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Need a hand? 1
盡管知道真相的當下艾提安一直表現得非常鎮靜,但事後,他還是花了好幾天的時間,才得以真正消化完那些足以震撼整個努泰爾大陸的事實。
──阿德裏安.法瑞恩就是本已殒落的空間半神阿德裏安.克蘭西。
──銀光獵隼伊萊.溫斯特其實是大陸公敵、裴督之主瑟雷爾.克蘭西的化身。
──精神系傳奇西法.恩塞德才是當年殺害阿德裏安.克蘭西的幕後真兇,裴督之主只不過是被陷害利用的代罪羔羊而已。
艾提安早就過了那種單純天真、認為是對的就該勇敢站出來争取的年紀,所以他沒有問阿德裏安為什麽不和徒弟相認、為什麽不揭破西法.恩塞德的嘴臉,也沒有主動去找銀發劍聖挑明一切。
他只是将自己當成了一個合格的樹洞,将聽過的一切通通埋藏在心底,好像什麽也不曾發生一般,就連對待某個金發僞少年的态度,也沒有太大的變化。
如果要說有什麽比較顯著的影響,除了二號樓兩個宿友聊天的時候不再需要遮遮掩掩、說一半留一半之外,就是艾提安心底「怪胎之王」的名號,已經由蘭尼斯特主席身上轉移給了自家宿友。
九級治愈師、煉金匠師什麽的……和目前實力随時可以突破聖階、真實身分還是半神的阿德裏安比起來根本是小巫見大巫。
但就算清楚自家宿友并不像外表看起來的那麽樣純真不知世事,艾提安也依舊無法減輕心底對對方的擔憂。
因為那個金發少年的殼子裏裝着的,是一個早就滿身傷痕的靈魂。
如果阿德裏安真的只是個單純的十幾歲少年,就算真的被銀發劍聖哄騙着做了些什麽,只要後者哄人的手段足夠高超,也不至于讓宿友的情緒有太大的起伏;但真實的阿德裏安……以他對徒弟的感情,如果那位裴督之主又一次做出什麽傷人的事──不論是有心還是無心──對這位傷痕累累的空間半神絕對是滅頂之災。
艾提安不是沒有試着勸過阿德裏安趕快突破聖階、盡快消除「心疾」這個隐患;但突破聖階、就意味着他之後數百、甚至上千年間都會維持着現在的樣貌,讓空間半神閣下實在有些難以接受──前生,他因為直到五六十歲才突破,即使後來成為了半神,外貌也一直是老者的形象,每每讓對徒弟有異樣心思的他越發感覺自慚形穢;所以這輩子就算已不奢求什麽,也依舊對成聖後的外表有着外人難以想象的在意。
這種煩惱在褐發少年看來無疑有些奢侈;但他畢竟不是阿德裏安,除了要對方承諾會好好照顧自己之外,也沒辦法多做什麽。好在說服了他之後,無需再隐瞞身分的阿德裏安很快就把心思放到了如何提升宿友的實力上,讓艾提安一方面再次迎來了繁忙但愉快的學習生活、一方面也因為對方注意力的轉移而稍稍松了口氣。
阿德裏安不愧是努泰爾大陸近萬年來的最強者,盡管艾提安一直堅持着不想分心學習魔法,昔日的空間半神閣下也依舊靠着自身對能量運用的理解,在他練習鬥氣和武技的時候提供了很多的幫助。
有宿友的指導,即使艾提安因故婉拒了銀發劍聖的種種「好意」,實力提升的速度也依舊不減反增──當然,為了不引起銀發劍聖的注意,阿德裏安還用了些手段幫他做了遮掩──讓一直把「成為強者」作為眼前主要目标的褐發少年在學習得越發起勁的同時,也不禁對兩人的相識和相交有了一些感慨。
──他想,和阿德裏安成為宿友,無疑是他截至目前的人生裏最大的幸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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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這麽說,不僅僅是因為阿德裏安的身分與實力,更是因為他們都是經歷過背叛、有著名為「過去」的陰霾的人。所以在彼此仍互相有所隐瞞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建立了相當的默契;對于阿德裏安利用靈魂誓約束縛友誼的事,艾提安也沒有任何的異議。
對他來說,信任這樣奢侈的東西,也只有年幼無知的時候才會随意交付;比起「我相信你」之類的空話,實質的契約束縛無疑更要來得可靠許多。
所以蘭尼斯特雖然是讓他得以收獲這份「幸運」的主要推手,艾提安對這位學院主席的态度也仍舊維持在「友好」和「不刻意防備」的程度上,距離「信任」依然有着相當可觀的距離。
