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1)
總管公公上下打量了秦栀一番,似乎知道她是誰了。
白白的臉上露出些許笑意,“姑娘等等,雜家這便過去通傳。”
“多謝公公。”秦栀點了點頭,然後便見那公公轉身順着木制的廊橋走向了水榭。
看着那個公公,他走路時很有特色,看起來并非故意,但他的确是夾着腿走路的。
下盤虛浮,沒有力氣,和正常的男人,是不一樣的。
他說話時的聲音也很特別,倒不是尖細,但聽着的确是讓人感覺有些不舒服。
總管公公進入水榭停留了片刻,随後便回來了。
秦栀看着他白白的帶着笑意的臉,也不由得彎起唇角。
“姑娘請吧。”他示意秦栀可以進去了。
點點頭,秦栀舉步走進廊橋,下面就是水,很清澈,還能看見顏色鮮豔的觀賞鯉魚在游來游去。
這碧湖上可以泛舟,只不過王妃不喜歡,所以其他人也就不敢在這上面游玩了,其實倒是浪費了這碧湖。
廊橋彎彎的,秦栀緩步的前行,最後終于抵達了水榭。
水榭當中,元衛和元極就坐在水榭中的茶座上,桌子上擺放着瓜果點心還有香茶。兩人一左一右,顯然正在談論一些不能讓別人知道的事情。
走到近前,秦栀停下,視線從元極那冷淡又俊美的臉上移開,然後看向了元衛。
他看起來很溫和,薄唇載着幾許笑意,雖然他的五官比不上元極,不過依舊很奪目。
提着裙角,秦栀跪在了地上,“小女秦栀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
“你是元極的未婚妻,大将秦铎唯一的血脈。起身吧,這裏沒有外人,有事可以坐下來慢慢說。”元衛知道她是誰,當初元霖宗一定要元極和秦栀定親,說了諸多的理由,但總的來講,就是秦铎代他而死,他心裏愧疚。
雖這秦栀的身份根本夠不上嫁給元極,但也不好拂了元霖宗,所以最後同意了。
跪在那兒,秦栀卻沒有起身,看向元衛,她脊背挺直,不卑不亢。
“小女有事請皇上成全,小女跪在這裏說,也更能說得出口。”這樣能更顯出她的誠意來。
元極看着她,随着她說完這兩句話,他就知道她要做什麽了。
手一動,他淡淡開口,“我與皇上正在商談重要之事,沒有時間聽你說那些無關緊要的事,退下吧。”
“無礙,說吧,給你時間。”元衛反倒有些興趣,笑着打斷元極,一邊說道。
“多謝皇上。”秦栀不知元極為什麽忽然要阻攔她,大概是覺得她若在元衛面前提出解除婚約,會讓他沒有面子吧。
不過他顯然多慮了,她會讓他很有面子的。
“皇上,當初我與世子爺的婚事是由王爺一力促成的,我知道王爺是憐惜我父母雙亡無依無靠,我的父親又是因為救王爺才發生的意外,王爺重情重義,我其實很感激王爺。這麽多年來,王爺和王妃對我的培養和寬容,比得過生身父母,我很感激。世子爺品行端正,高潔無暇,世間難得,我從未見過如世子爺這般優秀的男人。但也正因此,我也清楚的認識到,自己并配不上世子爺。美好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中無一。能配得上世子爺的應該是那萬中無一,而我連千篇一律也算不上。所以,今日皇上在,我想請皇上做主,解除了我和世子爺這并不般配的婚約,請皇上成全。”雙手貼在地上,秦栀匍匐跪下,如此大禮,可見她的真誠。
随着她話音落下,元極的下颌有些微的緊繃,他冷淡的看着她,漆黑的眸子凝結成霜。
元衛倒是沒想到秦栀要說的是這事兒,他稍顯驚訝,随後轉眼看向旁邊的元極,卻笑了。
“這婚約,當初的确是王爺的一廂情願,這事兒朕知道。按照祖制,你的身份也的确無法嫁給元極成為鎮疆王妃。當下,既然你和元極都有意,那朕就做這個主,解除你們的婚約。”元衛看着秦栀,稍顯細長的鳳眸載着笑意,“不過,你也妄自菲薄了。在朕看來,你算得上千篇一律,同時也是萬中無一。”樣貌很好,性格特別,世間少見。
