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冷色春情
元十七抱着枕頭在床榻翻來覆去睡不着。
帝後态度出奇地溫和, 又是噓寒問暖又是百般賞賜,宮宴散去前陛下還柔聲囑咐她常來宮裏坐坐, 若非曉得她不可能成為太女妃,都要懷疑兩人是在相看未來兒媳婦了!
想破腦袋她都想不明白其中因由,然念到九姐也是被額外關照之人,元十七心放回肚子,閉上眼,蹭得坐起身。
要命了。
她怎麽又想起來了?
阿姐那日醒來,有光穿透屋頂直入雲霄, 一剎那她在腦海見到自己被人‘欺壓’的畫面,她羞恥咬唇,憤憤不平:這壓着她欺負的女子到底是誰啊!
手摸哪兒呢!
她顧自羞憤好一會, 懷着不可與外人道的複雜心緒沉沉進入夢鄉。
後廚。
琴姬跟着謝溫顏悉心學習怎樣做好糯米雞。
一等的聰明人, 看看便會, 還會舉一反三, 如同她在刺繡上的能耐。
但一等的聰明人也并非全知全能,她無前世在廚藝上的天賦,換了廚藝一道,知道、看到, 和會不會當真無太大幹系。
好比一把古琴, 缺了那根弦, 曲不成調。
好在謝溫顏對待女兒耐性極佳,手把手不厭其煩地教她,做出來的成品一次比一次好,耗費整整兩個時辰,才做出一份引動人食欲的飄香糯米雞。
琴姬成了小花貓,笑容璀璨:“阿娘真厲害。”
她由衷誇贊一句, 眼裏存了孺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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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溫顏拿了錦帕替她擦拭沾在臉上的粉,笑道:“我的十四也很厲害。”
母女倆互相誇贊,當娘的看自己的女兒自然無一不好。
夜色濃沉,出了後廚,琴姬攙扶她去歇息,回房沐浴後一個人獨坐窗前。
今夜無星無月,天是陰的,有雪從蒼穹飄落,她睡不着,翻開一卷書,看到天明。
花紅柳綠擔心她虧損身子,好生勸了幾句,勸不住,礙于主子的威嚴,不敢和元家其他人說。
清早,琴姬提着食盒坐馬車來到晝家門前,門子見了,恭恭敬敬将人迎進來。
晝星棠這會還在上早朝,晝景昨夜沒睡好,此刻裹着被子睡回籠覺,她自在潇灑,任誰也管不到她的頭上。
琴姬輕手輕腳進了內室。
內室溫暖如春,她含笑來到榻前,細細瞧着恩人精致的眉眼,眸光流轉,深處盡是化不開的柔情。
七日已過,靈目消去,她雙目重見光明,耽延的功夫都容不得,在阿娘陪伴下做好早膳便急着登門。
而她的心上人窩在被衾睡得昏天暗地。
看她睡得香,琴姬心裏被愛意充滿,不忍擾了她好眠,輕如落雪地親在她唇角。
下一刻,被人擒了腰肢。
她淺淺地低呼一聲,擡眸看去對上一雙清澈勾人的眼。
晝景生得唇紅齒白,純淨的氣息将心上人籠罩,開口,嗓音帶着撩人的啞:“怎麽這會來了?”
“這會來不行嗎?”琴姬柳條似的依附在她身上,水眸濕潤,被這人膝蓋頂.弄地呼吸紊亂。
她隐約猜到自己來得時機不對,恩人怕是在夢裏想她。
“嗯……行的。”晝景埋在她頸窩深吸一口氣,懶洋洋的,她四肢修長,欺負人的樣子都甚是迷人優雅:“昨夜睡得可好?”
琴姬一夜未眠,和睡好兩字差了十萬八千裏。
她遲疑兩息,晝景意識慢慢清醒,再觀她眉眼的淡漠清冽盡溶為水,曉得把人招惹地不輕,老老實實伸平了腿,不敢再亂動,惹來少女欲說還休的一瞥。
春.情混着冷色,怎一個美字了得?
