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我回來了
翌日午時,酒滟才被準許從皇宮裏出來,帶着兩個失了半條命的人。
丁澤庭被簡單處理了一下,不再像之前那般駭人,感覺下一秒就會失血過多而死了,舞樂的手被包紮好了,這些都是因為宇文覺知道酒滟喜歡幹淨,不想讓他難受。
馬車上,舞樂膝蓋着地,拉聳着腦袋,雙目無神像是被誰抽走了靈魂一般。
丁澤庭則是面色慘白的靠在馬車上,就算是另一只完好的眼睛,也不願意睜開,不知道是不願意面對人還是現在的處境。
“主子,舞樂錯了,不該不聽您的話……”舞樂聲音可憐哀求,雙目積攢着淚水,“求您,放了他,好不好。”
他抱着酒滟的腿,讨好的蹭了蹭,眼神希冀。
酒滟淺淺的笑,看不出多餘的情緒,他沒有躲開他的讨好,他昨日應付了皇帝一晚上,顯然今天并不怎麽開心。
“現在不是我放不放他,是皇帝放不放過他啊,可憐的小舞樂。”酒滟擡起他的下巴,似在細細端詳,像在大量一個精致的玩物。
舞樂的臉是長得好看的,不是常見的白,而是黑皮膚,在跳舞時別樣性感魅惑,一張臉從來都是高高仰着的,今天這般痛哭求人還是第一次。
丁澤庭則像是死人一般,面無表情,眼睛雖然被紗布包裹,卻溢出淡淡血漬了。若不是還在起伏的胸部,也許有人會猜他是不是已經沒有呼吸了。
“我來,我來,我幫他,他不行的,他不會……他嗚嗚,他真的不行的,不可以這樣……”舞樂泣不成聲,眼淚刷刷流下,就算哭起來,也好看,可憐的表情,欲感十足。
“你來幫他接客?”酒滟低聲反問,有些玩味又認真的語氣。
“是是是,讓我來……”舞樂連忙說道,眼睛又似充滿了希望一般。
“你知道皇帝想讓他接什麽客嗎?你便這般着急着答應?”酒滟眼神諱莫如深,瞟了一眼那邊一動不動的丁澤庭。
“什……什麽?”舞樂的聲音有些抖,眼底積攢了一些害怕,難道是……
“想的沒錯,那些有病的,有施虐癖好的,陛下讓我安排給丁公公,說這是他無根之人最後的‘福氣’,‘福氣’你也搶嗎?”酒滟掐着他的下巴,眼神有些冷漠。
“我我我……我來,別讓他……”舞樂哆哆嗦嗦的就要答應,他身體的恐懼讓他拒絕,但是他心中如何也拒絕不了。
“小酒大人。”丁澤庭原本好聽的少年朗聲,變成了嘶啞的沉聲,說出的話,像是經過了重重困難說出來的。
他的話讓舞樂一激靈,抖得越發厲害了,看都不敢看他,他親眼看着他被挖了一只眼睛,斷了腿,砍了手指,他不敢再面對他了。
酒滟按住他的肩膀,安撫的眼神看着他。
丁澤庭終究是心軟了,舞樂最是怕疼了,就算再怎麽樣,他也舍不得,這事不能他,是他失策了,引起了皇帝疑心。
“終于肯開口了?我還以為丁二公子會一直忍着呢。”酒滟拍了拍舞樂的肩膀,漫不經心的說道,他的聲音随着馬車行駛的聲音交錯。
“你別吓他了……皇上中毒之事,是您做的吧。”丁澤庭睜開眼睛,左眼的疼痛讓他腦袋像是炸開了一般,他緩緩睜開右眼,漆黑的眸子,冷靜到結冰的情緒。
酒滟看着他,似笑非笑,并不承認。
“若您不想讓他發現,還是早些将人處理掉吧。”丁澤庭啞着聲音說道。
“因為你的暴露,皇帝疑心更重了,原本他的毒再有幾次,便可深入心肺,半月功夫便可無聲無息的死亡。但是因為你,他可能拖到了一年甚至兩年……丁澤庭你可真是一個廢物啊。”酒滟眼角冷鋒刺向他,他鎖骨、喉結處明顯的痕跡,是皇帝故意弄出來的。
雖說他以皇帝身體原因推脫了他的求歡,但是皇帝卻癡纏着他,硬要留下這印子,想要示威,這讓他很不爽,他已經等不了毒死他了……那樣時間太久了。
丁澤庭抿了抿唇,抑制不住的悶咳了幾聲。
“主子……主子,都怪我,您別說他了。”舞樂連忙抓住酒滟的手,讓他息怒,有對着他賣可憐。
“你也是廢物,讓你忍忍,忍忍,你聽了嗎?你以為一個深受皇恩的宰相是這麽好對付的?是他的一個禦前太監和你的那些纨绔子弟可以對付的?”酒滟冷道,一把掃開他的手。
“對不起,打亂了您的計劃,我會想辦法彌補的,我保證。其他的事情……您安排我便是。”丁澤庭輕輕吸氣,他只感覺身上沒有那一處不疼的,他像是認命了。
他本是庶子,應該認命的,天生就應該被當做踏腳石,而不是處心積慮的反抗命運,落到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舞樂的頭在旁邊,搖的跟撥浪鼓似的,酒滟心中恨鐵不成鋼,拳頭都握緊了:“你打住吧,皇帝暫時不會放松對你的監管,但凡你有半點異心,只要死路一條。并且,你對于我的利用價值,已經夠了。”
“至于其他的事,你傷養好再說,南風館并不是皇宮那種沒有人性的地方。”酒滟接着說道,舞樂聞言哭的更厲害了,一身衣服皺巴巴的。
“那你要怎麽做,皇帝對你的疑心,對比我,只重不輕。”丁澤庭沉聲道。
“我怕他作甚?這次出宮之後,我不會再踏進皇宮半步了。”說着,他又狠狠擦了一下脖子上的紅痕,沒有擦掉,越擦越紅了。
“你們……”丁澤庭愕然。
“噓。”酒滟做了一個手勢,讓他下面的話咽下去了。
随後,兩人陷入了安靜,酒滟剛想閉目養神,舞樂這小崽子又開始扒拉着他的手小聲啜泣。
“主子,嗚嗚,他還接客嗎?”舞樂一心只關心,丁澤庭要不要接客,擔心他受不住。
酒滟:……
丁澤庭眼神複雜,垂下眼睫,就像舞樂不敢看他一般,他也不敢看舞樂,原本兩人在一起,他便覺得自己身體不完整,配不上任何人,強行和舞樂在一起,也從來不拘着他,只要他不作死。
現在變成這般殘疾模樣,還能配得上誰?
