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夜宿元家
笑聲淸清泠泠, 如水波回蕩在霧氣彌漫的浴室,很快消散。
慵懶坐在白玉暖池的人随手撩起背後的長發, 淡粉色的唇輕輕翹起表示愉悅的弧度,有着小狐貍的促狹和冷媚。
水霧遮了少女幹淨至極的眉眼,溫潤的水流漫過瓷白的肌膚,映出這個年紀最嬌俏清稚的半弧。琴姬身子後仰,清寒的眸子半睜半阖:今夜,似乎有些好玩。
滿滿的期待感占據她的心房,手不由自主地撈起貼身佩戴的通靈玉, 玉質生溫,此刻只消打開那個開關,就能和恩人說話。
她滿打滿算也就十八歲, 即使夢中入道, 又在夢中以前世的身份走過一生, 終究是夢。夢裏終究隔了一層。
她首先是在夢裏被恩人教養大的琴姬, 其次,才是以前的自己。
把玩着那塊通靈玉,心下裏細細琢磨門外那人的壞,水眸輕轉, 她微抿唇, 有些許介意這壞起初是對着‘寧憐舟’, 而後才輪到她。
世間種種,但凡分了先後,就會分出不同,琴姬發覺自己又有入迷障的風險,急急斂了神思,不願壞了今晚難能可貴的情調。
悟道不急于一時, 破情障不急于一時。
她想和晝景度過一個便是沒有肉體厮纏也能盡享歡愉的夜晚。
琴姬洗得很細致,每一寸都力求盡善盡美,手落在女子最脆弱隐秘的部位,紅着臉做好清潔,愣是不敢出去。
期待、緊張,好多年沒有的情緒。
除了恩人,還沒人能給她這樣強烈的感覺。想見她,羞于見她,既羞且愛。不忍亵.渎。
烏黑的長發被打濕,水珠沿着發梢滴落,琴姬低頭打量着自己,慢慢找回多年來養出的自信,玉腿輕擡,跨出白玉池。
人站在等身高的明鏡前,又再看了會,腦海裏不斷在比較她和恩人身子的不同,半晌唇邊染笑,她揚起頭:恩人會喜歡的。
晝景在內室等得魂不守舍,捧在手上的書卷半刻鐘了仍沒有翻頁,她一手扶額,恰是此時,少女身披紗衣從浴室款步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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擡眸的一瞬間,對上她矜持的笑,晝景很是耿直地看直了眼。
今晚的舟舟,似乎……很以前很不一樣。
無聲無息帶着撩動心弦的美,自矜、自傲,凜然高貴。像是冰雪裏開出的花,淩然盛開在山巅。
至清至柔的氣息撲面而來,晝景眼睛浸了絲絲縷縷的歡喜,她最喜歡舟舟這份純粹幹淨,與生俱來的吸引。
琴姬站定在她面前,輕薄的紗衣裹着完美的身段,好整以暇俯身:“美嗎?”
平直的鎖骨散發着一圈圈的光暈,晝景目不暇接,肌膚生熱,手裏的書卷不知何時跌落在矮榻,她身子後仰,發現退無可退,喉嚨不争氣地吞咽兩聲,細膩、無法忽略的響。
琴姬一聲輕笑,好心放過她,身子站直,側頭懶洋洋道:“恩人去罷,我等你。”
走進浴室,坐在水流循環的人工溫泉池,晝景“啊”了一聲,臉埋進水裏,再擡起,水滴沿着尖細的下颌滑落,神魂仿佛此刻才醒了過來。
回想先前不佳的表現,她簡直懊悔:到底誰才是狐妖啊!
蠱.惑了心上人的少女這會好心情地在房裏賞花,花是恩人送的,有靈氣加持,四季不敗。
賞了一會,她折身往櫃子裏抱出一床嶄新錦被,偌大的雕花大床唯有一個枕頭,孤零零地躺在那,琴姬越看越歡喜,且等着人出來。
等得不耐煩了,人坐在床沿,瘦俏的小腿晃晃悠悠,盯着那一個方向,望眼欲穿。
推開門的一瞬間,晝景不合時宜地把自己想成專程為嬌妻暖.床的爐子,眼角眉梢都帶着笑:她這體質,可不是最天然的小火爐麽?
