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毒誓…楊文彬對天發誓,我若再肖想沈……
沈玉身形一晃,擡步往門外去了。
“大…大少爺,你這是要去哪?”邵徳顧不上害怕,也忙跟了上來。
沈玉沒有回頭,聲音也是淡淡的,聽不出一絲喜怒:“不要跟着我,我想一個人靜靜。”
出了府,已是傍晚了,城東最近的山下有座寺廟,名為寒山寺。
寺廟的香客走了一波,直到人群漸漸散去,沈玉才擡腳入內。
觀音菩薩眉眼低垂着,她坐卧在蓮臺之上,俯瞰着世人,那眸裏的悲憫之色,是慈悲,是嘆息,更是不忍衆生皆苦。
世人常說菩薩慈悲為懷,普渡衆生,沈玉從前還不信,可如今因因果果,他也是輪回中的衆生,當人迷茫無助時,而以己之力,尋不到解脫,也只能借助菩薩,以求心安。
沈玉步到佛龛前,待燃過香後,虔誠的跪拜下去。
夜色更暗了,香客們早就走光了。
“阿彌陀佛!”一聲佛號道出:“這位施主,你在此已跪了半時辰了,可是有解不開的心事?”
這話一出,沈玉猛然睜開眼,迎面立着一個老和尚,正慈眉善目的看他。
沈玉雙手合十,對老和尚回了禮:“大師怎知我有解不開的心事?”
老和尚聽了笑得和藹:“貧僧看施主你眉眼凝重,所以随口問問,若施主不便說,貧僧也不會強求。”
“只是…”老和尚笑指了指外頭的天色,提醒道:“施主該回了,這廟門也要下匙了。”
話才說完,老和尚便要轉身離去,只聽“噗通”一聲,沈玉撩袍跪在地上:“大師請留步!我心中有困惑之事,望大師可指點迷津。”
“施主…你這是?”老和尚心裏驚疑,忙上前扶他:“施主有話好好說,貧僧不過是出家人,可受不起施主這樣的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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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不願起身,他這一跪,并非只為這位老和尚,更多的,還是他心裏的愧疚,對珠兒那不該有的情愫。
也只有如此,他才會覺得心裏好過點。
“大師…我罪孽深重,就讓我跪着忏悔!”
就如他跟邵徳所說,這一切都是他的錯,是他錯在癡心妄想,是他錯在迷戀珠兒,若不是他走錯一步,也不會步步皆錯。
老和尚看着面前的年輕人,眼裏迷茫無助,便勸說道:“施主…人無完人,就算是白壁,也會有微瑕,施主你能曉得忏悔,在貧僧眼裏,就不算大奸大惡之人,施主你還是起來說話吧。”又虛扶了他一把,沈玉這才慢慢起身。
“大師,身而為人就應知禮義廉恥,可我…”沈玉隐晦道出:“弟子過不了情關二字,可偏偏我心儀之人,是…是我的……”
看他欲言又止,目色那樣痛苦,似乎真有難言之隐。
老和尚也不多問,只是道了聲:“阿彌陀佛!凡所有相,皆是虛妄!”注【1】
這句話的意思沈玉也明白,便是佛家常說的四大皆空。
道理他都明白,可要做到卻不容易。
“請大師指教。”沈玉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老和尚道:“善哉善哉!是緣是孽在施主一念之間,若是求而不得之人,施主若再執迷下去,只會被心魔所困,想要回頭是岸…都難了。”
沈玉一臉凝重:“可有化解之法?”
老和尚只是含笑,從懷裏摸出一藍底冊子,遞給他道:“觀不淨相,悟諸色性,白骨微塵,歸于虛空。”注【2】
“以施主的天資,想必會參透一切,阿彌陀佛。”
沈玉還要再問,可老和尚人已轉身:“施主請回吧,若再晚了,可就回不去了。”
沈玉只得垂眸道:“多謝大師指點。”這才道別了老和尚,離開寺廟。
山腳下,人煙稀少,這個時辰更沒有香客。
沈玉一路行到茶鋪,正要買碗茶吃,卻聽到巷口傳來讨饒聲:“小的一定還錢!求求爺放我回去,我…我回去就有錢還了!”
接着是“啪!”的一耳刮子,男人威脅道:“你娘的,爺說了多少次了,你還羅裏吧嗦的,你是耳朵聽不清?還是腦子有病?爺不要錢,爺要的是你侄女…”
說着嘿嘿淫笑了兩聲,身旁的人跟着哄笑起來。
竟是那…楊文彬和沈萬安。
這沈萬安向來好賭,欠了賭債也不稀奇,可那債主是楊文彬,可就不能說是巧合了。
沈玉臉色一沉,繼續聽了下去:“怎麽樣?只要你乖乖聽爺的話,把你侄女帶出來,那筆賭債就一筆勾銷?爺保管一個銅板都不要你還了。”
“可…”沈萬安的聲音夾雜着驚恐慌亂:“珠兒她…她什麽也不知道,我這個做二叔的,可不能這麽害她啊!錢我可以想辦法還,一定想辦法還你!”
只聽“啊呦!”一聲慘呼聲,沈萬安被楊文彬踹倒在地,“你娘的腦子有病!爺口水都說幹了!還錢…你憑什麽還?一萬兩銀子你有嗎?”
