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雨下起來就沒有停的意思,一群人歇得快要打瞌睡,導演組湊在一起商量,最後大腿一拍,決定把剛才那場戲改成雨戲,趁了這天公作美。
“哪裏美了!雨一淋男神都成落水狗了!”
“抱怨啥,你看你男神抱怨了嗎?”
一半視線全轉向了穆行,穆行正走神,根本沒聽見剛才他們說什麽,甚至沒有人發覺有人在看他。
剛報怨的人立即說:“我男神是江老師!”
“我可不當落水狗。”江卓寒笑着回了一句,倏然一陣哄笑。
接着,又是一場忙碌,江卓寒和穆行也去補妝整理服裝,真雨不是灑水車能說停就停,他們可能拍一半就淋得沒法看了,所以能先預防的就先預防,免得拍出來不好看。
等所有準備都就緒,導演的喊聲一落下,工作人員就撤走了雨傘。
江卓寒冒雨站在巷子外,倏然往前跑去,即使下雨也一點沒放慢動作。他快步追上去攔住穆行,兩人視線一撞,開始對打戲。
雖然招式都是之前套好的,不過雨中增加了難度,但兩人打的動作卻一氣呵成,幹淨利落。
周導在鏡頭後面看得嘴角上揚,他見種各種各樣的演員,但打戲動作像這兩人這麽完美的,真的不常見。不只是打,還要打得美,兩人都把打得美展示得淋漓盡致。
不過打完後的劇情就勉勉強強,穆行仍然有點不在狀态,但也算能用。
直到穆行把江卓寒推到牆後,群演的護衛來了沒找到人又走之後,穆行的狀态開始有些控制不住。
周導拍了這麽多年戲,頭一回遇到這種感覺,有些看不明白穆行到底哪裏不對,好似完全沉浸在角色裏,又好似完全沒有入戲。他舉着喇叭,半晌都沒決定要不要喊停。
這裏的劇情是燕北行躲過了護衛,準備把楚瑾帶去能避雨的地方。
江卓寒開口說:“放開我,這次我放你走。”
穆行露了一個非常奇怪的表情,像是對江卓寒的話很難理解,但最終還是按着劇情,解開“楚瑾”的穴道。
結果說好放他走的“楚瑾”得了自由反手就又要抓他。
“燕北行”被騙沒有生氣,而是發現“楚瑾”真的變了,情緒裏有驚訝,也有後悔,曾經單純率直的小王爺也開始懂得算計了。
然後是一段極具張力的近距離打戲,可是穆行在江卓寒朝他抓過來時,愣住了。
穆行茫然地盯着江卓寒,忽然不知道自己是誰。
他知道在他面前的是江卓寒演的“楚瑾”,不是“遲躍”,也不是江卓寒自己。他知道江卓寒只是在演戲,江卓寒所有面對他的感情都是假的。
他知道江卓寒是誰。
可同樣的雨,同樣的臉,同樣含情的眼神,3年前滿眼都是他的江卓寒,戲裏同樣迷戀着他的“遲躍”,曾經滿腔赤誠如今卻與他成仇的“楚瑾”,還有說他沒有關系了的江卓寒。
他将所有江卓寒的樣子都混在了一起,沉浸在江卓寒曾經滿眼都是他的深情中,又被現實無情地撕裂,“楚瑾”對他是恨,江卓寒只當他是臨時同事。
可找不到自己是誰。
他不是“燕北行”,也不是“梁敘”,或許他只是穆行,從3年前到現在他從來都沒有入過戲,他一直演的都是他自己。
那個見第一面就因為江卓寒,決定從泥沼裏爬出來的自己。
“燕北行。”
江卓寒發現穆行沒反應,提醒地叫了他一聲。可是穆行還是直直盯着他一動不動,不停有水滴從他的臉頰滾下來,整個人像是經歷什麽巨大的痛苦般,繃得筆直。
“燕北行?”
江卓寒又叫了一聲,穆行忽然急喘了一口氣,整個人都脫力般地倒下去,他下意識上前把人扶住。
穆行半抱住他勉強站着,莫名地在他耳邊說了一句。
“我不是。”
“不是什麽?穆——”
江卓寒話沒說完,感覺肩上一沉。他轉過穆行的臉一看,發現人暈過去了。
他有生之年頭回見到演戲演暈過去的。
“卧槽!”
周導忘了拿着喇叭,脫口喊了一聲,他也是有生之年第一次見到演戲演暈過去的。圈裏有演戲走火入魔的說法,這種人要麽是瘋子,要麽是天才。
他連忙從鏡頭後跑出去,一時間一堆人都湧過去,把穆行和江卓寒圍了一圈又一圈。
江卓寒抱不住穆行,只能人放到地上扶着,然後拍了拍穆行的臉。
“穆行?”
穆行也不是真的暈過去,只是一瞬間仿佛意識放空,身體不受控制了。他聽到江卓寒的聲音,緩緩睜開眼,看到江卓寒的臉就在他眼前。
他小心翼翼地開口,“對不起,又給你拖後腿了。”
江卓寒眉頭直擰,現在說什麽馬後炮的廢話,他想直接把穆行扔地上,但這麽多雙眼睛盯着,他終究還是沒扔。
周導見穆行醒了,也彎下腰問:“穆行,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沒有,還可以拍。”
“得了吧!”江卓寒這回沒忍住,直接把穆行推開了,“就你這樣還拍什麽拍!”
