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溫泉
冷而淡的木質香氣一下子将程洛包裹起來。
他抽了抽鼻尖, 切實地感覺到了這氣息給人帶來的凜冽疏冷感。
衣服穿得少倒不是很冷,裴予這出乎意料的反應倒是讓他挺冷的。
“……謝謝關心。”程洛單薄的眼皮合上又擡起,漂亮的五官散發着了無生趣的意味, “下次一定不了。”
下次一定不搞什麽新鮮感和情趣了!
讓這個不解風情油鹽不進的大冰塊自己玩兒去吧!
程洛從地上撿起雪團追着玩的球球, 說到做到,真得開始逗狗。
雪團尾巴搖成殘影,跟着程洛一路小跑追着他手裏的球球,配合他玩巡回。
程洛看着雪團毛絨團子一般快樂的背影,心情好了許多。
果然男朋友不如狗。
裴予倚在書房的門框邊, 長腿微微屈起, 站在原處沉默地望着幾米外這玩作一團的程洛和雪團。
從他這個角度看去,程洛的背影單薄纖瘦,裹着自己的外衣時裏頭空蕩蕩的, 衣擺已經遮住了小腿, 只露出一截白皙腳腕, 細得仿佛不盈一握。
裴予眸色深晦, 将滋生的旖旎心思強行壓下去。
程洛骨架舒展,比例完美,體格整體看起來并不瘦弱,實在是身上的肉太少,才會連抱在懷裏時都沒多少分量。
裴予眉間微微蹙起, 心道果然還是要把營養加強計劃列入日常任務。
……
程洛這一夜做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夢。
核心主題只有一個, 不讓展開說的那個。
第二天早上起來時,程洛頭頂上都是烏泱泱的怨念,說不出的憋悶, 就連雪團撲上來嗷嗷叫着要陪玩, 心情都不見好。
畢竟夢裏的場景過于抓心撓肺, 然而醒來後又立馬想起了昨晚的不美好回憶。
是誰穿那麽少布料試圖制造點“新鮮感”結果被人打包好送回房讓小心感冒啊?
哦,原來是自己啊,那沒事了。
今天的直播主題是在雪場的最後一天。
程洛抓住這個機會,決定把雪團也帶去雪場。
他換上滑雪服,從更衣室走出來時,就看到裴予也穿上了滑雪服站在門外等他,雪團則活力滿滿地坐在他旁邊也乖乖等着。
看到他出來,雪團站起來搖尾巴迎接。
程洛走過去,在雪團頭頂揉了揉。
“今天能自己滑嗎?”裴予看向他,問道。
“瞧不起誰呢。”程洛瞥他一眼,“再者說了,有雪團陪我呢。”
裴予低笑一聲:“不用我陪了?”
程洛牽起雪團,徑自走了:“當然不用。”
【同志們,我聞到了一絲古怪的氣息】
【啥情況,我嗑的CP鬧別扭了?不行!我可以跟我男朋友吵架但你們不行!】
【不要緊的啦,看裴勞斯這模範男友的溫柔勁,肯定是小情趣的啦】
【裴老師你行不行啊,說不讓你陪你就真不陪啊!趕緊追上去啊!】
來到滑雪道上。
這裏是寵物友好雪場,加之因為節目錄制,路人游客很少,程洛便解開了雪團的牽引繩。
雪團擡頭望了望他,尾巴微微垂了垂,顯然有點緊張了。
【每次看到雪團失去的這只前爪就好難過……】
【唉,如果雪團還是健全的,一定會很高興地玩雪吧】
【要不還是牽着它呢?是不是在家呆太久了有些害怕了】
【貓貓心裏有數的吧,他是想讓雪團自己邁出那一步】
程洛彎了彎腰,在雪團毛茸茸的頭頂揉了揉,從它清澈的眼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沒關系,我們一起。”程洛拿起雪仗,“出發 。”
滿心滿眼都是他的狗狗只是猶豫了一秒,便不顧一切地追上了滑下雪道的主人。
程洛聽到耳邊風聲呼嘯,一陣陣獵獵寒風從身邊刮過,細碎的雪粒撲在臉上。
卻再沒有什麽可以阻礙他向前。
程洛望着前方白茫茫的雪線,将泥潭甩在後面。
不論是雪團,還是自己,都該從那個噩夢裏醒來了。
滑到終點,程洛依舊剎車剎得不是很熟練,拐了幾個彎才堪堪停下來。
雪團跑到他前面,用身體輕輕擋了他一下,幫助他站穩。
程洛呼出一口舒暢的氣,下意識高聲道:“你看,它可以的!跑得很快!”
大聲說完,程洛的興奮勁一收,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剛剛讓裴予不要陪着一起。
所以自己這話是沒人聽見的。
程洛略感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再摸了摸狗頭,試圖掩蓋自己的社死。
頭盔上忽地沉了沉。
“嗯,你也很棒。”
男人低涼帶笑的嗓音從身後傳來。
程洛猛地一下扭頭轉身,差點跌了個踉跄。
裴予收回碰碰他頭盔的手,轉而拍了拍雪團的腦袋,另一手摘了雪鏡,垂下溫柔的眼看他。
【哈哈哈哈貓貓剛剛是在跟裴老師說話吧?】
【口嫌體正直罷了,想起沒讓裴老師一起的時候還小尴尬了一下】
【救命啊貓貓太可愛了嗚嗚嗚】
【裴老師一直在後面跟着的啦,純愛戰士應聲倒地】
【不知道為什麽,有點想哭……我有一只腳是假肢,經常自卑,現在突然覺得我也可以像正常人一樣(哇哇大哭)】
【前面的姐妹,不是跟正常人一樣!你就是正常人!而且是超——漂亮的女孩子~】
【大家都一樣,不要自卑】
【都一樣!超酷的!】
今天的風不烈,柔和得很。
程洛擡頭看着裴予,忽地又想起今早自己在氣什麽,還是裝腔作勢地不給好臉,只是挑了挑漂亮的眉梢:“比賽嗎?”
