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番外三彎了
出獄的那天邱墨誰也沒通知,這其中自然包括了魏弋哲,但沒包括和他一同出來的冉煜。
冉煜是知道邱墨會在今天出獄,于是一早通知了家裏,就算老爺子前段時間在生氣,也沒道理不讓人來接自己。是以一邊往外走着,一邊還偷偷瞧了兩眼身邊的邱墨,心裏盤算着待會找什麽借口拉着邱墨一起回去。
剛出大門,果然看到不遠處停在路邊的車子,冉家管家就站在車子邊上,一頭黑白參雜的頭發一點也不顯老,反而是雙眼在頭發的襯托下更顯年輕精神,一看就是個身體強健的老頭兒。
老頭兒一眼便看到了自家少爺,不疾不徐地彎下腰對車子裏的老爺子說了聲,這才踏着穩健的步子走到冉煜面前。老頭兒是從小看着冉煜長大的,別看平日裏那張滿是褶子的臉上嚴肅得緊,眼神也沒柔和過,但沖冉煜說話的嗓音卻是輕柔的。
在喊了聲“少爺”之後,老頭兒又沖一邊的邱墨一颔首,跟着喚了聲“邱少”,顯然也是認識的。
邱墨禮貌地點了點頭。見冉煜別扭地站在自己身邊,似乎不是很想離開,就連老頭兒的催促都無視了,邱墨想也沒想就說道:“你先回去吧。”
冉煜一聽,皺眉:“你呢?”
要知道這裏可是兩區交界的郊區地帶,平時定點班車少得可憐,監獄的公車也要到下午才從這裏出發,如果沒有代步工具,光是走路估計要走到晚上才能到區裏。
冉煜眨眨眼,不等邱墨回答問道:“要不我送你?”
“不用了,我有車。”邱墨接過米奇遞上來的車鑰匙,在冉煜眼前晃了晃。
冉煜愣了,眼前這人不是和他一樣被關着嗎?什麽時候有車的?應該說什麽時候把車搬到這裏來的?
盡管不知道邱墨是從哪裏弄來的車,但也曉得他不會改變主意。這多多少少讓冉煜有些失落,可憐兮兮的眼神注視了邱墨幾秒鐘,最後終于放棄地嘆了口氣,像只被主人棄了的小狗一樣灰溜溜地跟着管家走了。
待冉煜的車子一溜煙地飛馳而去,邱墨才跟着米奇去了停車場。
邱墨在出島之後,不是被關監獄就是上法庭,大多時間都是在監獄和運送的車上度過的,所以沒什麽時間看看外面的世界。現在看到了監獄右邊廣場大小的停車場,才知道這幾十年的時間不是擺着看,眼前的停車場就是一個實例——
停車場上一輛車都沒有,當然這只是表象,事實是這裏一大半的停車位都被占去了,以裏側一閃一閃的紅燈表示。
邱墨不懂這裏的停車位有什麽機關,微微側着頭看米奇動作,只見米奇拿着車鑰匙按了下,面前停車位上的紅燈瞬間熄滅,緊接着便聽到“咔擦”一聲輕響,原先毫無縫隙可言的地面竟然掀開了一條縫,就跟慢慢敞開的移門一樣。在地面移開的同時,底下一輛銀白色的跑車被送了上來,最終停在原先的停車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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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進入視野的跑車,邱墨挑了挑眉,就覺得吧這車看着是不錯,可問題似乎太高調了點。不過也沒有別的車供他選擇,沒辦法,邱墨只好上了車。坐到駕駛座上,邱墨的第一感覺——這麽多年過去了,車子在外形上雖然和以前沒什麽太大變化,但內部設計改變頗多,另外能源特殊化,以及外殼裝甲化,也大大提高了車子的速度和安全性能。
