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沒幾天,朝廷裏面一片吹捧之聲,贊揚宮妃省親這件事“千古未有之盛事”“教化之功德”。就算賈故這個大老粗也知道這些人拍馬屁也太露骨了。
有宮妃的人家仰着脖子等着這件事出明旨昭告天下,而家裏沒出宮妃的朝臣們大都是在看熱鬧。
賈政就等的心焦,但是也沒等多久,聖旨就明發天下,“凡有重宇別院之家……”就是前提條件,想要把宮妃接回來,家裏必須有整齊的院子房子。
榮寧二府的人都心熱,賈珍更是帶着賈家的老少爺們來找賈赦和賈政兄弟兩個,賈赦此刻坐在堂上,是自從剝奪了爵位之後第一次見賈政,賈政在賈赦看來,慣會做戲,再三請他坐了尊位,賈赦也沒說二話,直接在堂下找了一把椅子坐了。
賈珍出來主持大局,“皇上恩典,許了宮裏娘娘回來省親,咱們家要兩位娘娘,比其他家更有幾分體面。”
在場的人都洋洋自得。
賈珍就拱手跟各位說“今兒請大家來,是有兩件事要說,第一,在何處修建省親別院,第二,這銀錢從何而來。”
說完之後,堂上的老少爺們聽明白了,這是讓掏銀子了,各個端着茶盞在研究花紋,更有幾個在裝作聊天,就是不接賈珍話裏的意思。
賈珍看着堂上冷清,再看看微笑的賈政和事不關己的賈赦,向前一步,“赦叔叔,宮裏貴人……”
“老爺我沒打算請貴人回來省親。”賈赦喝了一口茶,“她年前剛進宮,如今是安胎為上,過不多久,也是要照顧皇子,哪有功夫回來省親啊。”
不說賈政心裏如何感想,其他人都急了,紛紛去勸賈赦,更有幾個輩分高的,指着賈赦,指桑罵槐,就差罵他部位家族考慮不敬祖宗了。
如今賈家的榮光托付在兩位宮妃的身上,賈嫔還懷着龍胎,更是該阖家族之力捧着的人物,她親爹就第一個不願意給她做臉,到了下午,史太君的幾個老妯娌登門和史太君說話了。
“大老爺那個人,你們也知道,平時就有點左性,剛才我使人去找他,他也不願意讓賈嫔回來。”史太君是真沒辦法,賈赦不願意見他,而且賈琏也說不動他老子,此刻史太君正氣着呢。
其中一個就說“老嫂子,爺們的心思粗,不如咱們女人家心思細致,他只想到了貴人出宮不方便,可哪裏能想到別人都省親,唯獨貴人自己在宮裏,心裏落寞,大老爺不想貴人,咱們這些做祖輩的,她們那些小姐妹難道不想嗎?再說了,貴人的母親嫂子哥哥弟弟都在家裏,難道貴人不願意回來看看嘛?”
這話說到了史太君的心坎上,家裏又不是只有賈赦自個一個人,一大家子呢,你不願意見,其他人難道不願意見嗎?
“貴人哪兒不必管老大爺了,明兒麻煩家裏的爺們們再商量一次,看在何處尋一塊地方,咱們也建別墅請娘娘和貴人回來省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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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的會議就在衆人的期盼下開始,先說地方,昨日晚上,聽說了宮裏周貴人的父親帶人去城外看地方了,劉貴人的祖父在外城買好了幾處連成一片的院子,如今找好了匠人,準備推到重建。賢妃的家裏拆了一片院子,德妃的家裏也準備在城外買地建園子……
在京都生活,一片磚頭掉下來,就能砸到幾個皇親國戚,路邊看着穿着普通的人有可能和宮裏某個人有着拐彎抹角的親戚關系,所以,很多時候京都的人活的就是一張臉面。可以丢錢,不可以丢人。
人家其他幾家,要麽是早有準備,要麽是動作夠快,而寧榮二府因為昨日不歡而散,已經落後了一步。今日是必定要把這兩件事給辦成不可。
整個家族繞過賈赦和賈琏父子,直接在寧榮街上劃出了範圍。占了四分之一寧國府和三分之一的榮國府,賈赦的東大院也受到了波及,後街上住着的賈家族人們也有一些搬了出來,把下人們住的房子全部拆掉,挪到其他地方,整合起來,也是好大的一片院子。
賈赦當即就不同意,“老爺我的院子本來就窄,把我的院子占了,我住哪兒去?”