“多謝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謝安,秦栀的聲音也異常響亮。
“這種謝法還真是第一次聽見。”元衛邊笑邊搖頭,她的确很有意思,這世上還真沒人沖着他喊萬歲萬萬歲的。
站起身,秦栀酒窩淺淺,饒是嬌美動人,“小女先退下了,耽誤了皇上和世子爺的時間,望皇上和世子爺不怪罪。”話落,她後退了幾步,然後便轉身離開了。
臨走時掃了一眼元極,他正看着她,那眼神兒,很瘆人。
想來,他是不太滿意她的說辭吧,但,她已經很給他面子了。正巧的是,明顯元衛也是覺得這婚事不好,若不是礙于元霖宗,怕是也根本不想讓元極和她訂婚。
正好的,眼下她主動說出來,元衛順水推舟,這事兒就成了。
她今日的舉動,可是成全了好多人,如此想想,她還真是個好人呢。
返回了長樞閣,她立即命令白桃和素雯收拾東西。
“為什麽?”白桃不解,這又是為了什麽。
“是啊世子妃,好端端的,為什麽要收拾東西?”素雯和白桃面面相觑,不懂秦栀這忽然間要做什麽。
“不要再叫世子妃了,就在剛剛一刻鐘之前,皇上已經解除了我和世子爺的婚約。皇上金口玉言,你們不要再叫世子妃了,會被治罪的。”想必現在消息也傳到了王妃的耳朵裏,用不上一個時辰,整個王府都會知道。
素雯和白桃一時都呆了,怎麽也沒想到,這麽快的,就把婚約解除了。
“那,接下來怎麽辦?”白桃看了看素雯,又看了看秦栀,滿臉的茫然。
“收拾東西,咱們倆得離開長樞閣。至于素雯,你本來便是長樞閣的侍女,是王妃挑選出來給世子爺準備的,你自然得留在這裏。快動手吧,趕在王妃派人過來攆人之前,離開這兒。”秦栀說完,便轉身回了書房。她要把沒看的一些書收拾整理起來拿走,反正元極也不看,他嫌無聊。
白桃和素雯站在那兒許久,最後白桃塌下肩膀,“這就被掃地出門了,六年了,誰想到還會有這一天。”真是不知讓她說些什麽好。但其實,她又能說什麽呢,她只是個小丫鬟而已。
素雯也滿面愁容,随着白桃,開始收拾東西。
收拾的,不過就是秦栀的衣物首飾,還有其他的一些日常用品罷了。
待得收拾完,已經接近傍晚了。
也就在這時,王妃身邊的丫鬟莫雨過來了,看着白桃和素雯将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她也很滿意。其實相較于來說,秦栀真的很聰明,即便真的做世子妃,按照她的品行和聰慧,是不會有差錯的。
但,造化弄人,沒有辦法。
“秦小姐,搖光居已經收拾妥當了,秦小姐和白桃素雯這便過去吧。”莫雨傳的是王妃的命令,她将素雯給秦栀了。
“好。”抱着一摞書走出來,秦栀點點頭。搖光居,是之前元莯未出嫁時住的地方,就在天斧居的附近。沒想到,王妃居然會把搖光居給她。
素雯也沒想到會被分給秦栀,愣了一下,然後便快速的去收拾自己的東西。
白桃先拎着一部分東西離開了,她還得再過來一趟搬運,收拾完畢才發現,東西也不少。
秦栀抱着那一摞書,緩步的走在後面,瞧着白桃那大力能搬山的樣子不由得笑。經過時間的淬煉,她這小丫頭也成了女漢子了。
“這就被趕出來了?我剛知道皇上答應了你和大哥的婚約解除了,還沒走到長樞閣呢,你就被攆出來了。”元爍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他快步的走過來,瞧着秦栀那樣子,他滿臉的氣憤。
“是啊,很慘吧。不過,我能住到搖光居了。元莯還在家裏的時候,我就很相中那兒,冬暖夏涼的,現在終于輪到我了。”秦栀笑眯眯,看起來她心情的确很不錯。
