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枉》開機儀式在明天上午,他們今天過來先住一晚,酒店是早就訂好的。到的時候已經6點多,江卓寒領到房卡就直接上樓,進屋時發現穆行和他對門。
江卓寒吸了口涼氣,猶豫要不要換個房間,不換他不爽,換了又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他還沒做好決定,跟他一起走到門口的穆行先開口,“江老師是想換房間?我跟你換。”
江卓寒偷偷翻了個白眼,他們換來換去還是對門,他堅定地回答:“不換。”
然後他開門進屋,把門關得一聲。
擰行李的袁航被關在外面,“哥,你把我,不是、把行李忘了!”
江卓寒又打開門,把他的箱子拿進去,袁航仍被關在門外。
穆行全程立在門口看着,嘴角帶笑,雙眼冒光。
袁航忽然真誠地朝他看過來,“穆老師,我們江哥他這個人比較直,其實很好相處的,希望您不要——”
“我知道。”穆行打斷袁航接話。
袁航舉着“你知道什麽”的眼神看向他,他接着說:“江老師有多好相處。”
“這樣啊!”袁航沒想到冰山男神這麽好說話,反而一時尴尬了,他看穆行只有一個人,客氣地說,“穆老師沒帶助理嗎?需不需要幫忙?”
穆行剛要開口,對面的房門突然打開,江卓寒站在門裏對袁航喊,“袁航,進來一下。”
袁航抱歉地朝穆行一笑,進了江卓寒的房間,他懷疑江卓寒剛在門口偷聽他和穆行說話。
果然,進門後江卓寒把門一關,就對他教訓道:“我需要去讨好穆行嗎?”
“你不需要,我跟他搞好關系就行。”
江卓寒眉頭緊蹙起來,不滿地看向袁航。
袁航解釋,“江哥,我知道你只想拍好戲就行,可穆行粉絲那麽多,搞好關系,要是以後出什麽問題,公關他們也會配合一點。”
“不會出什麽事的。做人要不卑不亢,別給我丢臉。”江卓寒篤定地要求。
袁航點頭答應,“我懂了。那用不用我幫你收拾行李?”
江卓寒瞬間揚唇一笑,像是就等他這一句,“謝謝航哥,航哥辛苦了。”
袁航實際比江卓寒小3歲,但被江卓寒叫“航哥”特別受用,雖然他是江卓寒的助理,但江卓寒從來沒有随意使喚過他,個人的事情不會要求他做。不過江卓寒丢三拉四,他總忍不住幫忙。
等收拾完,江卓寒已經趴在床上快睡覺了。
袁航叮囑地說:“江哥,晚上劇組要聚餐,這次是全劇組的人,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你不能喝酒,你可千萬注意啊!”
“放心,我推酒的功夫一流,實在推不掉的還有嚴總。”
袁航想到嚴淮也在放心了一點,他是跟了江卓寒一年才知道的,江卓寒以前是滑雪運動員,還拿過世界級的冠軍。
但在他22歲那年因意外受傷,造成肝肺損傷,再也做不了極限運動,不得不離開賽場,一生禁煙禁酒。
然而,江卓寒到飯店才知道嚴淮臨時有事回去了,他就坐在正副導演兩個大酒缸旁邊。
他受傷的事沒有對外說過,等到了桌上才說不能喝根本不會有人信,只當他是推托,多少都得喝一點才能過得去。
果不其然,他剛坐下周導就把酒杯推到他面前,“卓寒,昨天沒來,今天一定得補上。”
江卓寒微微一笑,推脫的詞都想好了,但還沒來得及說,一只手忽然伸過來,拈起了那杯酒。
他視線順着酒杯看上去,穆行端起酒一飲而盡。
周導不解地看着穆行,“這是什麽意思呀?”
穆行站在江卓寒旁邊,用手碰了江卓寒的肩膀,意思“讓座”。
江卓寒也不解,換到了旁邊穆行本來的位置,穆行坐到他的位置上,還是那副全世界都跟他沒關系似的表情,擲地有聲地說:“江老師的酒,我替他喝了。”
周導不同意,“你要喝可以,但替卓寒喝是個什麽說法?”
穆行認真地想了想,“江老師說,今天我替他喝酒,之後他就教我演戲。”
江卓寒掩頭輕笑,他什麽時候說過?
周導尬了半秒,忽然領會過來,“有上進心,年輕人,不錯!”
他說完視線越過穆行去看江卓寒,“卓寒啊,你可得好好帶帶師弟呀!”
“我才是師哥。”穆行小聲地念了一句。
周導沒聽清,“什麽?”
穆行立即說:“我會跟江老師好好學習的。”
周導沒聽清,江卓寒卻把穆行那句“我才是師哥”聽得很清楚,他對周導幹笑了一聲,拍着穆行的肩膀說:“周導,穆行都叫我江老師了,我怎麽好叫師弟。”
“那你還想當我師尊嗎?”穆行扭過頭,聽江卓寒叫一聲他的名字,嘴角都仿佛沾了糖。
他是由心的喜悅,但旁邊的人怔了一下,頓時爆笑起來。
“師尊?這是想笑死誰!”
