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Need a hand? 4
艾提安來得算晚。當他進入禮堂的時候,兩旁自行取用的餐點已經少了大半,前來赴宴的人也都三三兩兩地抱成團各自交流了起來。再加上舞池裏成雙成對翩然回旋的身影,明明是由學生主持、參加者也以學生為主的聚會,卻讓他一瞬間有了種來到了上流社會的社交舞會中的感覺。
──雖然這種想法,或許也與籌劃者的初衷差不了多少。
在法蘭,「百花節」最開始只是個歡慶春天、贊美自然的節日。但随着時間流逝,不知從何時起,百花節已然被賦予了另一層的意義,變成了愛情和美好邂逅的象征。
每年的這一天,上流社會的貴|族富紳都會聚集在一起,将家族的适齡少年和少女隆重地介紹進社交界;而一般的平民和百姓,也會在城鎮的廣場舉行盛大的篝火晚會,讓想要找對象的年輕人們有彼此接觸、認識的機會。民間甚至有種說法,認為在百花節時結下的姻緣,都必然能夠圓滿長久。也因此,百花節一直是法蘭一年裏最受重視的節日之一,和新年幾乎有着不相上下的地位。
今晚在藝術學院大禮堂舉行的這場宴會雖然不像法蘭本土的百花舞會那樣正式,但不可否認,抱持着某些旖旎念頭前來參加的人,絕對比單純只是想和同鄉敘舊的多上許多──畢竟都是适齡的男女,對愛情有所向往也是很平常的事。不論是想尋覓未來的伴侶、還是只想找個在學期間的「玩伴」,這顯然都是一個相當不錯的場合。
──就是不知道告知他這個訊息的蘭尼斯特……知不知道這場宴會的真實性質了。
看着禮堂裏的燈火輝煌、衣香鬓影,感受着從他進到禮堂後就開始一道道往身上集中的灼熱目光,艾提安心底微微嘆息,覺得自己真的是心亂了才會蠢到跑來這種地方尋求安慰。
他毫不懷疑只要自己稍稍透露出一點信號,就會有無數人前仆後繼地送上門來「安慰」他;也毫不懷疑一場酣暢淋漓的性|愛,絕對有辦法讓他暫時抛去心頭的抑郁。但姑且不談這麽做的後續影響,艾提安雖然不把和人發生肉體關系看成一件多麽嚴重的事──過去的幾年裏,他也唯有這麽想才能過得下去──卻也不想被人當成一個廉價而随便的蕩|婦。所以盡管大禮堂裏那種難以融入的歡騰喧嚣讓褐發少年的情緒瞬間又更煩躁低落了不少,他卻還是放棄了融入或尋求「安慰」的打算,決定和蘭尼斯特打個招呼過後就直接離開。
以學院主|席過于負責任的性格、和其身為法蘭王子的事實,蘭尼斯特出席這場宴會都是必然的事;而艾提安和他也算有着不淺的交情了,又是因為他的邀請才會來,走之前當然于情于理都該和對方說一聲。
──問題是,褐發少年舉目四顧、将整個大禮堂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又收到了不少或者邀請或者輕薄的目光,卻怎麽也沒找到那個無論走到那兒都會成為人群中心的俊美青年,
艾提安因而微微皺了皺眉。
既然找不到人,他就這麽回去也算不上失禮。但這種意料之外的情況,還是讓褐發少年無法扼制地有些在意。
學院主|席之所以沒在現場的可能性很多。可能是臨時有事抽不開身根本沒有過來、也可能是來了又早早就走了,就像他現在打算做的那樣……當然,更大的可能,是蘭尼斯特也和來到這場宴會地無數年輕男女一樣,想尋找一個陪伴的對象──不論是暫時還是永久──并且已經相互看對了眼,和那些雙雙對對離開舞池走出禮堂的人一樣、另外找了地方「彼此了解」去了。雖然
從學院主|席平常嚴肅刻板、謹慎有禮的模樣來看,實在不太像是會做出這種輕佻舉動的人。但外表是一回事、內裏是另一回事。誰又知道真正的伊恩.蘭尼斯特……會是怎麽樣的一個人呢?