邱墨嘗試了一下,發現上手極快,沒多久車子便沖出監獄的停車場,向着導航上的城區而去。
守文給邱墨買車子的時候,估計是往性能最佳的方面去挑,邱墨開車的時候也發現了這車在速度方面極快,開了沒一會兒,竟然就追上了不久之前開出去的冉家那輛車子。不過邱墨沒真追上去,只是遠遠掉在後面。
去往城區的有幾條,邱墨不是很想和他們打照面,況且也的确不同路,拐個彎就往另一條路開去。
大約行了一個多小時,那輛銀白色跑車總算駛入城區的山道,趴着山坡進了一幢宅子。宅子裏沒有人氣,但看得出經常有機器打掃,庭院大道上一塵不染的,就連兩邊的草坪都修剪平整,因為正值秋季,兩邊花不多,但種植在草坪裏的幾株紅楓卻紅得似火。
邱墨掃了兩眼兩邊的草坪花圃,覺得眼熟到了詭異的地步,就連近在咫尺的別墅也一樣。要不是他清楚記得自己死前的生活,還真要以為自己只是失憶了,并且還将生平都記串了不可。
因為這裏已經沒人住了,邱墨将車随便停在路邊,就下了車。
米奇先一步沖到大門前面,拿着手上電子鑰匙開門。
大門在電子鑰匙操控下,自動往兩邊敞開。外面陽光燦爛,明媚的光線随着大門一點點打開落了進去,倒是不見有灰塵顆粒飄出來,估計也和外面的庭院一樣,經常有機器在打掃。
邱墨走了進去,環視一圈,發現客廳的擺設和記憶中的相仿,倒不是說一摸一樣,但一些東西的放置相差不大。他筆直走到前面靠牆的櫃臺前,拿起放在桌上的相片看了起來,是一張全家福,裏面的人光看長相和記憶中的一摸一樣,所以就算知道這幾個人并非他的真正親人,邱墨仍舊有些傷感。
邱墨看了一會兒照片,随後又上樓轉了一圈,最後又帶着米奇從老宅裏走了出來。
“主人,要離開了嗎?”看着顧自上車的邱墨,米奇回頭看了眼逐漸合上門扉的別墅,他原以為邱墨回來是打算住下來的,但現在看來……是他想多了。
邱墨打從一開始就沒打算住下來,他會先來這裏完全只是想看看罷了,就像……很久以前,他想着如果出獄了就先回去老宅看看,不管怎麽說那裏都是他長大的地方,所有美好的回憶都被關在那一幢不大的宅子裏。
接下去的時間裏,邱墨在米奇的指路下,又去了城區郊外的墓地,在那裏睡着的是他,也是原先的他最重要的人。
邱墨在墓地裏停留了很長時間,一直從中午站到下午,卻只是沉默地望着眼前的墓碑。在米奇看來,自己的主人更像是對着墓碑上那張清晰的照片發呆。等到了臨近別人下班的時間,邱墨才似是回過神來,踩着顯得鄭重的步子離開。
再回頭說說魏警官吧。自從魏警官那一次探監被拒絕後,整個人就相當不好,倒不是說咱們魏警官小心眼,問題主要出在那之後的第二次探監上。
是的,魏弋哲第二天又去探監了。原因嘛他昨晚睡不着,也不知怎麽就覺得胸口悶,翻來覆去一點睡意都沒有。于是不放心的魏警官一早就去了監獄,然後……理所當然被提前打好招呼的獄警拒在了門外。
這下,魏警官暴躁了,也郁悶了。
正巧家裏來電話讓回去,魏警官就抱着一肚子的不快回了家。回得自然不是現在住的地方,自從出獄以後,魏弋哲便在外面租了套房子暫住,平日裏也只有休息日或母上召喚才會回家。之所以這麽早就搬出去住,主要還是因為魏警官打算在萬不得已的時候,至少還有個能躲的地方。
萬不得已指得是跟父母攤牌之後,而所謂攤牌,攤得自然是自己“出櫃”……咳,是喜歡上一個男的牌。
