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抱着我
傍晚, 晝景扶腰走出門。
迎面和守在白貍院門口的花紅柳綠撞上,兩姐妹看她的眼神從頭到腳透着微妙, 奈何家主心裏的苦唯有自個知道。
總算不用再使出渾身解數讨她的姑娘歡心,總算哄得她的舟舟忘記白日那千不該萬不該的一瞥,晝景累得腰酸、腿軟。
感慨當一只精通十八般雜耍的狐妖好難。
秋風陣陣,吹皺了秋水城護城河的河水。
閨房內,紫金爐裏熏香袅袅升起,少女以手托腮,透過窗子目送她的恩人離開。當時醋是真得醋, 可玩起來,恩人忘情地哄她,被哄的滋味也是真得好。
毛茸茸的大狐貍, 怎麽摸都能摸出一手的柔軟溫滑。
琴姬故意沒出門躲在這偷看她的恩人。
看她長籲短嘆, 看她一副‘逃出生天如釋重負’的窘态, 笑得眉眼彎彎。
入夜, 夢境。
晝景神識再次穿破迷霧幽林跌進一處五顏六色的花海,少女慵慵懶懶躺在鮮花上,仰面朝天,看此間夢中湛藍天空, 白雲浮動, 飛鳥過境, 不遠處梅花鹿低頭輕嗅一朵花。
見了她來,她喑啞柔媚地喊了聲“恩人”。
白日被她喊“恩人”的次數多了,每一次喊出來都意味着晝景要挑戰更高難度的技術活,她頭皮發麻,讪讪笑了兩聲:“啊,舟舟啊。”
“恩人。”年輕美貌的姑娘躺在那好整以暇地看她, 好奇道:“恩人,你是被我吓到了嗎?還是累到我的恩人了?”
換一種技術活晝景大抵永遠不會累,只是身為被天道眷愛的狐妖,上蹿下跳的太難為她了。
她老實躺下來:“吓到還不至于,累到也不至于。”側身用手指輕點少女唇瓣:“舟舟開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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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言蜜語張口就來,都不怕她的舟舟姑娘心血來潮再折騰她一番。
白日玩得痛快,琴姬暫且饒了她:“我想和恩人一起看星星。”
說着,藍天白雲一瞬化作繁星滿天的春夜,星子在天空眨眼睛,明月高懸,琴姬翻身滾到她懷裏:“你抱着我。”
“求之不得。”晝景長臂一撈,少女嬌軟的身子完全依賴地被她抱緊,雙手環着那把纖腰,周圍花香怡人,蒼穹寂靜,沒有上一次入夢的幹.柴.烈.火,有的是一點點浸入心田的愛重。
兩顆心彼此依偎,不時說着小話,興致上來調.情兩句,彼此害羞地親一親對方額頭、下颌。
有張有弛,感情方能持久。這道理,琴姬很早就明白。
她似乎生來就懂得如何愛她的恩人,刻入靈魂的珍視,不想要她離開,不想要她心裏裝着旁人,不想見她的眼睛盯着其他姑娘不放,瘋狂隐晦的占有欲,想和她靈魂撕扯交纏的渴慕。
但要慢慢來。
琴姬貪得很多,所以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慢。寧願慢一點,寧願費時費力一點,都想和她的恩人求一個天長地久,永結同心。
躺在晝景懷裏,她很快陷入夢中夢。
“白貍……”
她淺聲呓語。
夢裏的狐貍脖頸挂着銀色小鈴铛,毛發雪白沒有一絲雜色,看不清眉目的少女躺在榻上和狐貍說悄悄話,很快一道白光掠過,狐貍變作一床大,毛茸茸的,讓人看了想躺進那個懷抱汲取溫暖。
“白貍……”
白貍是晝景前世作為狐貍時的名字,此刻從她的舟舟口中吐出來,她輕輕吻在她眉心:“我在。”
比柳絮還要輕軟的口吻。
琴姬緩緩睜開眼,看到她的恩人,展顏輕笑:“我好像夢見你了。你會變大。”
晝景心想:我還會變小呢。
上輩子沒少用變化之道哄她的姑娘。她問:“要看嗎?”
“要。”琴姬沖她腼腆笑開:“要變成一床大,然後我睡在上面。”
她的笑容純真美好,猶如清晨沾了水露的花,晝景愛意在心間靜靜流淌,抱着她變作超大號的狐貍。
琴姬當即摟着她的脖子,埋在脖頸深吸一口氣。
好聞的香草味。
沁人心脾。
狐貍爪子随意搭在少女腰肢,晝景問她:“還要什麽?”