“恩人不在,孤枕難眠。”
嘶——
晝景吸了口氣,從薄被斜伸出來的長腿又不安分地動了動,摟着那把纖腰半哄半逗:“這樣的話舟舟都敢說,挑釁我?”
“我哪敢。”琴姬大大方方地和她對視,對視不過幾個呼吸,神魂似是要被她吸去,狼狽移開眼,忽然想到什麽,過分地撩撥回去。
趁人耳朵着火之際,她從從容容起身。
晝景半邊身子都被她撩得沒了力氣,她要起,哪攔得住?
雙腳重新落地,琴姬眼皮輕掀,笑意噙在眼底:“還敢胡思亂想?”
這到底是哪家不講道理的小姑娘啊!
家主默默委屈,而後默默歡喜,眉開眼笑:“還敢。”
四目相對,冷俏的少女沒出息地一下子心跳失衡,嘆她笑顏美好,愛她口無遮攔。
“該起了。”她揚手掀開錦被。
某人一身裏衣裏褲,長發三千,白得耀眼。
食盒打開,糯米雞的香味飄到鼻尖,晝景好心情地接過少女遞來的長筷,笑眼動人:“看起來很不錯。”
“嘗嘗?”琴姬催促道。
“嗯,一定要嘗嘗。”
看她吃得香,琴姬眼裏的笑意始終沒落下去。
一頓飯吃好,她拿了帕子替心上人擦拭纖長的指節,猶覺不夠,差使下人端了清水來,一根根洗得如玉髓般白淨發光,這才心滿意足。
她向來愛幹淨,晝景是知道的。
被她饒有興致地把玩手指,晝景趁機握住她手腕:“這地兒太小了,去外面玩可好?”
今日是個晴天,風停雪止,陽光難得帶了暖意。
她要玩,琴姬哪有不陪着的道理?
狐妖壽數漫長,最怕無聊,她當然要讓她盡情、盡興,得享趣味。這一玩,從早到晚,上了山,去了她們前世第一次幽會的地方。
山上的小木屋還是晝景親自打造的,十五歲前她養在深山,十五歲後修出人形這才被接回浔陽繼承家業。
這地方于她而言有不同的意義,是喧嚣人間裏一處靜地,也是與愛人幽會獨處的妙境。
除了小木屋,還有附近的溫泉池。
天邊星子亮起,琴姬解衣下水,不遠處,隔着天然的屏障,晝景委委屈屈的聲音傳來:“舟舟,你一個人不覺悶嗎?”
“不覺悶,你不是在嗎?”
水聲撩起,晝景不死心的問:“我真不能過去嗎?”
“不能。”
斬釘截鐵不容置喙的音調。
“好罷。舟舟,給你看個好東西。”
鵝卵石大小的翠玉自半空飄來,受晝景意念掌控乖乖巧巧系在少女軟白秀挺的兩胸之間。
琴姬在夢裏識得此玉名為千裏通靈玉,是前世的自己和恩人用來隔空對話的小玩意,借着此玉,解相思,也曾解患難。
她同樣曉得,恩人贈玉之時是懷着怎樣的小心思,玉懸于繩,系于乳.間,每一次碰撞,仿佛都在被她叩開心門。
很壞。
前世的玉戴在身上,撫摸着舊物,琴姬心緒翻轉:“恩人,你要不要看看我?”
不遠處傳來拍打水花的聲響,她問:“恩人?”
晝景栽進溫泉嗆得咳嗽兩聲:“我、我在……”
一瞬想明白她是怎麽回事,少女不客氣地笑了:“既如此,恩人還是莫要看了。新婚夜再看。成婚之前,你不準再入我夢。”
好不容易站起來,聽到這等‘噩耗’,晝景臉色變換:“舟舟……”
“有這時間,恩人還是多想些花樣,我不要別人要過的。我要你給我獨一份的。情如此,欲也是。”
清水沿着她身子滴落,星月下美人擡腿邁出溫泉池,肌膚白裏透紅,嬌嫩細膩,如仙子臨世。
她回眸一笑,明明眼目看不見某人急切穿衣的情景,卻好似真的望見了,調笑道:“恩人莫要偷看我穿衣,否則我會惱的。”
她一句話弄得晝景羞紅了臉,耳朵冒着熱氣:“這話說的,你哪裏我沒見過摸過?”