酒滟沒忍住,擡手一巴掌拍在他頭上,打的他眼冒金星的。
“你能不能出息一點,哭!哭!就知道哭。”酒滟橫眉冷對,對着他數落:“想接客便接,不想接就不接,你何時見我強買強賣過?”
舞樂紅這眼,捂着被打痛的頭,一下噤聲了,都不敢哭出聲來了,只敢咬着唇,将哭聲咽下去,跪在他面前,看着他。
“坐好。”酒滟擺了擺手,神情有些淡然。
舞樂像個小媳婦似的,和他保持了一些距離。
酒滟默默捂着頸上的紅痕,愁眉不展,想着該怎麽和家裏那個解釋。
馬車并沒有因為酒滟的擔心而慢下來,很快便到了弄梅小院,酒滟率先出了馬車,沒有看車內的兩人,只是略含暗示的說道:“丁澤庭……照顧好舞樂。”
舞樂原本無措的手頓住了,轉頭看着那個已經下車的人,又看了一眼旁邊睜着一只眼靜靜看着的丁澤庭,默默咽了咽口水。
“我沒有……我不用……”舞樂慌忙擺手,再也不敢在這人面前放肆了。
“……”丁澤庭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吐了一口氣,無奈又帶着一絲妥協,嗓音沙啞:“扶我下去吧。”
舞樂拒絕的話戛然而止,眼眶又紅了,這事出事之後,他對他說的第一句話,聲音顫抖:“好……”
兩人依偎的背影像是兩只斷翅的天鵝,一瘸一拐的,背影孤寂又透着相互扶持的意味消失在了小巷的拐角……
酒滟進門便見着了提着水桶的廚娘,問道:“韓郎回來了嗎?”
廚娘一陣比劃,說着:韓将軍昨夜沒有出去過,一直在屋裏。
此刻彈幕也只焦心無比,昨夜毫無意外的,他們被屏蔽了。
[酒滟不會真的和皇帝做了什麽吧?]
[脖子上的痕跡……我看着像幹了。]
[啧,別這樣,韓将軍會崩潰的。]
[丁澤庭真的,真的好慘哦,我一直很磕他的顏,那種少年感雖然用在他身上不合适,可是真的很喜歡他诶。]
[以後大家都會好的吧?是吧,是吧。]
廚娘的手語讓酒滟腳步一頓,随即微微抿唇,神色沉了下來。
酒滟推門而入的時候,是撲面而來的酒氣,不知道喝了多少才能讓剛剛進門酒滟聞到。
便看見桌上是擺放整齊的,十幾個酒壇,腳下還有,他要找的人,仰天躺在美人塌上,膝蓋微曲,手放在腹部,雙頰微紅,呼吸平緩似在熟睡。
“韓成玉。”酒滟卻突兀的出聲。
塌上的人沒動,像是真的在睡覺。
“我回來了,韓郎。”酒滟卻站在他身前,執着的說道。
韓成玉睫毛顫了顫,手指微動,他确實沒睡着,他根本睡不着,他無數次想要出去闖入皇宮,想要做些什麽,都被壓下去了。
他不敢。甚至不敢出門。
他不知道皇帝和酒滟之間發生了什麽,只知道皇帝對酒滟很好,酒滟似乎也很喜歡他,前世記憶裏,兩人之間沒有他,相處的很好。
就像現在,他甚至都不敢睜開眼看他。
“韓郎,你把我的酒都偷喝光了,打算怎麽賠我?”酒滟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眼底是莫名的情緒,有些激動又有些好奇。
他突然之間很想知道,韓成玉見他到他身上的印記會怎麽樣。
韓成玉最終還是睜眼看見了酒滟暴露在外面的皮膚上,印着另外一個人刺眼的印記,那種酒滟曾經無數次标記他身上的,一邊親還會一邊哄他。
“你是我的寶貝,韓成玉,你是我的……”
酒滟怔愣地看着他,雙眼通紅,帶着朦胧的迷離醉意,淚珠一瞬間從眼角滑落,一顆顆,他從來不曾見過的,韓成玉的眼淚。
很快他眼眶便濕了。
“我終究還是守不住你嗎?夫君……”盡管傷心到極致,韓成玉還是叫他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