周導另一邊的宋導忍不住說:“誰說穆行是冰山,我看是冷笑話工廠!”
穆行完全沒被旁人的笑影響,滿眼只有江卓寒,認認真真地對他叫了一聲,“師尊。”
“唉。”江卓寒氣定神閑地認下了。
桌上靜默了一瞬,又爆發起了更誇張的笑聲。
宋導拉着周導說:“昨天你說他們沒氛圍感,我就說你走眼了,不這挺好嘛。”
江卓寒當作什麽也聽不見,轉頭自顧地吃菜,任穆行被拉去灌酒,中途有人找他喝酒,他也不客氣地全指給穆行,穆行也說話算話,全都喝了。
到9點多,吃得喝得都差不多了,開始散場。大家結伴的結伴,有人送的有人送,唯獨穆行沒有助理,還喝多了。
周導指着江卓寒說:“卓寒,你送穆行回去,反正你們住一起,順便熟悉一下,培養培養默契。”
“我們沒住一起。”江卓寒糾正。
“那也差不多!”周導半醉不醉,根本不給江卓寒再拒絕的機會,吩咐完就走了。
江卓寒無奈回頭,穆行坐得端正,正滿眼水光望着他,不像醉得太厲害。他不情願地問:“你能走嗎?”
“不能。”穆行篤定搖頭,小朋友讨抱一樣伸出手,“師弟扶我。”
“剛才不是還叫師尊?別給我降輩了!”江卓寒覺得穆行的手十分礙眼,一巴掌給拍下去。
穆行又擡起來說:“我不要師尊,我要師弟。”
“做夢吧你。”
江卓寒感激穆行替他擋酒他,但這人像個傻子一樣,讓喝就喝,把自己喝成這樣還跟他耍懶,實在不能算是他的錯。
他不想再看着傻子頭疼,拿起手機給袁航打電話。
“江哥,要我來接你嗎?”
“不是接我,來接穆行。”
袁航莫名其妙,完全沒懂什麽意思。
江卓寒解釋,“他喝多了,沒人認領,你過來送他回酒店。”
袁航終于懂了,他就在飯店外面沒多遠,一路小跑過去,找到包房時,裏面只剩下江卓寒和穆行了。
他剛要敲門進去,忽然看到坐椅子上的穆行拉着江卓寒的手腕,穆行臉頰發紅,一看就是喝多了,但兩只眼睛閃閃發亮地盯着他江哥。
江卓寒感覺被只狗纏上了,掰也掰不開穆行的手,他惱怒地說:“我要去廁所,你給我放開。”
穆行不放,直直地盯着他說:“師弟,別走。”
江卓寒深吸了一口氣,對着穆行認真地說:“穆行,我不是你師弟,那部戲3年前就演完了。”
這一次穆行的手松了,他終于把手抽走,正好看到門口的袁航,直接走出去說:“送穆老師回房間。”
袁航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更不敢問,他從來沒見過江卓寒這種表情。
去年錯失最佳男主江卓寒都還能微笑,即使為拍那部戲江卓寒瘦了20斤,在黃土高原曬了三個月,骨折過兩次。
而現在他感覺江卓寒想笑,卻怎麽也笑不出來,叮囑完他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裏面的穆行忽然站起來,袁航想起他的任務連忙上去送人,結果穆行徑直從他面前繞了過去,看着來像醉了,但腳步堅定,步步踏實有力。
他不禁問:“穆老師?您醉了嗎?”
“沒有。”穆行篤定回答,答完又改口,“醉了。”
袁航就看着沒弄清自己到底醉沒醉的穆行走出去,接着想起穆行紅的程度,如果就這樣出去絕對會影起騷動。
他連忙追上去,把給江卓寒備的帽子和口罩遞過去,“穆老師,這是江哥的,你戴一下。”
穆行停下來盯着帽子和口罩,袁航以為他嫌棄,解釋道:“口罩是新的,帽子只戴過——”
不等他說完,穆行就默不作聲地戴上了帽子和口罩,然後還是副冰冷的語氣說:“走吧。”
袁航終于松了口氣,跟在穆行後面。穆行實在腿太長,走得稍快一點他就得小跑,而且穆行全程如同一個走路機器,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和聲音。
他終于知道穆行為什麽沒助理了,因為穆行的助理肯定不是被悶死,就是跑死了。
最後,終于回到酒店房門前,袁航松了口氣,剛要跟穆行告別,江卓寒的房門突然打開。
江卓寒擰着一只小小的塑料袋走到穆行面前,遞過去說:“解酒藥,明天上午要早起,你喝那麽多肯定會頭疼的。”
穆行的視線從藥移到了江卓寒臉,剛剛一路的煩悶忽然煙消雲散,眉眼如同開花般展開,“謝謝師、江老師。”
“不客氣。”江卓寒癟了下唇,扭頭就回了房間。
穆行捏着江卓寒送的藥盒,嘴角揚着藏不住的笑意,也進了房間。
袁航被遺忘在過道裏,意識到穆行又笑了。
這一刻他忽然頓悟,穆行不是“全世界都跟他沒關系”,是“全世界只有江卓寒和他有關系”。
穆行只有在看他江哥時才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