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Trust issue 5
但這一刻,他突然有些不确定自己該不該繼續下去。
因為阿德裏安表現出來的只有羞意,卻沒有他所擔憂的害怕、厭惡跟恐懼。
──他揭穿一切的目的只是為了不讓阿德裏安的單純染上陰霾、不讓對方承受自己所經歷過的那些傷害。但如果他揭穿了一切,卻反倒讓原先一無所覺的阿德裏安心裏有了陰影,又該怎麽……
但不說出口,光看溫斯特劍聖望着阿德裏安的眼神,那種過于瘋狂的占有欲遲早會有真正失控的一天。他如果不事先挑明、多少讓宿友有點戒心,真發生了事,痛苦的也只會是這個幹淨得讓人舍不得傷害的少年而已。
被交付信任的對象背叛的痛,他無論如何都不希望阿德裏安嘗到。
想到這裏,短暫的沉默過後,艾提安終究還是選擇了挑明。
握着宿友的手微微收緊,低低的一聲嘆息後,他斟酌着用詞小心翼翼地開了口:
「阿德裏安,那樣的事情是……很私密、很親昵,只能跟你喜歡的人做的。溫斯特劍聖雖然是你很親近的長輩,但也不該……」
「你誤會了。他只是……教我而已。」
意識到他在暗示──或者該說是明示──些什麽,金發少年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搖了搖頭,紅着臉用一種「你誤會了」的語氣有些尴尬地解釋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不是的……那天只是我……不小心有反應,然後怕他看見時驚慌失措的反應讓他誤會了,所以他才會……」
「……阿德裏安,雖然原因我不方便說出來,但一個男人看待獵物的眼神,我絕對不會錯認……不論溫斯特劍聖用什麽理由将你蒙混過去,我都能肯定:他看你的眼神,絕對不是一個長輩所應有的。」
宿友對銀發劍聖的信任讓艾提安終于不得不将話說得明明白白,「他對你有欲望,阿德裏安。」
斬釘截鐵、再直白不過地說出這樣一句後,艾提安微微屏息,全副注意都放到了眼前的金發少年身上,就怕這個難以面對的事實會将對方吓出個什麽好歹來。
可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的是:面對他直言揭穿了一切的言詞,聽着的阿德裏安臉上卻沒有絲毫他以為會有的震驚、錯愕或失措──金發少年只是定定地望着他,金眸中寫滿了某些難以辨明的情緒,一反常态地一字一句緩聲問:
「你說他……對我有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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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而且他眼裏的占有欲很強,所以我很怕他……會對你做出什麽。」
「占有欲……對我嗎?伊萊……」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後,金發少年先是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憑空召喚出了一面水鏡、看了看自己現在的樣子……接着,他像是明白了什麽一般、精致的小臉之上神色激烈變換,而在轉為某種病态的蒼白後、在一旁的艾提安得以反應過來之前先一步揮了揮手,劃開空間憑空「變」出了一枚藥丸直接吞了下去。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阿德裏安反常的程度無疑已遠遠出乎了褐發少年的預期。盡管那雙金眸依舊帶着熟悉的澄澈、白皙的小臉也仍然精致得令人憐愛,但除了外表之外,艾提安卻很難再在宿友身上感受到那種讓人放不下心的孩子氣;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遍歷世事的滄桑。
就好像那個如人偶般精致的殼子裏,承載的并不是一個與外表相同年紀的少年,而是一個更為蒼老……且滿身是傷的靈魂。
艾提安雖然在許多方面比同齡人要來得成熟許多,但面對這種完全出乎他理解範圍之外的變化,卻仍不免有些手足無措。
只是看着阿德裏安才剛在藥效作用下好轉一些,就又突然難掩自嘲地「哈哈」笑出了聲,艾提安心底的擔憂終究還是壓過了因為宿友的種種變化萌生的不安,試探着輕輕喚了一聲:
「阿德裏安……?」
「……和我做個約定吧,艾提安,用你以靈魂認定的名字。」