外面冷風呼嘯,內室洋溢着溫暖,見了她,琴姬大大方方拍了拍床榻一側:“過來。”
說着過來,她人已經穿着裏衣窩進被衾,露出那張漂亮臉蛋,水眸晃動,不說一句話地看着還傻呆呆站在原地的某人。
晝景腿腳不聽使喚地走過去,思來想去還是彈指熄滅燈火。
內室一片幽暗。
被衾被掀開一角,人鑽了進來,琴姬身子一顫,咬着唇沒吱聲。
晝景腿腳發麻地躺在她身側,能聞見少女嬌軀散發的純淨體香。這香約莫是水玉星主融入神魂的水香,乃天地最為聖潔清柔的味道。
兩人默契地不提‘抱着狐貍睡’,晝景也沒再老老實實化作狐貍抱着心上人睡。
是縱容,又或者是兩廂情願,琴姬一動不動躺在那,嗅着鼻尖的香草味,感受到清新、自然。
須臾那香味多了烈火的熾熱洶湧。
她忍着笑,手指勾了那人的小拇指,一搖三晃,晃得晝景差點沒忍住哼出聲來。
說起來這還是兩人定情後正正經經入夜睡在一塊兒。
“你……”
兩人異口同聲,暗夜裏側身望着對方,離得很近,呼吸撲在對方臉頰,熱的。
琴姬一朝入道,感官靈敏,深夜亦能視物,此刻清晰看到恩人眼裏的躁動,她體貼主動地與她十指交纏,指縫擠壓着指縫,心跳追逐着心跳。
“睡罷。”
“……”
晝景二話不說在被衾裏顯出真身:“還睡得着嗎?”
“……”
琴姬眼尾暈了一抹紅,笑意綻放在眼底,克制着笑倒在她身上的沖動,不再逗她,柔柔軟軟地滾到她懷裏。
晝景順勢摟緊她的腰,舒服地發出一聲輕嘆。
“感覺就這麽好?”
上一世全是她調戲舟舟的份,這一世風水輪流轉,晝景紅着兩只耳朵,不肯示弱,存心貼着少女耳尖說悄悄話。
而後腳背被賭氣踩了一下。
她一怔,溫溫柔柔地踩回去。
兩人小孩子似的,你踩我一下,我回你兩腳,同蓋一床錦被,嬉笑胡鬧,縱情随性卻不越雷池。
鬧夠了,琴姬脊背生了層薄汗,腦袋探出被衾,大口喘.息,伏在某人身上沒防備腰肢被擒,她眸子低垂,對上那雙帶着渴求使壞的眼睛。
“舟舟,要不要入夢?”
這音這嗓都讓琴姬有一霎的酥.麻。
腰身軟得不像話。
她唇微掀:“要我說,不呢?”
晝景纏磨人的功夫前世早已練得爐火純青,面上故作乖巧:“那我只好求你了啊。”
“……”
扛了不到半刻鐘,琴姬被她弄得身軟心軟,臉頰春意浮動,實在是怕了她這等求法,松了口:“你,你來哄我睡?”
“求之不得!”
兩個時辰後,夢境開啓,晝景神識穿過那片熟悉的迷霧幽林,如約掉進少女的夢。
沈端一覺睡醒被人從破廟逮了個正着,看着眼前着裝整齊的護衛們,她輕撫衣袖:“你們……”
“奉老家主之命,前來為姑娘送上此物。”
燙金描花的帖子被恭敬送到手上,看清上面的大字,沈端猝然擡眸——眼前哪還有人在?
是入白鶴女院執教的推薦書。
晝景親筆所書。
沉甸甸的一份人情捧在手上,沈端恍惚了幾瞬,眉眼緩慢綻開笑意。
夢寐以求的事竟是以如此方式達成了?
真才實學叩不開白鶴的門,誠心實意被人踐踏入塵埃,這一刻她深切感受到權勢的好,長舒一口氣,很快恢複本心。
她只想做個本本分分的教書先生。
權勢如浮雲,高處不勝寒。過慣了苦日子,她還是喜歡踏踏實實不愁吃穿的生活。
昨日宋家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宋姿在書院的職位被罷免,夫子一位出現空缺,拿着推薦書而來的沈端被作為院長的顏修親自接見。
書院在晝家支持下開始整頓,剔除有名無才之人,引進新鮮的師資力量,這是她身為院長必然要做的。
沒了宋家把持女院,她這個院長終于能放開手腳行事,沈端的才學沒得說,當女院夫子綽綽有餘。
從院長室出來,沈端有了全新的身份——女院夫子。
女院分為梅蘭竹菊四院,沈端負責的便是梅院。
清早,元十七一臉暧昧地瞧着她家阿姐,琴姬心知肚明她為何如此,仍舊裝作不知,嗓音微涼:“還看?”
“哎呀,阿姐……”元十七挽着她胳膊賣乖,竊竊私語:“景哥哥走了?”
她今晨醒得早,可是無意撞見景哥哥從阿姐房門出來,兩人昨夜宿在一處,定是發生了一些什麽。
她年紀小,但見多識廣,事落在其他人身上她不稀奇,可是落在她嫡親阿姐頭上,這就按捺不住了。
琴姬無意隐瞞此事,懶洋洋“嗯”了聲,元十七聽得真真的——這也聽不出她阿姐嗓音沙啞啊!
