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九月十二,宜嫁娶。
江德昭三跪九叩的辭了自己的父親與周夫人,由弟弟江德弘背着上了花轎,一路紅妝被擡入了穆家大門。
江夫人前半月就染了風寒,一天到晚噴嚏喧天,人人回避,到了要成親的前兩日都不見得好,最終無法坐在高堂上接受這嫡女的跪拜,好一陣郁悶。
不過,一場婚禮,有她和沒她都是照樣要進行,沒見到這丈母娘,女婿穆承林看起來依然是紅光滿面,不複平日裏嚴正端方的模樣。
拜了堂,到了洞房,江德昭剛剛坐下,就聽到本就寂靜的屋內瞬間熱鬧朝天,無數嬌笑聲此起彼伏,還有娃兒的嬉鬧。
等到人聲漸歇,江德昭眼界之下的光線越來越寬,直到全然明亮。
一身喜服的穆承林挑開蓋頭,正目不轉睛的凝視着她。也許是太過于耀眼,她只覺得對方目光中有星辰在閃爍一般,襯得他面目溫柔,纏眷綿綿。
一旁早有人驚詫出聲:“怪不得承林茶不思飯不想的,就侄媳婦這百裏挑一的品貌,都把大半個盤陽城的姑娘們都比下去了。”
身邊另外一位婦人也笑道:“我就說了,承林這雙眼最是毒辣,如今總算是抱得美人歸了。”
穆承林捏了捏她緊張得冒汗的手心,輕聲介紹:“這是大伯母齊氏,旁邊那位是二伯母趙氏。”
有妙齡的姑娘推開穆承林:“堂兄,你蓋頭也揭了,新娘也瞧了,快走快走,讓我來跟新嫂嫂說會悄悄話。”
“這是承婳,四叔的女兒。”
屋裏不少女眷,穆承林勉力跟她介紹了幾位最為親近的婦人,最終還是被人給催着走了。
穆承婳坐在江德昭身邊,不停的左看右看:“嫂嫂真好看。我早就想要去見你了,堂兄無論如何都不同意,說我會吓着你。嫂嫂,你快告訴我,堂兄是不是真的喜歡欺負你?承芳說堂兄對你可兇了,你當初可死活都不願意嫁給他,後來你怎麽又同意了?”
叽叽喳喳一長串問話,只問得江德昭啞口無言。這到底要實話實說,還是替穆承林遮掩遮掩?
江德昭還未答,大伯母齊氏已經拉開了對方:“哎呀,快來人,趕快再給六姑娘多塞幾個大紅包,看能不能堵住她這伶牙俐齒的嘴。”
一屋子人大笑,二伯母趙氏對穆老夫人道:“這位媳婦可比前面幾位都瞧着亮麗許多,身子骨也好,你們三房就等着她給承林開枝散葉了。”
穆老夫人好面子,心裏再不樂意,可這樁婚事是穆家老太君去做的媒,她掃了江家的面子沒什麽,可不能掃穆老太君的好心,故而嘴角還是挂着一個僵直的笑紋:“希望如此。”
趙氏又說:“盡早懷上孩子,承林的謠傳也可以不攻自破了。”克妻這個‘謠傳’對穆家的影響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若是江德昭在穆家能夠順順利利的過好日子,誕下麟兒,那麽穆承林身上的克妻枷鎖也不攻自破,這對穆家其他孩子說親也更加順當一些。
穆老夫人頭疼,對于二伯母話裏的深意只是哼了哼。回頭也忍不住瞄了瞄江德昭的身段,眼神特意在她腹部溜達了一圈,最終還是忍不住挑了眉。
雖然外人都說是穆承林求娶的江德昭,可在穆老夫人的眼中,一個生母早逝的女兒,居然能夠‘逼得’穆承林非卿不娶,說明江德昭自己的本事也十分了得。
穆承學并沒有與三弟穆承尹一塊,相比還未成年的弟弟,穆承學更善于安安靜靜的站在一處,圍觀熱鬧,同時等着各位管事上來詢問瑣事。
在穆家三房,大哥穆承林負責替家族遮風擋雨,老二穆承學喜歡在暗處為家族産業費盡心機,老三……穆承學看向賓客,弟弟老三又不知道去向何處了。
他随手招來一個仆從:“去,把三少爺找回來。”頓了頓,他又望向哥哥穆承林的方向,“陳世子快醉了,把世子的茶水換成醒酒茶。”才說完,胡家的公子已經頂替陳禮昌的位置,開始替穆承林擋酒。
他正在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肩膀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吓了他一跳,仔細一看居然是三弟,不由得抱怨:“你去哪裏了?”
“後門。”
穆承學有點生氣:“沒看到前院忙着麽,你還到處亂跑。”
穆承尹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聞言頗為幸災樂禍:“我不跑去後門,今晚大哥的後院就要起火了。”
穆承學趕緊把他拉到陰暗處,低聲警告:“胡說什麽!出什麽事了?”