随着唇間自嘲的笑聲逐漸轉弱,已徹底放下僞裝的金發「少年」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地開了口,望向他的目光無比認真:
「以朋友的身分,互相誓約彼此信任、彼此坦誠,謊言和背叛不會存在于我們之間;只有尊重和力所能及的互相幫助,會是我們友誼間的基石。」
阿德裏安的聲音十分平穩,屬于少年的音色依舊是偏于清亮的溫潤,卻已帶上了某種難以言喻的威嚴感;某種奇異的金色字符,也伴随着他口中流瀉的字句于兩人周遭顯現。
望着那一串串環繞着兩人的金色字符,即使以艾提安控制情緒的能力,都不由得露出了幾分難以置信的表情。
只是短暫的驚愕過後,迎着眼前金發少年鄭重中隐隐透着幾分渴望企求的神色,回想起對方的那句「謊言和背叛不會存在于我們之間」,即便理智不斷阻止他訂下這種連狀況都沒能搞清楚的約定,本能與某種感同身受的澀然卻仍驅使着艾提安張開了雙唇,嘆息着回應了宿友的誓約:
「以艾提安.蘇薩,我發自靈魂認定的名字誓約,成為阿德裏安.柯林斯.法瑞恩──」
「阿德裏安.柯林斯.法瑞恩.克蘭西。」
「──成為阿德裏安.柯林斯.法瑞恩.克蘭西之友,以靈魂誓約彼此信任,永不背叛。」
「我阿德裏安.柯林斯.法瑞恩.克蘭西在此誓約,與艾提安.蘇薩彼此為友,互相信任、彼此坦誠、永不背叛。」
随着二人先後立下誓言,兩道姓名浮現在金色的符文當中,而在阿德裏安那句「永不背叛」落下的同時為乍然收緊的金色符文所捆繞束縛,最終化作兩道金光分別落進了兩人身體裏。
看着那象征着誓約達成異象、憶起剛才誓約時對方所用的名字,隐隐明白了什麽的艾提安眨了眨眼,随即松開了原先緊握着「少年」雙手的掌,神情一變、故作輕挑地擡起了他的下颚:
「我還是第一次交朋友交到這麽聲勢浩大的地步……阿德裏安,你不覺得自己還欠我一個說明?」
「……以你的聰明才智,光聽我的名字就該猜到一點了,不是嗎?」
盡管被好友作出了那樣暧昧的舉動,破罐子破摔的阿德裏安仍舊一臉淡定,只在金眸深處流露出了一絲感激與釋然:
「我是阿德裏安.法瑞恩,梵頓帝國第十二代法瑞恩公爵的嫡子,同時也是……阿德裏安.克蘭西,魔武學院門口還立着雕像的那一個。」
「……我覺得我應該要很驚訝,但卻又不知道該驚訝到什麽程度。」
大概是今天已經受到了太多打擊,面對宿友足以震撼整個努泰爾大陸的真實身分,艾提安反倒發覺自己接受得異常平靜:「所以你今年到底幾歲了?」
「重生到現在,以身體來說是十五歲;至于靈魂……應該是一千一百一十……二或三?」
「所以你被……『教導』的時候,才沒有半點被猥亵的自覺嗎?」
以為自己找到了症結,盡管清楚眼前的僞少年是目前整個努泰爾大陸上第二老的人類,褐發少年卻還是忍不住因為眼前人發自靈魂的單純而再次有了種撫額的沖動,同時深深體會到所謂的「歷史」究竟有多麽不可靠。
阿德裏安.克蘭西,洛瑞安邦立大學校友,同時也是努泰爾大陸上近萬年來唯一一位突破傳奇進階半神的強者。四百多年前,這位努泰爾大陸第一人被自己最親近的人、他唯一的徒弟瑟雷爾.克蘭西所害就此殒落,後者也因弒師的罪過被大陸上無數高手追殺圍剿。只是這位弒師者畢竟是──曾經是──空間半神最寵愛的傳人,優秀的天資和傳承自師長的資源讓當時還沒入聖的他得以一次次逃脫來自各方的狙殺,甚至不到百歲就成為了傳奇強者,靠着強大的實力在大陸上立穩腳跟、更建立了屬于自己的一方勢力,讓所謂的「通緝」徹底變成了笑話一場。
根據當年領頭追殺瑟雷爾.克蘭西的傳奇法師西法.恩塞德的說法,這位大陸公敵之所以會做出弒師的行為,是因為阿德裏安.克蘭西對自己的徒弟有非分之想,多年來一直将他視為禁脔,瑟雷爾.克蘭西不堪忍受,才會在自己結婚那天做出了人神共憤的弒師舉動。西法.恩塞德是空間法神生前的好友,更是塞姆爾帝國的支柱。即使瑟雷爾.克蘭西本人從來沒有承認過這些,西法的身分卻讓他的這番發言得到了大陸上多數人的采信,也因而使得「阿德裏安.克蘭西」這個原本光芒萬丈的名字蒙上了陰影。
艾提安不是不曉得這個所謂的「歷史真相」,但多年來的經歷讓他比起「接受」更習慣「懷疑」,更何況早在立下互不欺瞞的誓約前、他就已經清楚眼前的僞少年究竟是多麽單純、幹淨的一個人了……事實上,已經将宿友當成家人的他很快就對當年的真相萌生了一些不太好的聯想,美麗的臉龐因而瞬間籠罩上了一層陰翳:
「阿德裏安,你連『教導』這種借口都信,哪有可能是大陸上傳言的那種戀童的人渣……?所以當年……難道是『那個人』為了讓自己弒師的舉動合理化的借口?還是……」
作者有話要說: 快要上肉渣了(雖然細節會河蟹),有人相信嗎?
這段明天應該可以完....改視角比新寫還累腫麼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