“要你看着我。”琴姬一眼望進那雙眸子深處:“要你看我好久,看到這夢散了為止。”
一覺醒來琴姬都感覺身子陷在一床大的毛茸茸裏。
意識漸漸清醒,望着頭頂的紗帳,她唇邊染笑,懷着羞澀深嗅被衾上的香草味——味道已經極淡了。
錦被是恩人蓋過的那床。
她掀被下床,窗子打開,深秋的涼漫進來,溫熱的身子打了寒顫,卻是更加清醒了。
元家。
她呼出一口郁氣。
昨日見過婦人,見過她身邊的四個女兒,閉上眼還能想起她們的樣子。
雙足套入靴子,她低着頭想:走一步算一步罷。再不濟,她還有愛她的恩人。
她重新綻開笑:她是有妻子的人啊。只要她願意,恩人随時都可以給她一個家。她們兩人的家。
這念頭着實振奮人心,琴姬直起身,婀娜的身段在純白綢衣掩映下透出年輕鮮嫩的美。
可惜如此美好的心情還是被人破壞了。
琴老娘來得很快。
她不是一個人來的,同來的還有被放在竹架一身是血的琴悅。
琴悅雙腿被人打斷,躺在擔架生死不知。
然而昨日賣長命鎖的五百兩被婦人大手大腳置辦了幾個月的必需品,又買了一處新宅,身上揣着僅有的幾十個銅板,根本不夠給兒子治傷。
流煙館外一片喧嚣。
唯一看重的兒子昏死過去,琴老娘豁出臉去大吵大鬧:“喪天良的啊——”
不等她一嗓子徹底放開,少女在侍婢簇擁下神色冷淡地走出來,秋風急,白衣獵獵,烏發揚起,白皙的臉蛋兒染了霜色。
琴悅鬧成現在這樣子,她比琴老娘都了解其中內情,昨夜柳綠來報,說琴悅威逼崔九讨要銀子,她就猜到會有此一幕。
崔九纨绔子弟,哪是良善之輩,騙身騙心以淫.辱女子為樂,被行俠仗義一身熱血的蕭公子選在大白日去勢,做不成男人,對于常在花叢游蕩的公子哥來說是致命的打擊,不瘋則狂。
琴悅趕在這個時候打着恩人的名號去崔府打秋風,好死不死逼在崔九頭上,狗咬狗,場面哪能好看?
斯文喪盡。
白瞎他讀了十幾年聖賢書。
琴姬不去看他,涼涼地瞥了眼琴老娘。
琴老娘兒子都要死了,破罐子破摔,說破天就是要銀子給琴悅治腿,要琴姬吹一吹枕頭風,借着晝景的權勢弄死崔九替兒子報仇。
癡心妄想。
這兩個要求,琴姬任何一個都不會答應。
八年的養恩她已經用琴家母子最喜歡的金銀作為回報,她不是琴老娘的骨肉,沒道理繼續姑息養奸。正好,今日有得是時間。
她輕笑,笑容刺激了癫狂的婦人,琴老娘叫罵着撲上來被少女及時避開,花紅柳綠護在主子身前。
“好你個小蕩蹄子、賠錢貨,你哥重傷至此,你連銀子都不肯拿……”琴老娘破口大罵,污穢的話比大糞還髒。
不說旁的,哪有這麽罵親女兒的?
大周先後兩任女帝掌權,女子地位提高,就連山村重男輕女的現象都得到改善,女子照樣可以入朝為官,光宗耀祖,哪家的女兒不是寶?
母女關系至此,知情的免不了唏噓。不知情的外來人看得直蹙眉,感嘆少女美則美矣,太過無情。
“好!你不給銀子,不給你哥報仇,我去官府告你!告你不遵孝道!”
琴姬把玩着腰間玉佩,冷聲道:“我是你的女兒嗎?別是你從哪偷來的罷。”
質問來得又疾又穩,人群騷動,琴老娘聽着周遭交頭接耳的議論聲,氣急敗壞,喊得嗓子破了音:“你不是我女兒是誰!”
“荒唐!她是你女兒,那我又是她的誰?”
烏泱泱的人群開出一條路,謝溫顏領着四個女兒,身後領着一隊官兵,身側跟着玄衣玉帶的元賜。
她率先看了眼冷清清站在幾步外的少女,觀她無恙,一路提着的心緩緩落下。
元賜急切打量他的嫡女,瞧那對眉目依稀能找到自家夫人的幾分神韻,他心喜愈甚,霎時橫眉冷指,怒視琴老娘:“來人!将這對賊子抓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舟舟終于有愛她的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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