周導立即接話,“嗯,你先休息吧!這兩天、和卓寒的戲也停一停。”
最後,在周導的命令下,結束了這一場沒拍完的“趁天公作美”。
江卓寒去換了衣服,抱着袁航泡的姜茶喝,袁航一臉不放心地在旁邊一個勁問:“江哥,你有沒有感冒啊?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要不先吃點藥吧。”
他知道袁航是擔心他發燒咳嗽,但他好歹一個天天運動的大男人,就像肺比常人少了一塊,也沒那麽脆弱。他不耐地把袁航趕走,小棠又突然抱着一個保溫壺過來。
“江老師,老大讓我給你的。”
江卓寒看着小棠手中眼熟的保溫壺,眨了眨眼問:“啥?”
“可樂姜湯。”
“這一會兒上哪兒來的姜?”
袁航泡的姜茶都是制幹的姜,直接用開水泡的。
小棠也一臉很疑惑地回答:“我哪兒知道啊!你是沒去老大車裏看過,他往車裏弄了個大冰箱,三口鍋,天天炖各種養生湯,炖了還不喝。
我懷疑他打算以後不幹偶像了,去賣湯。除了偶爾給你帶點,全都浪費了,真看不慣他這麽不節儉,以後他得找個能替他管錢的對象才行。”
江卓寒聽小棠說了一串,小棠再次把保溫壺遞到他面前,他盯着看了片刻,最終還是接了,“替我謝謝你老大。”
小棠看着江卓寒,忽然湊近了小聲地問:“江老師是不是不生老大的氣了?”
江卓寒輕笑了一聲,滿不在意地反問:“我為什麽要生他的氣?”
小棠急切地為穆行說好話,“江老師,其實老大他就是喜歡把話瞥在肚子裏,外面的人都看他風光得很,其實——”
她說着轉眼看了看周圍,擋着嘴悄聲地說:“其實老大很辛苦的,他們根本不關心老大怎麽樣,只想用他賺錢,把他的行程排得滿滿的。有次老大練舞時腿受傷了,還要他打着石膏拍廣告,但他總是什麽都不拒絕。有時一天連趕4次飛機,命都要沒了他也無所謂。”
江卓寒頓了頓,“他們是指?”
“就是公司,還是鈴姐他們。你不要告訴老大,他不許我說這些,但是有時候我真的很心疼他,希望有人能拉他一下……我經常看到他一個人時,我就感覺他好像不想活——”
小棠突然意識到說錯話了,連忙換了個語氣說:“沒什麽,江老師一定要喝哦,不要感冒了。”
江卓寒看着小棠跑開,一動不動地怔了半晌,直到袁航過來問:“江哥,小棠剛跟你說什麽?”
他沒回答,擰開了保溫壺,一股甜熱的味道撲面而來,他喝了一口下去,冷雨淋涼的心肺被燙熱了。
他突然想起房間裏的保溫壺,好像還沒還給穆行。
大家都忙淋雨後別感冒,只有周導靜靜坐在鏡頭後面,一遍一遍在回放剛才的戲,他看了七八遍後,走到一邊給嚴淮打電話。
嚴淮不知道在什麽地方,手機裏全是雜音,好一會兒聲音才清晰起來。
“剛才在隧道裏,怎麽了?老周。”
“卓寒和穆行怎麽回事?”
嚴淮的聲音停頓了片刻,然後一副不知道怎麽說的語氣開口,“你這要我說什麽?他們的事我能怎麽說?”
“那就是真有事?”
“唉,您就當什麽也不知道,繼續拍嘛!”
“拍個屁,我怕我再拍下去,穆行真要走火入魔。”
“出什麽事了?”
嚴淮的聲音緊張起來,周導嘆着氣說:“你先告訴我他們怎麽回事?”
“就年輕人那點情情愛愛的事呗!你可別對卓寒說,不然他真會跟我絕交的。”
周導回想了一下,穆行開拍第一天就表示出了問題,他還以為他挖到寶了。
他忍不住罵嚴淮,“就穆行那狀态,你明知道、怎麽敢把人塞進來?卓寒有你這兄弟真倒黴。”
“老周,說這話你就太不負責了,劇組情況你不了解?不說看穆行的流量,就這麽大一帥哥自己送上門來,你敢說你不收?”
“行了,別扯這些沒用的,現在根本拍不下去,你說怎麽辦吧!”
嚴淮沉默了片刻說:“大哥,你想想辦法呗。這事找江老師去最有用,但是吧!你知道的,肯定不能我去說,所以就靠你了。”
周導憤憤地哼了一聲,“下部戲給我投資,不用太多,一兩個億就成了。”
他說完挂了手機,轉身回去的時候正好看到苗喻若路過,連忙把人叫住,“小苗,你是不是要過生日了?”
苗喻若奇怪地回答:“不啊,我生日要明年了。”
周導像是完全沒聽到她的話,自顧地說:“我記得你好像明天生日,幹脆明天給全劇組放半天假,晚上一起給你過生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