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出去死得更快
夥計燒水這陣已經決定把鎮上發生了什麽告訴這兩人，如果能把他們吓走自然最好，如果是想留下來充大俠，也好讓人死得明白。
送茶上來看到兩人似乎聊得很盡興，夥計抽了抽唇角，希望等會兒他們還能這麽盡興，那姑娘看見他還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兩位客人對鎮上發生的事感興趣，小的就說一說，只是希望兩位聽完就過去了，趁着時候還早，趕緊走吧。”夥計收起了平時待客的笑臉，嚴肅的說道。
辭香點頭，她本來就打算日頭偏了就走，不過是幹坐着無聊容易犯困，才逼着同樣閑得打瞌睡的夥計講講鎮上發生了什麽。
沈淵不當回事，他可是敢在鬼市上混日子的活人，還會怕幾個作惡的活人，真是笑話。
夥計只覺得這兩位客人都沒有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也不知該從何勸起，只好期望能把兩人吓走。
大概在一個月前，鎮上來了個奇怪的行腳商人。松澤鎮在這一帶比較繁華，常有行腳商人來置辦貨物，不過是司空見慣的事，讓人記住他的是他那奇怪的打扮。
他穿的不是夏國百姓常穿的粗布褐衣，而是一身湛藍色的單衣，上面的花紋也不知道是用了什麽法子，遠看像是繡的，近看卻沒有陣腳，是染上去的。
他也挑着擔子，前邊的框裏是針線布頭之類的小東西，後邊則是一些形态奇怪的小孩子玩物，按說行腳商人是不會賣後者的，走鄉串裏鮮少賣得不出去，若是帶到別出去，也鮮少會有商家願意收購。
他拿着行腳商人都愛用的撥浪鼓，一路走一路響，提醒着人有行腳商人來了。
松澤鎮上的百姓南來北往見到的人多了，對他也只是多好奇留意，該幹嘛的還是幹嘛，然而他一路走過去可算是驚碎了一地的下巴，這個滿身汗臭鞋底都快磨破的行腳商人竟然敲了鎮長家的大門。
松澤鎮的百姓和常客都知道，最難出是鬼門關，最難進是鎮長門，鎮長一家上下仗着那些調香方子富得流油，便沒把往來的客商和本地百姓當人看，嚣張了許多年沒犯衆怒，不過是鎮長出手大方又狠辣。
原以為他會被打出來，然而門房那個勢利眼看了他遞過去的東西，竟然畢恭畢敬的把他請了進去，沒多時鎮長家的大管事就親自帶着人出來采買，衆人才知道那人成了鎮長家的座上貴客。
本地人都知道，鎮長家有七八年沒來過什麽貴客，加上那人大異于常人，一時間都好奇紛紛，然而誰也想不到，就是這個人，在那天晚上竟然進客棧殺了返鄉的一家十幾口，順帶吓瘋兩人。
他那身打扮太好認，當晚客棧的夥計和好些住客都看見，然而第二天一早，鎮長就帶人來封了客棧，直說客棧謀財害命，替老板的辯解的住客都被打成同謀，更指責衆人誣陷，抓走了不少人，那些人在夜裏全都慘死在鎮長家。
說到慘死，夥計臉上浮現濃濃的恐懼，辭香抿唇垂眼看着茶盞裏褐色的茶水，忽的唇角一勾，露出幾分嘲諷:“後來呢？”死了這麽多人，鎮上的人會怎麽辦？
“後來，”夥計臉上的恐懼多到幾乎凝固，“客棧老板的家人去收屍，只回來一個瘋子，其他人都死了。”
“那鎮長家的人呢？”辭香問道，看沈淵聽得想打瞌睡了，心底很無奈，他對這種事真是一點兒興趣也沒有。
提到鎮長家，夥計哆嗦了，吶吶說不出話來。
“鎮長家的人死了，還活着的已經變成了鎮長的幫兇。”夥計說不出來，卻有人替他說了。
藍眸透徹的廚子重新送來壺茶水，将夥計送來的換了下去。
他的出現讓沈淵精神一震，瞌睡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直直的看了他兩眼，又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轉頭望着桌上的茶水。
廚子沒在意他的反應，把滿臉恐懼被回憶吓傻了的夥計擰到旁邊桌上，他坐到兩人中間:“既然……”
廚子剛開口。沈淵突然出聲打斷他的話:“喂，離她遠點兒。”懶洋洋的沒什麽力道的聲音，像是漫不經意随口一提，但其中透露出來的不耐煩，讓廚子和辭香都愣了下。
沈淵和辭香隔桌對坐。廚子是坐在中間，但因為沈淵一臉都是我不感興趣五個字，他坐的位置自然是離有興趣的辭香更近些，卻沒想到竟然惹到他。
廚子有點兒意外，稍稍一想方才的賬是辭香結的，男女同行，女子結賬，這關系若不是太好不計較誰給錢，便是太一般已經計較好，這兩人怎麽看都有點兒欲蓋彌彰的味道。
不過想想現在這世道，實在詭異得很。
自覺想明白的廚子幹脆挪到臨桌，翹着腿一臉迷離的無奈:“既然你們都不怕，告訴你們也沒什麽。”
辭香奇怪沈淵是什麽意思，不知道廚子心裏轉過多少心思，看他突然離得這麽遠更加疑惑，而且對他的眼睛有了興趣，藍眼睛的人她以前見過，基本都會和深海有些關系，不知道他是跟深海哪一族有關系？
聽婆婆說，深海裏有些生物的血都是藍色的，不知道他的血是什麽顏色？
辭香抿唇控制着自己的好奇心，她覺得自己最近越來越有點兒控制不住，這該死的好奇心總是趁她不注意就冒出來。
廚子只覺得辭香看自己的眼神有那麽一瞬間變得熱烈起來，但轉眼又消失不見，仿佛是他自己的錯覺。
“那個異鄉人每天夜裏都會出現在鎮子上，他殺的都是外鄉人，每次死人後，鎮長就會來抓人，被抓去的都活不過當晚。”
廚子講得簡略，擺明了一副信不信随你們的架勢，不像夥計那樣試圖将他們吓走，事事說得細致過頭，反而沒什麽可怕的。
但廚子說得太粗糙，也沒什麽可怕的。
“現在鎮上沒什麽人了吧？”辭香問道，“他們為什麽不離開？”
沈淵擡頭，辭香說的是他們，而不是問眼前這兩個人為什麽不逃走。
廚子的神情更加無奈:“遇到這種要命的事，誰不想離得遠遠的，可是出去只會死得更快。”他好像沒發現辭香說的是他們，又像是在替他們解釋。
“那你們為什麽不離開？”辭香再問道，目光在滿臉凝固着惶恐的夥計身上晃了晃，轉回廚子身上，藍眼睛的人，應該不怕詛咒或者毒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