“哼,這你就滿足了?真是搞不懂你,要是我可咽不下這口氣。”說着,他把秦栀手裏的書接了過來。
“你不是一直在促成我和白朗嘛,正好王妃也有此意。如果此生我一定得嫁人成親的話,那我選擇白朗。”秦栀垂眸看着地面,這是她最後的掙紮了,在這個時代,命運就是這麽無奈。
“你別愁,既然你也想好了,那我一定支持你。我去和母妃說,讓她去和白大将軍提,準成。”元爍想了想,也決定支持她。反正,別人配不上秦栀,但白朗還算不錯,起碼他對秦栀有心,又沒那麽多糟爛的破事兒,很好。
“謝了。不過哪有剛解除婚約就又和別人定親的,被外人之後,肯定會說你們王府做事不地道。別操心了,咱們也回來待了一陣子了,明後日就啓程去蕭山大營吧。”往搖光居走,秦栀一邊嘆道。這長樞閣,再次成為閑人免進之地了。元極可以如願,往後再也無人打攪他。
搖光居,典型的嫡長女才可以住的閨房,那不是偏房小姐們的住處可以比的。
很大,院中還有一個水池,水池中央一尊假山,水流會從假山的上頭噴出來,陽光好時,站在院子裏就能看到彩虹。
這裏的确灑掃一新,而且将之前的丫鬟都調出去了,如今這裏只有白桃和素雯兩個侍女,都跟了秦栀六年多,也算王妃的一些心意吧。
站在院子裏看着那假山上的噴水,水汽和着涼意吹過來,秦栀也不由得彎起唇角,“比長樞閣要好得多吧。到時你再來找我,也不用走那麽遠了。”
“是啊,再來找你也不會有人訓斥我了。他那長樞閣,要不是你住在這兒,誰稀罕去啊。”元爍依舊在為秦栀抱不平。
“行了,往後就不要再說那些讨人嫌的話了。去見識見識大魏的虎師,別總是驕傲自滿,你還太嫩了。”大魏的虎師,秦栀也是想見識見識的。
“成,我這就去準備,咱們即日啓程。不過皇上在這裏,我是不是應該去跟皇上說一聲?”這規矩什麽的,他早就忘得一幹二淨了,常年在軍營,只記得軍營裏的事兒了。
“自然,過去說一聲吧,免得被人說你沒規矩。”總是被人喊二愣子,他現在也不生氣了。
“我這就去。”點點頭,元爍随後快步離開,腳步匆匆。
夜幕降臨,搖光居的燈火也全部亮了起來。
因着的燈火,這居室裏的一切好像都在閃着光,所有的一切都被擦拭的煥然一新。
白桃和素雯把那張大床收拾了一下,将秦栀用慣了的睡袋放在床上,随後這倆人才退下去。
在浴室裏泡了個澡,秦栀回到卧室,擦拭着長發,一邊看着那床,看着還真是挺好,比這幾天睡得那軟榻強多了。
床頭那裏,秦栀拿過來的書都整整齊齊的擺放好了,白桃和素雯果然是最了解她的。将她們倆帶在身邊,不管做什麽,都會十分有效率。
坐在床邊,秦栀環顧了一圈,雖然有些陌生,不過,比長樞閣要舒服。
這一夜,很快的過去了,秦栀也睡得很好。
翌日,當她走出搖光居的時候,許多見到她的下人都幾分刻意的在給她請安問好。
往時她是世子爺未婚妻的時候,這些下人都沒這麽客氣,現在反倒客氣的不得了。
顯而易見,這應當是王妃吩咐的,真是面面俱到,挑不出毛病來。
本想去找元爍,但還沒來得及去找他呢,他就找過來了。
“正好你來了,我想着明天可能就得走了,所以今天想去外面吃魚丸面,走吧。”每次回來,她都會去吃一碗魚丸面,那是她最喜歡吃的面。
“還說呢,我昨兒去找皇上,說準備去蕭山大營。哪知道,皇上也要去。明兒啓程,咱們倆和皇上一同走。”元爍本想昨晚就來告訴秦栀的,但太晚了。
“皇上要去?倒是也在情理之中,反正都來了朱城,去巡視一下大營,也合理。”雖是意外,但一想,也就通了。
“但他要過去,咱們也就沒什麽可玩的了。算了,走吧,去吃面,我也想吃了。”元爍搖搖頭,随後和秦栀并肩朝着王府大門的方向走去。
離開了王府,只有他們兩個人,如同往時一樣,閑庭信步的在街上走,看着來來往往的人,十分悠閑。