“來了一位貴客。”
穆承學讓人請來總管事,穆承尹趕快拉住他:“哥,你別……”
穆承學望着他,穆承尹彈了彈自己毫無灰塵的衣袖,低頭過去附耳道:“孫氏來了。”
“哪個……”穆承學一震,拉着他就往後院跑,跑到半路又推開他:“你去守住大哥,千萬別讓大哥知道了。”
“大哥醉得暈頭轉向了,哪裏還會記得什麽孫氏。”
穆承學繼續推他:“去!”
穆承尹讪笑着,一雙桃花眼看起來頗為輕佻:“哥,我确定要我去大哥身邊礙別人的眼?我們的母親大人可最擅長秋後算賬了。”
穆承學只是猶疑了一下,轉身對總管事吩咐道:“另外找人守着大哥,別讓無關的人壞了他的興致。母親那邊……也暫時別告知,一切等今晚過去再說。”
總管事深深的看他一眼:“那老爺那邊?”
穆承學已經跑開了:“我等會親自去與爹說。”
孫氏坐在小廳裏,門內一邊一個丫鬟,門外還有一個冷峻的媳婦子守着。她們不像是伺候貴客,倒像是監視一般。
這與多年前,她第一次來穆家的情景相差十萬八千裏,讓人不由得不心生感慨。
她原本是請了小孫氏陪自己一起來的,可惜,那位殘疾了快二十年的妹妹已經今非昔比,經商讓小孫氏多了自信心,為人處事也更為圓滑和謹慎。在小孫氏看來,姐姐孫氏這次來穆家,純粹是自己找虐,如果穆承林穆大人是個行事陰沉之輩,那麽孫氏的命交代在今晚也不過分。
穆承學還沒進院子,又被穆承尹拉扯住了:“哥你确定現在要進去?”
“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進去後要怎麽問她?如果她要見大哥,你是不是真的讓人請了大哥來?或者,是等着一言不合她大吵大鬧,鬧騰到前院去,讓外人看穆家的‘好事’?”
“那你說怎麽辦?”穆承學為穆承林的婚事忙活了大半年,如今涵養漸深,可脾氣也漸漲,如今眼看着就要功成身退了,到了關鍵之日實在是忍耐力瀕臨極限,他也實在煩了三弟的‘欲語還休’,這簡直像是要看他這位二哥的笑話一樣,頗讓人惱怒。
穆承尹不以為意的笑道:“我已經替你辦妥了啊!”
穆承學怔住,在門檻邊左右看看,哦了聲,伸出手指點了點三弟的鼻尖:“你個奸詐的小子。”
穆承尹嘿嘿笑:“我們就這樣晾着她。如果她聰明,自然明白我們穆家的深意,如果她蠢笨,那麽就讓她自己等下去,橫豎這是後院,這個小廳是我特意選的,平常的時候沒人回來,又有人守着,她翻不出什麽風浪。”
穆承學拍拍弟弟的背:“二哥不如你。”
穆承尹趁機搭上他的肩頭:“哥你只是太忙了,思慮太多而已,哪像我啊。我這個穆家的閑人,能夠替家人盡一份力也是好的。”
孫氏這一等,直接等到了半夜三更。
前院喜宴一直鬧騰到了亥時三刻,人們才漸漸散了。
穆承林被人扛着回了新房,陳禮昌世子和胡家公子早就醉得不醒人事,被家人擡了回去。
人才散去,江德昭剛剛扭了巾帕正準備給穆承林擦擦臉,不想手就被握住了,燭光下,穆承林一雙眸子炯炯有神的凝視着她。
江德昭湊近他的身前聞了聞:“醒了,你到底喝了多少?”
穆承林躺在床榻上,手指一緊就将人擁到了懷裏,炙熱的呼吸灑在她的面頰上,含糊的道:“別擔心,不會誤了洞房。”
江德昭心裏一跳,錘了他一下:“屋裏還有人呢。”
穆承林悶笑,唇瓣在她的耳邊含了含:“我們在說悄悄話,他們聽不見。”借着她的力道坐了起來,由江德昭服侍着洗了臉,眼神更加明亮了幾分,醉過酒後整個人似乎也褪去了那些嚴肅,舉手投足慵懶而閑适,倒多了世家貴公子的氣度。
喜娘在一邊唱諾天長地久早生貴子,穆承林自己親自斟了合卺酒遞于江德昭,在對方窘迫的紅霞中傾身飲盡。
也許是穆承林不再隐藏自己的愛慕,也許是他亦不再顧及人前人後,也許是今夜江德昭自己本身也心神迷醉,她總覺得對方的目光越來越熾熱,每一次移動都能夠在她身上點燃一簇簇的火苗。
倒在床榻上時,穆承林問她:“在想什麽?”
江德昭腦中一片空白,展眼望去到處都是燒盡人理智的紅色,她搖了搖頭。
穆承林輕笑,随手抽走她那繁複的腰帶:“從今而後,你只要想着我就好。”
江德昭抿着唇,只聽到穆承林接着道:“我會用事實告訴你,我值得讓你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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