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們要看的兩處小區都離地鐵站不遠，環境整潔樓道幹淨，顯然辛旭挑房子的時候是很用了心的。
還在Z市工作時住的是公司宿舍，林桑倒是從來沒有自己找房子住的經歷。
不過，這些天韓瑩同學沒少手舞足蹈添油加醋地給她描述在B市找房子的艱辛曲折。故此，她對能找一處看起來順眼住起來舒坦的房子的困難程度是有相當認識的。
城東的房子不算貴，距離公司再過幾站地的這幾處小區價錢倒是比林桑預想的要便宜些。
可鑒于目前財政上尚無進項，未來預期又不寬裕，她是一早就打算好和旁人合租的。
帶着他們看房子的中介是個業務不怎麽熟練眼力界兒尚待歷練的年輕小哥兒，一聽林桑說要去看合租的房子，想也沒想就是一句：“要和別人一起住，你們兩個不會不方便麽？”
林桑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說的“你們兩個”的另一個當事人是辛旭。
……這誤會鬧的。
她朝中介小哥連連擺手，辛旭已經滿頭黑線地解釋清楚了倆人單純質樸的朋友關系。
她瞅着辛旭費了口舌之後沖她尴尬又釋然地輕笑，忽又想起剛才中介小哥的話來——他剛才說的那個“不方便”到底指的是個啥……
林桑承認自己有點聽力理解神經過度興奮，導致解讀起這種沒來由的路人對話有那麽點腦補過度……
中介小哥領着他們看了幾間尚有空屋的合租房。
三兩趟下來，林桑就有點動搖了。
合租房裏的卧室倒還幹淨整潔家具齊全，只是有一樣實在忍不了——
林桑自己雖不是個吃貨，但也是對口腹之欲有要求的人。工作以後大多時間都堅持着自己做飯這樣雖然麻煩卻健康衛生的好習慣。
可合租房裏的廚房都是公共區域，大家的打掃熱情大概也是随用過之人的心情而定，其整潔衛生的程度簡直令人發指。
其中之油鹽醬醋鍋碗瓢盆姿态各異各顯神通——四仰八叉泡在水池子裏入浴的，頂着一身油膩幹糊等着下次開飯前才能見真身的，還有和西瓜皮一起莫名出現在垃圾桶裏的小鋼勺，和兩只行色匆匆來去無影的蟑螂君……
其中有一間廚房裏的冰箱上還貼着熒光筆加粗加亮的警示小貼士：不要拿錯別人的水果！
林桑：“……”
林桑默默把銀行卡上的存數和未來三個月試用期的工資重新加減了個遍，盤算着除去日常開銷生活費，是不是能勒緊褲腰帶租個可以自己住的小單間。
可不管怎麽盤算，一想到那多出來的将近一倍的房租還是覺得肉疼得發顫。
……
就在林桑已經退而求其次開始盤算起能不能買個萬能電飯煲加烤箱自此遠離庖廚自己躲在卧室裏解決口腹問題的時候，一直跟在身後的辛旭忽然開口問中介小哥：“還有沒有合适的單間可以看看的麽？”
眼看能收的中介費要翻倍，中介小哥自然點頭說有，不過要先上公司網站上查一查，還要找同事來送一下鑰匙。
林桑在一邊偷偷拽辛旭的袖子，想提醒他務必考慮她帶出門的可憐的預算。
辛旭卻跟當家戶主似的，自顧自朝中介小哥點頭：“嗯，那麻煩了。”
眼看着中介小哥樂呵呵地轉身打電話去了，林桑只覺一陣喉頭發緊心頭泣血，一個沒忍住在辛旭胳膊上掐了一把。
“……木有錢。”她朝辛旭悄沒聲地比口型，怕沒走遠的中介小哥聽見。
辛旭抽着涼氣，卻沒把胳膊抽出來，也不忘學着她的模樣把口型比回來：“沒事，聽我的。”
林桑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只看着他一臉雲淡風輕的微笑心裏直長草。
……難不成是經了中介小哥的意外提點，為了幫她降個成本攤個房租，他竟真打算與她合租同住麽？
啧，若果真如此，豈不是……也不是不可以哎。
林桑琢磨着。
雖說孤男寡女同住一檐多有不便，可她一介弱女子在這鋼筋水泥陌生城市讨生活，若有個知根知底之人托付……呃……同住，多少能多些安全感不是？
何況如此一來，錢包和廚房的問題就都迎刃而解了，未來的生活簡直就是撥雲見日春暖花開……
林桑一邊任由早已失控的腦洞如脫缰的野馬一般四處奔走，一邊跟着辛旭和拿到了鑰匙的中介小哥上上下下地參看房子。
單間的條件也參差不齊，而且都是或面西或向北，但整體的衛生情況還是好上許多。
林桑一眼就看中了其中一間面西的小一居，樓層不高，裝修得溫馨又居家，大大的落地窗直面小區修剪整齊的樹叢花壇。
中介小哥報了房價，竟然在同類裏不算貴。小哥說是房東人在國外，這是原有的自住房，所以只要能找個愛護房子的租客就便宜租了。
林桑很是動心。