“小時候總是偷溜出來在城裏轉悠,現在沒人管了,卻不免覺得小時候太荒唐。這外面永遠一樣,又不會自己長了兩條腿跑了。待得長大再出來,也是一樣的。”想起小時候,元爍就不禁想笑,太幼稚了。
“終于意識到自己小時候有多荒唐了?混世魔王,但凡你出現的地方,都人人自危,鬧得雞飛狗跳。”那時整個王府的下人都怕他,瘟疫一樣。
“兒時不懂事,你還拿出來寒碜我做什麽?再說,別人怕我,你不就不怕麽。還能和我過幾招,實在厲害。不過,我還是想說,你真趕不上小時候,體力越來越差。”元爍說起這個也是覺得神奇,但想來想去只有一個答案,就是她太懶了,只看書,不鍛煉身體。
“關于習武的這些書籍我看過了,書上說,習武最好的年紀是三四歲,我即便那時勤學苦練,也是白費。”就算她學,幾年下來也還是三腳貓。
“都是借口。”元爍哼了哼,也算找到她的弱點了。
無言,秦栀也不再說話,其實總的來說,也的确是借口。她不喜歡舞刀弄槍的,更喜歡看書。最多就是做一做瑜伽,舒展身體。
兩個人順着喧鬧的長街慢行,終于走到了那一家魚丸面館。
這是一家老字號了,老板是一對老夫妻,年歲很大了。
丈夫負責在櫃臺前收錢,跑腿兒做小二的是他的兒子,而做面的,就是他的妻子了。
做這面,是他妻子的獨門手藝,有秘方,連他和兒子都不會。
面館不大,只有六張桌子,元爍和秦栀走進來,那跑腿的小年輕一眼就看到了他們倆。
“元将軍,秦小姐,你們回來啦。”他一直稱呼元爍為将軍,從幾年前開始,一直到現在,從未改過。
元爍也懶得和他解釋,喊他将軍,他就答應。
坐在靠門邊的桌子旁,元爍将兩塊碎銀子扔給他,“老樣子,快一些,我們餓了。”
“好咧。”收了錢,小年輕便快步走進了廚房。
“聞着這面館的味道,我這口水就流出來了。說真的,我一向喜歡吃肉,但總是跟着你來吃,我口味兒都變了。”依靠着椅子,元爍一邊嘆道。
“你只是饞,別找借口了。”秦栀揭穿,雖然是喜歡吃肉,但也很挑剔。喜歡吃做的精致味道可口的,正巧這魚丸面鮮香的不得了,只要不是不喜歡吃魚的,都會喜歡這魚丸面。
元爍笑呵呵,被揭穿他也依舊開心。
等着面,元爍一邊瞧着外面的人來人往,他正對着大門的方向,秦栀則是背對着的。
驀地,他瞧見一行人出現在大街上,元爍睜大了眼睛,“大哥?”
他聲音倒是不大,不過,顯然在外面經過的人聽到了。
元極和元衛同時轉頭看過來,二人當真是鶴立雞群,随着他們走過,來往的行人都在看他們。
緩緩回頭,秦栀也看見了他們,站起身,盡管這是在外面,但身份地位是不變的。
元衛穿着一身雪青色的長衫,看起來很普通,倒像個文人。
笑看着秦栀和元爍,随後元衛腳下一轉,便走進了這面館。
元極在原地停頓了下,之後也走了進來。
後面跟着一行便衣的禁軍,雖是穿着普通的勁裝,但看起來仍舊和尋常人不一樣。
元爍也站起身,看着元極和元衛,倒是不太明白他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坐吧,出門在外,無需那麽多的禮數。”元衛揮揮手,随後也在元爍的旁邊坐下。
環顧着這面館,他的确是饒有興趣,很明顯是從未來過這種小地方吃飯。
秦栀在對面坐下,看着坐在她對面的元衛和元爍,然後緩緩扭頭看向旁邊,元極就站在那兒。
他垂眸看着她,面無表情,兩人對視片刻後,他淡淡開口,“挪裏面去。”
無語,秦栀起身挪到了裏側,然後他便坐在了那兒。
就在這時,魚丸面好了。跑腿的小年輕端着托盤送過來,分別看了一眼新進來的那兩個人,又瞧了一眼站在四周的那些護衛,他不由得幾分忐忑。
把那兩碗面放在桌子上,他看了看元爍,又看了看秦栀,“元将軍,秦小姐,是不是再來兩碗面?”