魏家是很普通的家庭,早先魏家父母因為唯一的兒子進了監獄沒少傷心的。雖說魏家早年實行的是放養政策,但知子莫若父、知子莫如母,魏家父母怎麽也不相信自己兒子是個殺人犯,也覺得兒子是被冤枉的,但兒子什麽都不說,一個人就這麽咽下了所有的事,也讓他們知道,他們兒子一定有什麽難言之隐。
既然兒子這邊走不通,魏家父母便打算走其他渠道,只是還沒等他們找到門路,兒子竟然以收容改造的名義送到了什麽島上。
接獲這消息的剎那,魏家父母傻眼了,兒子沒了。
這之後,魏家父母不是沒想法子取得聯系的。因為島上信號不通,于是兩位又搞起了最原始的通訊方式——信件,然而兩位一封一封寄過去,卻始終沒得到回音。
魏家二老都以為此生都見不到兒子了,結果沒想到一年後竟然接到了兒子無罪釋放的消息,兩位樂得沒當場暈過去,樂颠颠地跑去接兒子了。
魏母一看兒子瘦了(實際上根本沒瘦),心裏那叫一個疼,對着兒子抱了又抱,那架勢吓得魏弋哲以為他媽又要把他塞回肚子裏去。魏父則站在一邊,眼眶微紅,卻故作嚴肅,其實心裏也是疼得要死要活的,就是大男人愛面子,沒表現出來。
拖着兒子回了家,魏家父母又是準備好吃的,又是噓寒問暖的,就差沒把兒子當菩薩一樣供起來了。
等解決了民生問題,接下去便是魏家父母的關心時間。魏弋哲倒是也沒怎麽隐瞞,就是删掉了一些實驗情況,怕二老擔心,但沒想到二老一聽到“實驗”表情就扭曲了,魏弋哲只好別扭地安慰兩位。
二老被安慰了,但還是忍不住繼續發問。然後從兒子的口述中,兩位知道了一個人,噢,還是個醫生。
許是愛屋及烏,聽兒子的口吻似乎挺親近這醫生的,聽着也沒什麽不好的地方,魏家二老自然也覺得這醫生挺好的,各種好,還要求兒子将醫生請家裏來吃頓飯。
當時二老也沒發現兒子和這醫生之間有什麽,一心就沉浸在兒子回來的激動中。等兒子回到了原來的工作崗位上,魏母的操心就從兒子的事業跳到了兒子的婚姻上。
魏母心想兒子也老大不小了,隔壁家的太太都抱孫子,他家兒子連一點兆頭都沒有。
不行!這怎麽行呢?就算她家兒子坐過一段時間牢,但那也是被冤枉的。退一萬步說,她兒子長得也不差,英俊潇灑,身姿挺拔的,總能找到個不計較過去的好姑娘的。
魏母心裏這麽一思量,随即開始給兒子物色對象。那啥,這姑娘嘛不求長得多漂亮,但一定要懂事能幹。兒子是暴脾氣,所以媳婦一定要是個能制住他的人,不求溫柔娴淑,但求足夠耐心。
魏母按着手頭的要求找了幾個,回頭就拿着姑娘們的照片給兒子看。
魏弋哲是不知道自己看到這些照片時的表情怎麽樣,但當時他心裏的的确确是被一萬匹的草泥馬踐踏而過。
魏母見兒子臉色不佳,心裏還犯怵,該不會一個都不喜歡吧?這該如何是好。魏母頭痛了,心說這十幾張照片是她反複篩選過後最好的十幾個了,這要還看不上,那要哪裏去找未婚适齡的好姑娘啊。
魏母正犯愁着,結果當晚她兒子就給了她一枚重型炸彈——
他喜歡男人,不喜歡女人。
魏母當場沒了反應,瞪着一雙銅鈴大的眼睛望着兒子,那眼神兒仿佛第一次認識他一樣。
當天晚上,以及之後好幾天,魏母都沒沒能撬開自家兒子的嘴巴,知悉把自己兒子掰彎的那個罪魁禍首的名字。
又過了幾天,魏母已經不想問了,她兒子卻主動跟她說起喜歡的人的名字。那人叫邱墨,魏母覺得這名字耳熟,思索了一番,好吧,竟然是兒子的救命恩人,那個她覺得挺好的醫生。不過“挺好”那是之前的感覺,在得知兒子喜歡的人是這個人以後,魏母對醫生的好感頓時從百分之八十降到了負值。