“什麽…一萬兩?”沈萬安兩眼冒金星,忍着劇痛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記得明明欠了一千兩,怎麽就變成了一萬兩。
他從來都是游手好閑,手裏有點閑錢就拿去賭,大哥也沒敢把錢交他手裏,這一萬兩他上哪弄去?
看沈萬安面如死灰,楊文彬陰笑道:“兩條路給你選,要麽砍了你兩只手,作為還賭債的錢,要麽…就把你侄女弄過來,讓爺玩玩,如何?”
要說這楊文彬,肖想沈珠許久,就連一根手指頭都沒碰過。
好不容易等那佥都禦史周文宣滾蛋了,可要闖進沈府擄人,顯然行不通,所以楊文彬就把漏洞盯在了沈萬安身上。
他深知沈萬安好賭成性,便在賭場設了天仙局,來個請君入甕,果然那沈萬安上當,這才有了後來的一出。
“我…我…”沈萬安急得眼淚都出來了:“珠兒她…她是黃花大閨女,怎麽可以……”
“黃花大閨女好啊!爺就喜歡黃花大閨女。”楊文彬笑得更猥瑣了:“你只要把她帶來,爺保證會好好疼她…”
後面的話越說越葷,簡直是不堪入耳。
沈玉攥了攥手,額上青筋暴起。
在衆人還未反應過來時,只聽“嘩啦!”一聲脆響,楊文彬眼前白影一晃,一陣撕裂般的痛感從脖頸傳來,楊文彬駭得大叫道:“英雄饒命啊!”
“你、你是誰?”那幾個小厮顫聲道:“還不快…放了我們爺,我們爺可是縣老爺的公子,你…你可得罪不起!”
沈玉冷哼一聲,他手裏的瓷片一揚,痛得楊文彬殺豬般的嚎叫起來:“別…別殺我!”
對這一變故,沈萬安也懵了。
借着月色瞧去,沈萬安才漸漸看清,眼前之人竟是…他。
空氣中飄來一陣惡臭,小厮們紛紛捂住口鼻,差點被熏暈過去。
見血封喉的瓷片上,染了星星點點的血跡,但不多,只是割破了楊文彬脖頸的表皮,并沒有傷及脈搏。
可這楊文彬竟吓得屁滾尿流,沈玉皺眉冷喝:“孬種!”
楊文彬驚魂未定下,這才隐隐聽清,方才傷他的人是誰了。
可對沈玉,他吃過一次虧,如今沒想到,又栽到沈玉手裏。
楊文彬又恨又怕,哪敢再跟他硬碰硬。
他知道…沈玉真的會殺了他。
“你…原來是你。”楊文彬咽了咽口水,顫聲道:“有話好好說,還…還不快把那玩意兒放下。”
“放下?”沈玉冷笑一聲:“放下也可以,不過我要你發個毒誓,你能否做到?”
毒誓?這個簡單,只要能繞過他一命,莫說毒誓,便是讓他爬在地上學狗叫,他也願意。
“你…你說?”
“我要你對天發誓,從今往後,不許再纏着珠兒,若有所違,終生不舉,全家死絕,永不超生!”
終生不舉,對楊文彬來說已夠殘忍的了,誰知後面的的誓言,更是陰毒至極,這個沈玉…簡直是喪心病狂。
“怎的…不願意麽?”沈玉的手微微一揚,那瓷片宛如一把利刃,只要他手一抖,就能送楊文彬上西天。
楊文彬身子抖得像篩子,慌亂搖手道:“我…我發就是,沈公子你別急啊!”
那些小厮有三個跟着,可這種情況下,誰也不敢貿然救人,生怕這小子發瘋,把他家爺殺了,那縣老爺怪罪下來,他們幾個的小命就沒了。
楊文彬舉起手指,痛哭流涕道:“皇天在上,我…楊文彬對天發誓,我若再肖想沈珠姑娘,就…就終生不舉,全家死絕,死後…永不超生!”
楊文彬可憐巴巴的問:“可以…放我走了嗎?”
“還不行…”
得到這一答案,楊文彬氣得想要殺人,可被刀架在脖子上的人是他,他只能做小伏低。
“那你要…怎樣才肯放了我?”
沈玉看了看面前的三個小厮,他若當場放了楊文彬,可不易脫身,又看了看跪地的沈萬安,問:“你還能走麽?”
沈萬安知沈玉在問他,于是點了點頭,捂着肚子站了起來:“還…應該還行。”
沈玉不再看他,冷聲對楊文彬道:“讓你的人不要跟着,等我們走遠了,我自會放了你。”
楊文彬無法下,只得點頭應是。
沈玉挾持楊文彬走了些遠,沈萬安也尾随其後,快到沈府時,才把那楊文彬敲暈,他們二人才脫身離去。
沈萬安這個人最是嬉皮笑臉,今日大喜大悲的,讓他一改往日的做派,轉而對沈玉正經道謝:“今日的事…真要多謝你了!”
沈玉沒去看沈萬安一眼:“不必謝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珠兒,不是因為你。”
“若是…”說到這他頓住,冷冷看了沈萬安一眼:“若你真敢做傷珠兒之事,莫說救你,可能我會親手殺了你,好在你沒有這麽做。”
月光傾瀉下來,落在沈玉溫潤的臉龐上,明明那樣無害的一個人,嘴裏說出的話,怎叫人那樣心寒。
不…不是心寒,而是心膽欲裂。
沈萬安渾身一震,再去瞧沈玉時,他翩然的身影已擡腳入內,再也尋不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