琴姬慢條斯理穿好小衣,笑:“那是在夢裏,夢裏你想怎樣我難道還能說不?我哪有那麽殘忍。”
她語氣自然,晝景聽得一喜,驀地想到婚前不準再入夢,她穿衣的動作慢下來:“早知如此,婚期不該定在三月的。”
“哼,怪誰。”
“……”
晝景悔得腸子都青了,就這勁頭,她們什麽時候才能三年抱倆?
她赤腳繞過來,琴姬剛穿好最外層的衣衫。
兩兩對視,情絲在眸子裏千纏百繞,晝景呼吸不穩,上前攬了她腰,毫不遲疑地吻上她。
琴姬閉了眼,順從啓唇,任她翻來攪去,摧殘亦或愛憐。
食髓知味。
險些沒收住。
抱着懷裏的少女一步步走在下山的路,晝景魂不守舍。
陷在熟悉溫軟的懷抱,琴姬睡得香。回到元家,被娘親接到懷裏,人還沒醒。
瞧着女兒潤澤嬌豔的唇色,謝溫顏饒有深意地看着眼前人,晝景被她看得臉熱。
兩人誰都不想把熟睡的人吵醒,彼此交換過眼神,謝溫顏轉身回府。
大門關閉,晝景站在門外,怔然失神。
唇齒間,似乎還殘存着香。
夜深,元家衆人都在等沉迷談情的人歸府。
見了被謝溫顏抱着的少女,元賜咽下要說的話,元袖悄悄松了口氣,元三郎打了個哈欠,元四郎總算不再繡花。
女兒/妹妹還記得回家啊。
屏氣凝神地目送阿娘抱十四回到閨房,元四郎基于體貼妹妹的心思,輕聲道:“這婚期,還要好久才能到啊。”
“三月三,也沒多久,十四認祖歸宗才多長時間,這麽早嫁出去,阿爹阿娘舍不得的。你們舍得嗎?”
“舍不得。”
“十四清減了。”元九娘道。
每天珍馐養着,怎麽還能往下掉肉?和連帶着補了幾天長胖三斤的元十六比起來,十四那把腰,也太細了。
閨房寂靜,謝溫顏為女兒蓋好錦被,琴姬睜開眼,眼裏濕霧朦胧:“阿娘,她走了嗎?”
“走了。”
謝溫顏褪去鞋襪上了床榻:“最近都沒睡好嗎?阿娘哄你睡。”
琴姬轉身撲到她懷裏:“阿娘……”
元十七等在門外許久不見阿娘出來,料想阿娘在陪阿姐,她摸着下巴,默默估算阿娘有長時間沒哄她睡了。
三年零八個月。
她嘶了一下,阿娘嘴上不說,心眼裏确實最偏寵阿姐。
轉念想到比她還慘的阿爹,元十七沒心沒肺地哼了聲,暗暗替她爹着急。
阿爹被冷落了十八年,中間也就和阿娘同房過一次,然後有了她,這都多少年了,阿姐都回來了,爹還沒哄好娘。
她頭疼地屈指敲了敲太陽穴,心裏揣着事,本想找阿娘開解開解,眼下無果,只好退回自己房間。
那個欺負她的人到底是誰啊。
這成了擰不開的一個結。
都、都那樣她了,她到底找誰去負責啊!真是莫名其妙!
元十七嘴裏嘀嘀咕咕:“我是瘋了才一直想這事!”
她見多識廣,什麽葷腥沒在話本子裏見過?當即決定回房翻出私藏的珍品畫冊,看它個大半宿!也好早早忘了那日見鬼似的湧進她腦海的半幅春圖!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5-13 16:18:58~2021-05-13 20:23: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