魏母掰不直自己的兒子,僵了一個多月後,終于投降了。而魏父早在幾天之前就看開了,與其兒子找個不喜歡的女人過痛苦的生活,還不如找個喜歡的男人過開心的小日子。
魏家二老一商量,便決定召喚兒子回來,把決定告訴他。
話說魏弋哲在回家之前就藏着一肚子氣,等到了家門口,又想到這段時間自家老媽不斷逼着自己看美女圖,心情就更加糟糕了。站在門口猶豫了好一會兒,想着要不要謊稱突然有案子,不能回家之類的,只是沒等他轉身離開,家裏的大門就打開了。
魏母一看見兒子,先是把兒子迎了進來,只是等兒子進來了,她又忘了之前準備好的話。其實不是什麽複雜的話,就是魏母覺得之前鬧得那麽僵,現在卻直接說同意之類的,着實有些別扭。
最後還是在吃午飯的時候,魏父有些受不了魏母磨磨唧唧的,于是清咳了幾聲,又用眼神示意着魏母。魏母也瞟了魏父兩眼,心裏還在想該怎麽說才比較自然。
魏弋哲也注意到鬼鬼祟祟的父母,見他們眼神交流着,他心想:不是吧,飯桌上還要跟他講大道理,這日子沒法過了。
魏母不知道此時兒子的想法,定了定神後,小聲說道:“阿哲,什麽時候把醫……嗯,小邱帶回來看看……”
魏弋哲眨了眨眼睛:“小邱?”
魏母急了:“哎呀~你這孩子,就是邱墨啊,那個醫生。”
魏弋哲“噗”一聲噴了:“小邱……”好怪,但又好搞笑啊!魏弋哲覺得自己憋笑憋得內傷了。
魏母吃不準兒子現在是什麽想法,試探性地又問:“要不,你明天就帶他回家來吃頓飯?”
聽魏母這麽一問,魏弋哲總算回神來:“媽,估計他現在來不成,應該說短時間都來不成?”
“怎麽了?出事了?”魏母有些擔心。
“那個……怎麽說呢?你也知道上次的事情牽扯比較廣,他比較倒黴,現在還被關着。”
“在監獄裏?”魏母本來懸高的一顆心頓時掉到了底部,好啊,兩個孩子都坐過牢,歪瓜配裂棗,以後誰也甭瞧不起誰……想想,也挺好的。
魏母安慰了自己一番,也就看開了,總不會被關一輩子吧。
魏弋哲當天晚上倒是一改昨日的狀态,睡得挺好的,只是第二天醒來,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上班的時候,魏弋哲還想着待會下班再去監獄一趟,看看醫生到底在搞什麽。
這裏的警局下班挺準時,等到時間一到,魏弋哲拿着外套就離開了。
踏出警局的前一刻,魏弋哲還想着要去監獄,然而踏出警局以後,魏弋哲覺得自己不止要去監獄,還要去趟審理院。
“喂,阿哲你幹嘛呢?怎麽堵在門口不走了。”身後有人推了推一動不動的魏弋哲,魏弋哲被這一推搡,渾身一個激靈,回身扯過自己的同事,手指着路邊的臨時停車位問道:“你有沒有看到那裏站着個人。”
“看到啦……啧,那輛車真帥。”那同事還在感嘆着,下一秒卻見魏弋哲站到了那車子前面。同事眨了眨眼睛,心說看到那麽帥的車子也不用那麽激動吧。
魏弋哲當然不是被車子吸引過去的,吸引魏弋哲的是站在車子邊上的白色身影。那熟悉的身影就靠在車窗上,也不知是不是銀白色太過閃耀了,連着依靠在車身上的白色身影也有些閃閃的,一如當日他站在樹林子裏站在自己面前,淡淡的光暈暈開在他的周身,跟個天使似的。
魏弋哲有些出神,直到耳邊傳來一聲輕笑,就聽眼前的人說:“發什麽呆呢?”
魏弋哲用力擰了下手背,很痛,不是做夢。
于是魏弋哲就這麽繼續盯着邱墨,一秒、兩秒……最後,他砸吧着嘴,問道:“你該不會是越獄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