“再來兩碗。”元爍立即點頭,他們倆在這兒吃面,總不能讓他們倆在這兒看着不是。
小年輕随即跑回廚房,這邊元爍把其中一碗面放在了元衛跟前,小聲道:“皇上您嘗嘗。這是小栀最愛吃的面,每次回來都要來吃,很鮮。”
元衛點點頭,接過元爍遞過來的筷子,然後開始品嘗。
對面,秦栀看向旁邊的元極,若不是他還在喘氣兒,真懷疑他就是個雕塑。
“世子爺也嘗嘗吧,很好吃。”說着,她拿出一雙筷子來遞給他。
看向她,元極的眸子漆黑且無溫,“我不吃這種東西。”
收回筷子,秦栀将那碗面拽到自己面前,挑起極其勁道的面條,開始吃。
魚丸都是手打的,潔白晶瑩,咬在嘴裏,不止有魚肉的鮮香,而且還特別的彈牙。
元衛品嘗了面條和魚丸,也不由得點頭,“的确不錯,不比禦廚的手藝差。”很好吃。
元爍不由得笑,就說他們的口味不會差,若是不好吃,他們怎麽可能三番四次的來吃呢。
很快的,另外兩碗面也送過來了,元爍端過一碗來,迫不及待的開始吃。
另外一碗就放在那裏,本應該吃它的人,卻根本動也不動。
秦栀吃的倒是很快,一碗面很快吃掉了一半。
夾起僅剩的一個魚丸放在嘴裏,若是這魚丸能夠單獨購買的話,她肯定會買很多回去。不過手打魚丸很費力,每天都是限量的,只有那麽多。
驀地,一只手把另外一碗面推到了她面前,咀嚼的動作一頓,秦栀順着那只手看向坐在旁邊的人,是他推過來的。
“世子爺不嘗嘗麽?很好吃。”這是秦栀在這個世界覺得最好吃的面了。
“我不吃魚。”看着她,他淡聲解釋,并非他不吃街邊飯館的東西,只是他不吃魚。
眨眨眼,秦栀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最後一碗面,秦栀和元爍各分一半,元爍還算大方,将所有的魚丸都給了秦栀,兩人吃了個飽。
元衛用飯慢條斯理,在元爍和秦栀将所有的面吃光之後,他才緩緩的放下筷子,碗裏的面還剩下三分之一。
“這朱城不比帝都差,看來往後,朕真的應該大江南北四處走走。”總是在帝都那一隅,他都要成了坐井觀天的蛙了。
“朱城還有很多好玩兒的地方,皇上想不想去看看?”要說玩樂之地,元爍最清楚啊。
“走吧。”元衛興致很高,從他的臉上就能看得出,他心情不錯。
一行人離開面館,然後順着長街慢行,街上人來人往,街邊兩側的商鋪都大門敞開,生意興隆的樣子,這讓元衛很滿意。
元爍介紹着朱城有意思的玩樂之地,與元衛走在前面,興致高昂的說着。
秦栀與元極在後,一直都沒有言語。昨日解除了婚約,盡管他們一直都沒有什麽關系,但如今走在一起,卻不免幾分尴尬。
走到了朱城有名的鵲湖,湖面寬廣,而且還有幾艘小船在上面,船上站着一些富家公子,顯然是趁着陽光正好來游湖的。
站在湖邊,元爍介紹着鵲湖的來歷,是因為每到春天的時候,就有很多的喜鵲在這裏飛來飛去,所以得名鵲湖。還有一些傳說,說是情侶之類的來這裏許願之類的,就能白頭偕老。
傳說雖多,但這裏的确是游湖賞景的好地方。鵲湖很大,岸邊種植着許多花草。坐船游湖,看湖魚,吹清風,賞花談笑,是城中許多人的樂子。
聽完元爍的介紹,元衛也連連點頭,頗有興趣的模樣。
恰巧一艘小船返回了岸邊,上面的客人下了船。元爍立即将那船夫叫住,随後邀請元衛也坐船游玩一圈。
元衛與元爍順着臺階走了下去,後面的禁軍立即跟上,一艘小船,他們很快就占滿了。
秦栀和元極站在岸邊,靜靜地看着他們,顯而易見的,即便他們倆想去游湖,這船也坐不下了。
“大哥,小栀,你們倆可以等等,我看那艘船要回來了。”元爍站在船頭,一邊大聲道。
“你們去游吧,慢慢游玩,我在這兒等着。”游過這鵲湖很多次了,每次都是被元爍拉着,很無聊。
小船很快走了,元爍和元衛站在船頭上,能清楚的看到元爍在比比劃劃的說着什麽,這果然是他的地盤,還真像個主人。
