有掙脫開他的手。
在她上車前,夏薇還叫住她,特意交代她要管好自己的脾氣,千萬不要再和周欽鬧別扭了,這樣好的男人打着燈籠都難找。
畢竟是過來人了,她總會關注一些細節,比如他拿過一瓶飲料會擰開瓶蓋放到輕音的面前,會為她夾她愛吃的菜,會時不時轉頭看她,眼睛裏只有她一個人,還會替她回答親戚問的一些不太好回答的問題。
夏薇見周欽的次數不多,卻一次比一次對他增加好印象。
對此,顧輕音沒說什麽,但她心裏早就清楚,周欽有多麽好。
上車後,周欽打開暖風,調了低檔,看一眼顧輕音短裙下裸.露的雙腿,還是提醒她:“以後的溫度會越來越低,還是穿條褲子比較好。”
顧輕音聽聞,拽了拽她的打底神器,“穿了的。”
她眼中分明帶着一絲嘲笑,大概是覺得他老土了。
周欽“嗯”了聲,只說穿了就好。
車內的氣氛沉默了許久,顧輕音望着窗外的車水馬龍,忽然開口:“周欽,其實我是一個特別不安分的人,我總是沒辦法耐心持久地堅持做一件事,所以和你結婚後,有時候我也會突然産生很挫敗的感覺,就像自己走進了一個黑屋子裏,四面都是牆,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肆意灑脫了。”
周欽靜靜地聽她說,沒有打斷她。
難得她願意向他傾吐他的心聲。
“你是對我很好,挑不出什麽錯處,當然除了前幾天的冷戰啊。”她特意強調了這點,繼而又說:“不過可能是我們認識太長時間了,我對你又始終帶着一種別扭的感覺,所以跟你相處起來總覺得少了什麽。”
周欽喉結滾動,望着前方寬闊的馬路,眼眶裏驟然湧上酸澀。
他猛地剎車,将車停在路邊,壓抑開口:“你還記得我第一次向你表白,你說了什麽嗎?”
“……記得。”
那是一個處處充滿蟬鳴的盛夏,陽光很熱烈,他從籃球館出來,發梢都在往下滴汗,偶遇在門前恰巧經過的她,将她剛買的檸檬海鹽味的汽水搶走,仰頭一口氣喝了半瓶……
那時候的周欽是真的嚣張啊!渾身戾氣正盛,充滿了少年的不羁與灑然。
他眯眸看着她,将剩下半瓶的汽水強行塞回給她,然後說:“顧輕音,以後和我喝一瓶汽水吧!”
她白了他一眼,“有病吧你。”
“靠!老子的意思是想讓你做我女朋友懂嗎?”他譏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仿佛她能被他看上是無上榮耀。
顧輕音真受不了一個男生如此自大,扭頭就要走,他又拉住她,“就給你這一次機會,錯過了可就沒有了。”
“我呸。”
沒見過哪個人追女孩把自己擺在限量非賣品的位置上的。
“周欽,早晚有天你磨光了你的傲氣再來跟我說話,我顧輕音可看不上像你這樣狂妄自大的男生。”
那是她拒絕他的理由。
從記憶中回神,顧輕音聽他喃喃低語道:“我現在已經磨光了所有的傲氣,但你還是不喜歡我。”
他在她面前已經低入塵埃,他們之間的關系還是沒有更近一點,這讓他迷茫又挫敗,下一個努力的方向是什麽呢?
聽到周欽無力到漸漸消音的話語,她心弦一顫,藏在心底深處的秘密頃刻間翻湧上來,脫口而出地說:“我喜歡過你的,周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