他會在遇見對方時給予一個善意的微笑、會在晚餐有多做一些時分一些給這位鄰居、會在剛好同路時和蘭尼斯特一起從魔武學院走回艾梅蘭;但不論再怎麽清楚學院主席的正直、細心和善良,他也依舊牢牢持守着雙方相處的界線,絕不讓對方有任何侵入內心的機會。
因為艾提安很清楚。
他很清楚蘭尼斯特的人格魅力,也很清楚這份魅力對自己有着多麽大的影響力。能夠讓他萌生「信任」這種想法的人,一旦他真的交付出了信任,再想退回原來的界線之後就十分困難了。
而現在的他,還沒有勇氣、也沒有能力去承擔這種「無條件的信任」所可能帶來的後果。
所以他小心翼翼地保護着自己,同時盡可能地将心思放在學習上,用對實力的追求去克服心底躁動的渴望。和阿德裏安之間的彼此坦誠讓艾提安得到了一段相對清靜的日子,卻沒想到他才剛稍稍放松了對宿友的關注,他心底一直擔心的事,就真的發生了。
──艾提安無法想象,如果他今天沒有因為課程調整提早回到宿舍,迎來的……将會是什麽樣的情景。
看着床上氣息微弱、臉色蒼白,卻好歹勉強保住了一命的友人,褐發少年從沒有一刻這麽感謝過自己因過往的經歷而養成的防範于未然。
如果他沒有請送藥來給阿德裏安的瑟琳娜将一部份的藥交給他保管、如果他沒有央求阿德裏安做幾張緩和術的卷軸備用,即使他在對方斷氣前回到宿舍,也絕對沒有可能在治療師到來前留住阿德裏安不斷流失的生命。
回想起對方渾身冰涼地倒在起居室地板上的模樣,即使最危險的時候已經過去了、眼前人的氣息也已恢複了平靜,艾提安卻仍忍不住一陣後怕。
對孑然一身的他來說,阿德裏安不僅是朝夕相對的宿友,更是他身邊最接近家人的存在。即使從來沒有說出口,這個像弟弟也像長輩的金發少年都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所以強迫自己冷靜地處理、安頓好一切之後,守在阿德裏安床畔的他,就再也不曾松開宿友柔軟卻冰涼的手掌過。
因為,只有确切感受着對方微弱但确實的脈搏,艾提安才能真正感受到那種「他确實将人救回來了」的安心感。
才能……确信自己,真的留住了這個在他心底重要性僅次于母親的人。
──今天的事,但凡有任何一點差錯,艾提安的餘生都必然會生活在負疚感之中。
因為他早已看透某人本性、卻沒有預作防範的愚蠢;也因為他沒有說服阿德裏安以性命為重趕快突破到聖階的「理解」。
是的。
就算當時并不在現場,以艾提安對宿友的認識、和起居室裏仍殘留着杯盤點心的情況來看,他毫不懷疑阿德裏安之所以會突然病發,必然是某個不速之客所帶來的結果。
但那個理應比他更清楚宿友狀況的不速之客,卻在做出足以讓金發少年情緒失控的行為後就那麽走了,而連多留片刻确定對方是否安好都不曾。
光是最後那一點,就足夠讓艾提安對銀發劍聖的不負責任升起難以自已的怒氣和殺意了。
可他卻沒有能力、也不能這麽做。
洛瑞安邦立大學裏或許有其他不錯的治療師;但要說最了解阿德裏安身體狀況的,當然還是那個該殺千刀的伊萊.溫斯特。
──事實上,艾提安并非沒想過向隔壁的學院主席求助。早在他救回了阿德裏安、正煩惱着接下來該做什麽時,就已經用阿德裏安的傳影儀聯系過遠在德拉夏爾的雷昂.法瑞恩了。只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得到消息的雷昂除了跟他一起幹著急外什麽忙也幫不上,所以他最終也只能黑着臉托人去魔武學院報信,讓那個多半是罪魁禍首的男人過來好好看看自己做了什麽好事。
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的。雖然清楚宿友的狀況已經穩定下來、暫時不會有太大變化了,但在等候那個混賬男人過來的期間,艾提安仍然覺得對方的速度慢得就像是只長了一條腿,忍不住又在心裏将人反過來翻過去地罵了好幾遍。
可是當那個人終于臉色慘白地趕過來、看到床上像是去了半條命的阿德裏安後,一瞬間流露的表情,卻讓艾提安深深感受到了一種之前不管怎麽罵都沒能夠得到的暢快。
──盡管這樣的暢快,是以面對銀發劍聖近乎失控的威壓為代價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主席(在隔壁撓門板):我到底幾時會出場Q_Q
請注意本大章标題 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