四個護衛站在後面,一動不動的,好像幾座山。
秦栀站在樹下,躲避着陽光,旁邊半米之外就是元極。
他雙手負後,迎風而立,陽光籠罩在他的身上,讓他看起來極為的奪目,同時又無比的孤傲,讓人不敢靠近半分。
看着那小船越來越遠,秦栀若有似無的嘆口氣,看了一眼地面,都是青草,她随後席地而坐,靜靜等着。
“千篇一律的美麗皮囊,萬中無一的有趣靈魂。你又怎知我需要的是哪一種?”驀地,元極冷淡的聲音飄過來,打破了保持許久的安靜。
緩緩的眨眼,秦栀轉頭看向元極,他站在那兒,正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世子爺需要的是一根木頭,同時這根木頭還要有強大的身世背景,萬貫家財。我昨日是在為世子爺開脫,難道你沒聽出來麽?”那兩句話完全是為了美化他,他哪有那麽有趣,只想着利益的人,根本不會考慮那些。
“為我開脫?你明明是在誇贊自己,明裏暗裏說我有眼無珠。”元極向前走了一步,随後撩起袍子坐下,語氣依舊。
看着他,面色清冷,那股子高潔孤傲,從骨子裏散發出來,咄咄逼人。
“世子爺說這種話,讓我不得不誤解,你是在誇我麽?我說那句話,并不是在暗示什麽,而是真的在美化你。至于我是不是擁有美麗的皮囊和有趣的靈魂,這就是題外話了,我并不想和世子爺讨論這個話題。”即便她擁有這兩樣,也和他沒有關系了。
“解除了這個婚約,你倒是越來越放肆了。”說話時完全不顧忌,哪像往時,還能客客氣氣的。
“解除了婚約,我和世子爺也就沒什麽關系了。我是借住在王府的無家可歸可憐女,與元爍交好,得王爺和王妃的關照,我往後的日子也不會難過。并且,王妃已經為我選好了下一個定親的對象,我也沒意見。總的來說,從此以後,無論從哪方面來看,我和世子爺都不會有交集。所以,我好像也不需要再謹慎行事了。”秦栀收回視線,繼續看着廣闊的湖面,清風吹來,帶着湖水特有的氣味兒。
眸子一滞,元極轉頭看向她,“你又要和誰定親?”
倒是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秦栀笑笑,“肯定不如世子爺優秀,是白朗。”
瞧着她臉上燦爛的笑,元極驀地覺得很刺眼,沒有他優秀?那她為何還如此高興呢?
轉過臉,秦栀繼續看着鵲湖,恬靜的臉上笑意淺淡,看起來她心情的确很好。
元極看着她,許久後,他鼻息間發出了淡淡的一聲冷哼。
日頭偏西了,那載着元衛和元爍的小船回來了,愈發近了,也瞧得見元衛臉上的笑意,這一番游湖,他很滿意。
下船,順着臺階走回來,元衛笑意不減,元爍也很高興,一直走在他旁邊介紹着朱城其他的景色。
元衛明顯很有興趣,顯然接下來,還得接着逛。
起身,秦栀與元極走向元衛,他稱贊着朱城,聽起來好像比帝都都要好。
帝都秦栀沒去過,卻在書上看到了許多,帝都是真的很繁華。在帝都的大街上,扔出去一個石頭,打倒十個人,其中得有九個出自權貴之家。
因為沒去過,秦栀倒是幾分好奇。這封建社會,天子腳下的城市,不知是什麽模樣的。
但帝都太遠了,她又長年跟着元爍在軍營,也不知有沒有機會去瞧一瞧。
果然的,這一天下來,秦栀和元爍還有元極,陪着元衛将整個朱城最好的地點都逛了一圈。直至夜幕降臨,才回到王府。
王府早已備好了晚餐,秦栀返回了搖光居,白桃迅速的離開去廚房取晚飯,素雯則忙碌着開始為秦栀準備明日離開時帶着的東西。
睡袋是必須要帶着的,沒了這個,秦栀睡覺都睡不好。
而且這次是去蕭山大營,那裏的條件應該是不錯,但此次皇上也去,估計那整個大營上下都只顧着忙碌那位皇上了,誰也不會顧及秦栀這個女孩子的舒适,所以還是得自己備好才行。
“今天許多見了奴婢的人都在問秦小姐和世子爺解除婚約的事兒,奴婢聽得出來,大部分人都覺得這事兒不公平,可是又沒辦法,楊嬷嬷還在私下裏為秦小姐抱不平。”即便不公平,也沒辦法。