中介小哥也在一旁勸說，這麽合适的房子還是早下手為好。說着說着，順口就又是一句：“這房子大小也合适，以後要是兩個人住也沒問題。”
“……”
林桑覺得這小哥一定是已經擺脫了單身汪的苦難生活，所以才總這麽懷着天下大同的隐秘願望想把遇見的所有人都圈進圍城。
辛旭大概也看出了林桑臉上的滿意度：“要是覺得合适就定了吧。”
林桑沖他笑得暧昧又為難，心裏想的那點事都在臉上寫着：
……一切都合适，除了價錢。
一直沒表态的辛旭同學這才亮明自己的打算：“我那邊最近堆了不少東西想找地方擱，你要是租了這裏就幫我先存一存，房租算我一半。”
林桑聽得一愣一愣的，腦袋裏轉了轉，就明白他這是尋了借口幫她攤了房租的。
她也不是沒有一個人闖蕩過江湖，深知兄弟間交情歸交情，至于錢的事，還是能不摻和在一起就不摻和在一起。
就算是君子之交堪稱知己的老交情，那也不……也得考慮考慮。
一個人清淨自由過日子的吸引力實在太大了……
依舊在需求金字塔最低端徘徊的林桑同學默默地天人交戰了一番，然後小心翼翼地背着中介小哥問辛旭：“你會不會出了房租就沒米下鍋了？”
她之前聽說黑長直妹子說過，辛旭他們這些尚沒有名氣的文藝演員們過起生活來也大都不寬裕。
聞聽問話的辛旭一頭黑線：“……放心，地主家有的是餘糧。”
……
林桑終于在中介小哥拿來的租房合同上簽了字畫了押。
收妥了中介費的中介小哥滿面春風地把兩人送出門來。
交了押金和預付房租，林桑顧不得已經磨破了皮的腳後跟，只顧着捂着空蕩蕩的錢包當街感嘆，B市果然是一寸房價一寸金。
辛旭要了她的銀行卡號，說回頭把他的那部分房租轉給她。
林桑便如正常的小市民一樣，張嘴就口是心非地推搪：“其實也不用……”
辛旭沒吭聲，就抿着嘴好笑地看她言不由衷地往下扛。
林桑自己話說一半才覺得不對味，兄弟如此兩肋插刀鼎力相助，她怎麽能不領情？于是中途堪堪改了口：“……當然有了更好。”
說着，立時把銀行卡號雙手奉上。
辛旭低頭存了號碼，林桑在一旁忽然想起什麽：“你，還沒有女朋友吧？”
她琢磨着，要是他那裏有了當家做主的，知道他人身在外倒貼半月房租給一個自稱有多年交情的非同性同學，是不是有破壞人家內部團結的嫌疑？
辛旭按在手機上的手指停了下來，挑眉擡眼地瞧了瞧林桑：“現在才想起來問這個？”
……啧，說的好像他知道她在想什麽似的。
林桑摸摸鼻子：“是聽說你還沒有……不過不是怕在你們貴圈裏有了也不方便說麽？萬一被人知道咱倆這交情……”
她伸出白又細的手指指指辛旭，又指指自己，“不是怕人誤會麽？”
辛旭聽着她雲裏霧裏地解釋，表情變得微妙的古怪：“放心，我現在是真的單身。”
不知為何，林桑覺得眼下自家兄弟臉上的表情有點高深莫測，就連擡頭朝他眼裏望上一眼都覺艱難。
……啧，怕是被人當了自作多情厚顏無恥之徒了。
于是只得低眉順眼轉過臉去，輕輕嘟囔：“……那最好。”
終于找妥了安樂窩，林桑一時心情愉悅，腳底下的小涼鞋帶來的那點鬧心事便顯得突出又鬧心。
辛旭早就瞅着她一路上從健步如飛慢慢變成舉步維艱，一腳一個趔趄，跟紅軍過草地似的。
他問林桑：“鞋磨腳麽？”
林桑苦哈哈地點頭：“嗯，有點。”
辛旭：“……知道今天是來看房子，幹嘛不穿雙合腳的鞋？”
林桑：“……”她能說是為了顯擺她的這身新衣裳麽？
嘴上說着風涼話，辛旭腳底下還是放慢了腳步。
眼看快要走到地鐵站了，他忽然停了下來，回頭跟林桑說：“在這等我一會兒。”
林桑正樂得歇歇腳，乖乖沖他點頭。
辛旭轉身就奔了路邊出現的藥房裏去，出來的時候手裏拿着一盒創可貼。
他扶着林桑在旁邊的綠化花壇邊坐下，撕出一個遞過去。
發覺自己被貼心照顧了的林桑小同學頓時感動得直冒泡。
要不怎麽說還是男閨蜜靠譜呢？
只是臨了慣有地多嘴，伸手接過人家好意的時候嘴上還不忘調侃：“剛才還說沒有女朋友呢。那這招兒是跟前女友學的麽？”
話音甫落，頭上就被點了戒尺似的重重按了一把，林桑毫無防備，差點和出了一天臭汗的自家腳丫來個親密接觸。
辛旭沒柰何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我是見過劇組裏有女演員腳磨破了，用的就是這個。”
林桑擡眼瞪視他：“幹嘛這麽激動，有過前女友又不丢人。”
辛旭：“……”
林桑終于把兩只腳都服侍妥帖了，穿上鞋踩了踩，終于滿意地站起身來。
辛旭把剩下的創可貼遞到她手裏：“留着和你這雙鞋配套用吧。”
林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