話本上不是這樣說的!
再去看脖頸,雪白,沒有半點可疑的痕跡。
話本上也不是這樣說的!!
她啧了一聲,內心對景哥哥正人君子的形象拔高了一大截。
這得是怎樣的‘柳下惠’才能輕易不動她阿姐?
被她一寸寸瞧着唇、頸、腰,琴姬心裏通透着呢,她和恩人夢中如何胡鬧,醒來照樣仿若無事發生,一雙眼睛,任憑她如何看,能看出什麽?
只是看久了她還是伸手遮了十七的眼:“非禮勿視,小十七。”
元十七心裏犯嘀咕,不敢真把人惹惱了,見好就收,嬉笑着換了話題。
她不再揪着不放,琴姬心裏舒服不少,她和恩人如何荒唐,打心眼裏還是不願其他人評價指點,縱是嫡親妹妹都不行。
恰好此時換了一身新衣的晝景裝模作樣地從後花園繞過來,身邊跟着精神煥發的元三郎、元四郎、元十三。
“阿景昨夜睡得可好?”
他們只當自己夜裏睡在安置的客房內,晝景面色不改:“還好。”
元三郎戴着銀色的橢圓鏡片,書生氣十足:“哎?那不是十四麽?”
元四郎對身份尊貴又平易近人的準‘妹夫’相當滿意,有心為妹妹妹夫創造更多的婚前相處機會,和三哥一起,一左一右拉扯着愛纏人的元十三離開。
這邊,元十七剛看清迎面走來的人,就被九姐拉到西北角賞冰花。
冰花有什麽好賞的!元十七回頭望了一眼,和元九娘咬耳朵:“我不信!”
她不信阿景能坐懷不亂,元九娘看她一眼,心裏明白着呢,失笑:“才多大,再多嘴多舌,小心十四惱你。”
元十七玩歸玩,鬧歸鬧,還是讨人喜歡的玩鬧法,琴姬哪能和她計較?笑了笑,看着一身白衣的心上人,手伸出去:“給我暖暖。”
晝景握住她指節,慢慢将其攏進掌心。
昨夜夢中之歡好兩人誰都不提,話不多,氣氛倒是無人能攪擾的融洽。
走到僻靜的角落,琴姬轉身親吻她的恩人,蜻蜓點水,很快停下,手搭在晝景肩膀,回憶起這人夢中情切克制不住在她耳邊念叨的葷話,眉微彎:“偷.情的滋味可好?恩人。”
“人”字拉長,餘韻猶在舌尖繞。晝景玉白的俏臉噌得被染紅,想着夢裏是怎麽不要臉地耍無賴,又是怎樣口無遮攔地哄着人盡歡,頓時悟了。
原來不管裝得多純情無辜,都免不了被秋後算賬。她眼睛亂瞟,看東看西就是不肯看她的舟舟姑娘。
單看她一身貴氣風華天成,誰能想到她會那麽不知滿足?
琴姬被她氣笑:“說話,夢裏不是逞盡了威風麽,怎這時不敢言語?”
啧。都說了是夢裏。晝景悄悄拿眼睛勾她,企圖靠美色過關。
裹着大氅的少女容色冷冷清清,再不是夢裏啞聲求饒的媚态,她輕哼,別開臉不去看她的恩人,反盯着遠處的梅林,盯久了,回頭發現這人還在,她心情頗好,面上不顯露:“你怎麽還沒走?”
她一臉不耐煩地催人走,晝景很委屈。
她生得好,不說話時也是很能唬人的模樣,世家主的威嚴絲毫不缺,凜然嚣張,只此時不敢嚣張,亦不敢再現出真身借着色.相誘人。
鳳眼輕眨,極其柔美的長相,映出三分幹幹淨淨的楚楚可憐,雪發玉冠,喉嚨微微吞咽,醞釀着一套哄人的說辭。
琴姬看得觸目驚心,視線定格在她下颌的美人溝和起伏的喉嚨,心裏起了燥,暗罵自己沒出息,水眸乍冷,不客氣地哼了聲:“你以為看着我,拿你那雙眼睛勾人,我就拿你沒轍?”
晝景沉默一晃,上前一步輕輕柔柔親在她下唇,眼裏帶着讨好的笑,鳳眸亮晶晶的,笑容明燦。
“……”
堅持了沒三息,冷漠冰寒的少女氣惱地抓了她的手,似別扭,似竊喜,又似不露聲色的遷就:“好罷,這次饒了你,下次恩人可不能在夢裏那樣欺負——”
話被堵了回去。
溫熱覆上來,琴姬愣了一瞬,心魂都被她勾去,手臂環住那人纖腰,柔順承歡。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5-17 17:52:35~2021-05-20 18:01:3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