“你們真的很閑,居然還敢私下讨論這個,就不怕被王妃聽到了,會罰你們?”秦栀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看書,一邊回應道。
“雖說害怕王妃,可人心都是肉長的。秦小姐在府裏六年了,從未做過錯事,許多人都說若将來是秦小姐做了當家主母,大家的日子肯定會很好過的。”若換了明珠郡主,那就不知是什麽樣子了。
果然啊,人都是趨利避害的,談論這事兒的時候,想到的居然也是這方面,好笑。
“往後你們不許說這些事兒了,已經過去了,總說這些事情,王妃面子上過不去,小心到時找茬兒修理你們。”秦栀警告,王妃可不是個手軟的人。
素雯回頭看向秦栀,然後點點頭,“秦小姐說得對。”确實是這樣。
“我明日離開,你和白桃都安分些,不要總是出去。現在身份不比往日,低調行事,總是有好處的。估摸着用不了多久,王妃就得宣布再給我定親之事,到了那個時候再活潑也不遲。”秦栀放下手裏的書,盯着明亮的琉燈,輕聲說道。
看着秦栀,素雯緩緩的走過來,在她身邊蹲下,然後抓住了她的手,“秦小姐,有王爺在,王妃不會給你安排太差的夫君。這都是命,這個世道,本來就對女子不公。其實,只要能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就已經是極大的福分了。你不要再亂想了,你這麽特別,無論将來是誰娶你,都是他的造化。”
看着素雯,秦栀彎起唇角,“我知道。”只不過,仍舊是有些不甘罷了。她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世界,變成了這個父母雙亡的秦栀,為的是什麽呢?就是像木偶一樣的過一輩子麽?
有時,她真的很希望這是一場夢,夢醒了,她不在這裏,回到那個自由的世界當中,繼續做她自己。
閉上眼睛,她頭向後靠着椅背,滿腹無奈,卻又無處訴說。
翌日,照常的到來。
帶上需要的東西,秦栀與元爍彙合,來到王府大門外,隊伍已經整頓好了,只等元衛了。
禁軍盔甲在身,煞氣極重,他們和邊關的戰士不同,帶着來自帝都的威嚴。
元衛和元極終于出現了,元衛一身暗色的勁裝,他身上的那股子文雅之氣倒是被蓋住了一些。
元極一如往常,高潔而淡漠,拒人于千裏之外。修長挺拔,毫無缺點,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一樣。
秦栀照常在隊尾,兩個護衛陪着她,和往時一樣。
前頭的隊伍出發,後面的也開始跟上,在城中馬隊是不能奔跑的,所以速度并不快。
浪費了許多時間才出城,隊伍開始加快速度,馬兒奔跑,塵煙飛揚。
馬兒多了,就會出現這種情況,秦栀早就有準備,從懷裏拿出素雯手工縫制的口罩。黑色的口罩,還繡着一朵小小的金色的桂花。
将口罩戴上,遮擋了一部分的塵煙,秦栀自如前行,不再為塵煙所困。
快馬加鞭,隊伍極快的前行,這次是前往蕭山大營,所走的路線和之前并不一樣。
接近晌午,隊伍下了官道,開始進山。
山中開辟了道路,大軍行走,也很方便。
和前頭的隊伍拉開了一些距離,秦栀不緊不慢,反正總是會抵達的。
天色暗下來,隊伍也燃起了火把,跟在秦栀身後的兩個護衛亦随身帶着火把。點燃,這漆黑的山林也亮了起來。
走着,接近半夜時,火光耀眼的營地也出現在了視線當中。
這是大營,比青吳山大營還要大一些,駐紮了十幾萬的兵馬,絕非尋常營地可比。
占地廣闊,幾乎所有的帳篷都是亮着的,使得這一片的天空似乎都跟着亮了起來。
這裏接近西棠,典型的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