這個勸他“赦叔叔少說幾句,我們的院子整個都拆了。”
那個也勸他,“赦大伯伯該這麽想,到底是給賈嫔的院子,肉還是貼在了自己人身上,何苦這會鬧出來。”
地方有了,下面來說銀子,這次又是賈赦,“老爺我一文錢都沒有,問問府裏的二太太,老祖母給老爺我的梯己都去哪兒了。”
越說越不像樣子,大家只當沒聽到他的話,紛紛在堂上随份子,東家一百兩,西家一百五十兩,就算家族興旺,加起來還不到一萬兩。指望着這些錢建一座園子絕對是不夠的。
話說一分錢難倒英雄漢,王夫人這會的心裏酸甜苦辣各種味道交替,府庫裏面的銀錢,才有三十萬兩,在別人看來,這錢夠家裏花上幾十年,但是建園子卻不夠。園子裏的一草一木都是銀子堆起來的,今兒聽到幾個買辦回來說,現在市面上,別說磚瓦了,連木料都難買到,那是捧着銀子都不知道到哪兒花了才能買到東西。
王夫人坐在是史太君的上房,手裏的佛珠停的轉動,心裏想着怎麽讓老太太拿出點梯己銀子來。
但是一想,老太太的私房大部分都是寶玉的,動了老太太的私房就是動了寶玉的私房,王夫人就覺得是鈍刀子割肉一樣的疼。
“畢竟是貴妃和賈嫔的好事,我們老爺和大老爺都該出力,這邊媳婦拿出來十萬兩,大嫂是不是也要拿出來一些。”王夫人不想動自己的私房,也不想動老太太的私房,就想從邢夫人和王熙鳳身上下手,她嘴裏這麽說,眼睛看着王熙鳳。
邢夫人沒什麽身家,本身也比較貪財愛錢,聽見這話,心裏不樂意,轉着眼珠子,“他二嬸略等等,我找個妥當的當鋪當了我的嫁妝,有幾個給幾個,都是我的心意。”
王夫人再想不到她會這麽說,邢夫人以前還端着诰命的架子,說話做事還講究一點,如今她不是诰命了,和賈赦更多的時候是貌合神離,也就不必戰戰兢兢的做一個貴婦了。
王熙鳳看王夫人被邢夫人噎的說不出來話,心下知道自己這次算是逃過一劫,等下次就沒這麽好運了。
佟夫人打着算盤,小孫女在一邊搗亂,故意在她的算盤珠子上亂撥動,佟夫人也舍不得教訓她,只好抱着,讓賈貴家的看着賬冊算一邊。
“這個月鋪子裏的進項是六百八十四兩銀子。”賈貴家的算完,把賬冊收起來。
佟夫人就抱着萱兒和她說“怪不得人家說,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自家的糧食,自家的鋪子,自家的小厮家奴,除了衙門哪裏需要交的銀子,沒有租子,又不用本錢,一個月才淨賺六百多兩,家裏這爺倆的俸祿,加起來一個月也才六百多兩,咱們家剛每個月迎來送往的錢都是三千往上,靠着鋪子和田莊,加上那爺倆的俸祿,咱們家上下幾十口子都能餓死。”
“都說京官窮,說的都是這樣的。”賈貴家的把算盤也收起來,“靠的也就是三節兩壽過日子。”
佟夫人抱着孫女在屋子裏轉來轉去,賈貴家看着她這回心情好,就和她說其他的話,“夫人,瞧着如今京都裏面,好幾項生意都好做,要不要咱們家業插上一腳。”
佟夫人沒想別的,“你和萱兒娘說去,我不管這個,我當家的時候,就置辦下這幾個鋪子,如今看他們兩口子了。”
林黛玉陪着齊靜安說話,齊靜安昨日才從公主府裏回來,這次去那裏住了兩天,不敢多住,就怕一不留意,有不要臉的丫頭爬了男主子的床,到時候自己鬧起來,不管是誰,都說自己不賢惠。畢竟家裏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外邊也有說自己是個河東獅,也有人說忠武侯府懼內這一條是一脈相傳,說什麽的都有,但是日子是自己過得,過一天算一天吧。
不一會,賈珹就從衙門裏回來,林黛玉見狀就告辭了,賈珹到了後院,夫妻兩個在陰涼處坐了,說了幾句話,賈貴家的就尋了過來。
賈貴家的看到他們夫妻兩個都在,趕快把自己的打算說了,“如今京都好些人家在建園子,磚木土石,绫羅綢緞,都是大宗的采買,做一年的生意,比平時做十年的都賺,奴婢想着,咱們也使人去南方采買,轉手賺上一兩筆,到時候,也夠三五年嚼用。”
“賈嬷嬷坐。”齊靜安抱着肚子,趕快讓人給賈貴家的一個座位,“我這幾天也尋思這件事,不管南方的東西,還是北方的物件,凡是珍奇,都有人買,大爺,你說呢,要不咱們也開一個鋪子。”
賈珹端着茶碗,換了一身家常穿的袍子,問賈貴家的,“賈嬷嬷知道如今賣這些東西的是誰家的鋪子嗎?”
小本生意吞不下這麽大的量,做這種生意的,必是大商賈。
“聽說是外地人,至于是江南的還是其他地方來的,奴婢的當家的還沒打聽清楚。”
賈貴着幾天了還沒打聽清楚,那……這件事不是咱們家能插手的,這件事到此為止,誰也別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