就像佛格永遠不會想到,他心愛的「小鳳凰」,正是一手促使「網」從鼎盛到傾頹的罪魁禍首;就像「少爺」和他的那群纨褲同伴永遠不會想到,當年那個被他們恣|意侵犯□□、連名為「死亡」的解脫都無法得到的小小少年,會在徹底的絕望後化作了惡鬼,在接下來的日子裏一個接一個地将他們逼上了絕路。
艾提安确實如願以償地得到了他日夜想望着的自|由;但就算自|由了,早已遍體鱗傷的身心,也早就沒有了恢複如初的可能。不論他小小的記事本寫下了多少條來自過去的陰影、又記下了多少的「改變」,某些更為根本的事物,都已牢牢地刻劃進了骨裏,徹底成為了「艾提安.蘇薩」的一部分。
Advertisement
艾提安其實沒有愚蠢到認為自己能夠徹底揮別過往,也沒有愚蠢到去否定曾經的自己。只是每每觸碰到過去的傷疤,他卻仍然忍不住難堪、忍不住自嘲、忍不住……疼痛。
本來就稱不上好情緒這一刻更是一落千丈。
其實蘭尼斯特想做什麽──或者說和誰做什麽──都不關他的事。他們頂多是互相拜訪、偶爾遇上了一起走上一段路的交情,即便不只「泛泛」,卻也遠遠不到知心好友的程度。就算對方和人胡天胡地去了,和他也沒有一個銅幣的關系。
但不論怎麽自我催眠「這不關我的事」,艾提安還是無法控制自己不去煩惱、不去在意。他甚至還可笑地萌生了一種毫無來由的、被人欺騙的憤怒感,以至于那張美麗的面龐之上神色越變越難看,幾乎都到了讓旁邊的人竊竊私語起「他不會是來抓奸吧」等程度。
──聽到這種話,艾提安的臉色幾乎瞬間又黑了好幾分。
只是駐足原地思考了半晌,褐發少年輕輕嘆了口氣,終究還是放棄了直接掉頭就走的想法,盡最後一分努力在會場裏找起了人。
這一次,他不再只是站在原地用目光搜索,而是在大禮堂裏四處穿梭,以視線留意着的同時還不忘旁聽起路人的談話──這種場合也是各種閑言閑語最容易流傳的地方,如果有人看到了什麽,絕對不會吝于跟身旁的友人分享議論。
結果他還真的聽到了些什麽。
『你聽說了嗎?卡崔娜.洛艾爾信誓旦旦地說她會成為王子妃的事情。』
『當然。我母親來信說,洛艾爾大公夫人已經和王|後陛下提過了好幾次,也暗中托現在正受寵的利維坦女侯爵和國王陛下吹了不少枕頭風……問題是就算兩位陛下不反對,伊恩殿下本人不答應也沒辦法吧?虧她還有臉說,到時就看她怎麽被打臉吧!』
『我也不覺得伊恩殿下會看上她。但聽她說得那麽肯定,也不像是空口說白話的樣子……』
『嗤!伊恩殿下那麽潔身自好的人,她就算把自己脫|光了送上去,大概也只會得到一句「趕快把衣服穿上、有傷風化」之類的話吧!去年有個小賤|人就用了這招,結果……呵!當然,她要是有膽子對殿下下|藥、直接生米煮成熟飯,或許還有那麽一丁點可能。』
『……你這麽一說,我剛剛好像看到殿下上樓休息去了。應該……不會吧?』
『殿下可是九級治愈師,怎麽可能發生那種事?你想太多了。而且卡崔娜還在前面招蜂引蝶呢!』
『也對,是我想多了──順帶一提、你知道林登侯爵家的……』
之後的對話,艾提安沒有繼續聽下去。
雖然他也不覺得蘭尼斯特身為高階治愈師還會被那種手段算計,但想到自家宿友身為大陸第一人都還曾經中招過,艾提安想着「事無絕對」、「以防萬一」,決定還是到樓上探一探,确定沒事了再打道回艾梅蘭二號樓。
他對藝術學院不算熟悉,還是稍微看了下現場的人流動線,才在出了禮堂之後找到了上去的樓梯。
藝術學院長年接待來自各地的藝術表演團體,為了方便對方排演彩排,就将大禮堂的二、三樓改成了一間間可供短暫休息住宿的房間。房間平常是不對外開放的,但總有那麽些人有辦法拿到鑰匙……至少,艾提安一路走來,路過的十幾間房有半數都是亮着燈甚至連門都沒關好的。房間裏正進行着的活動,也與他所猜想的相差無幾。
──所以當他走到二樓走廊的最深處,發現了一間門縫裏透着燈光、裏面卻沒有什麽……特殊噪音的房間後,不可免地就想到了剛才那兩個女學生的對話。
他試探着轉了轉把手,門是鎖着的。或許裏面真的藏着「中招」的人文學院學院主|席,但也同樣可能只是完全不相幹的人鎖了門不知道在做些什麽。理智告訴他不該管、至少不該親自冒着淌渾水的危險出手;但想到入學報到時蘭尼斯特的細心安排、上學期的出頭撐腰,還有這些日子的往還交流,艾提安還是沒能夠過得了自己這一關。
他先回到禮堂、故作不經意地和某個手中拿酒的同學撞了一下,讓自己沾了一身酒氣,接着回到二樓解開衣領弄亂頭發、在脖頸處弄出幾個幾可亂真的紅色印子,做出了一副意亂情迷的模樣……對于色|誘他一向很拿手,就算只是單純的僞裝,穿過走廊時也差點沒被某對正抵着門愛|撫撕扯的「伴侶」拉去三人行。好在這兩個人都不是魔武學院的、也沒有人文學院那樣「怪胎」,所以艾提安直接閃避然後推開門把人踢進去就不管了,然後就像那些拿着鑰匙跌跌撞撞地想找房間「休息」的學生那樣,在來到目标的房門前後用阿德裏安給他防身的小工具開了門鎖,推開門進到了房間裏頭──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神之手XD
雖然脖子以下不能描寫的地方做的脖子以下不能描寫的事不能貼出來,不過總之……大家明白的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