裴予勾唇:“好。”
在滑雪場玩了一天,回來的時候雪團已經累得不肯走路了。
擱在從前,它肯定是不會對裴予撒嬌打滾非讓他抱自己回家的,因為壓根不可能成功。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了,有個程洛在這。
雪團壓根沒怎麽撒嬌耍賴,只是稍微擡了擡殘缺的前腿,程洛的心就立馬軟了,生怕是運動過度讓它感到疼痛,壓根不聽裴予的好言勸阻,趕忙就要抱着它回度假莊園。
雪團體重不輕,程洛抱得很艱難,裴予自然也只得在無奈嘆息之後上前接過雪團。
雪團:曲線救國,得意.jpg
【笑死,雪團已經掌握了撒嬌密碼】
【哈哈哈還得是貓貓心軟】
【媽呀,雪團都學會用這只爪子賣慘了,真小瞧他了】
【裴老師:我一個人做嚴父有什麽用】
【拒絕有什麽用,最後不還得因為心疼老婆屈服哈哈哈】
回到別院,雪團直接跑回窩裏呼呼大睡了,程洛渾身酸痛,把目光投向了還一次都沒享受的後院溫泉池。
換下外衣,先沖了個澡,程洛穿上浴袍,嗖得一下從攝像機還沒關的客廳穿過,來到了後院。
正準備進書房的裴予從走廊那頭恰巧遠遠看見,喉結微微滑動一瞬,但還是轉身進了書房。
【???剛剛什麽東西飛過去了?】
【啊啊啊讓我康康!讓我康康!】
【裴老師嘞,怎麽又進書房了,你老婆都去溫泉了你還不趕緊去伺候!】
【裴勞斯真是油鹽不進吶】
【姐妹們,把裴老師不行打在公屏上】
【裴老師不行】
【不行+1】
泡池軟綿綿地飄着氤氲的水氣。
程洛脫去浴袍,想了想還是穿了件輕薄的短褲,用腳尖适應了一下溫度,再慢慢滑了進去。
池子不大,五六平米的空間恰好也就能容納兩個人,周邊都是高高的深色石壁,院牆圍了一圈草木,隐私性很好。
擡起頭看去,正好能從透明的恒溫天幕看到夜空。
今晚月圓,月光柔和地灑下來,清冷與蒸騰的水汽交融,反倒多出幾分溫暖來。
程洛拿起手機,打開前幾天沒看完的劇本文件。
這是周禹發給他的,劇組前幾天專門聯系了周禹,說希望等綜藝結束後邀請他去試鏡。
程洛大體掃了一下這個本子,對劇本和角色都比較喜歡,所以準備好好讀一下。
這是他的習慣,即使只是試鏡,也想盡量多的對劇本有自己的理解。
翻看了二十多頁,手機忽地震了震,讓程洛沉浸進劇情裏的情緒抽離了出來。
【周禹:前幾天給你發的那個懸疑本子別看了,節目組說試鏡取消了。】
程洛只是微微地一怔,氤氲在水汽的雙眼濕漉漉的,一時看不出情緒。
【為什麽?】
【周禹:唉。沒說為什麽,不過我打聽了一下,估計是內定了。】
程洛久久看着這句話,依舊沒什麽情緒。
【周禹:真他媽無語,這一個個的不拼演技拼啥呢?我還打聽了,內定的人貌似背後有金主,金主還挺大。】
【周禹:哼,非要說這個的話,你背後有裴老師,而且不是金主是男朋友!你才是背景最硬的呢!】
程洛薄涼的唇抿成一條線,半晌回複。
【沒事,那就算了呗。】
【周禹:兄弟別生氣啊,我就是随口說說,我知道你不是拼背景的人,我的意思是如果堂堂正正地比演技和角色理解,你肯定是最好的。】
程洛打字:
【不生氣呀,又不是頭一回了。】
周禹那頭默了默。
确實,也不是頭一回了。
參加了試鏡結果陪跑的,臨時取消試鏡機會的,甚至都已經定了角色臨開拍時又被替換的。
這種倒黴事,好巧不巧他還都碰上了。
如果說最開始還會覺得不公和失落,後來就完全已經麻木了。
唯獨會感到難過的時候,就是偶爾打開微博,收到了來自老粉的私信,說期待看到他新的作品。
他有很多次想過放棄自己曾經熱愛的表演事業,都是被這些私信拉回來的。
別人還沒放棄他,自己當然不能放棄自己。
程洛把手機放在一邊,情緒淡淡的。
倒還真不是假話,既然這個劇組會內定人選,那多半也不是什麽值得加入的劇組,只是可惜了這樣的好本子。
再等下一個機會就是了。
程洛稍微坐起來了些,池水恰好到他的胸口。
他已經在池子裏泡了半個多小時了,算時間直播也該結束了,怎麽這裏還是安安靜靜的沒個人聲。
裴予又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程洛撇了撇嘴,下意識地心下吐槽。
怎麽搞的,裴予這兩年過去,反而變成真真正正的性冷淡了?
昨晚的不悅回憶和折騰了他一晚的黃粱一夢讓他的情緒頓時跌了下來,就連試鏡機會被取消這個原本已經習慣了的事情都顯得更外氣人起來。
周禹還說什麽自己的背景更硬,這架勢看起來,這位男朋友還不如金主呢,金主好歹還相互饞一饞身子。
再等了幾分鐘,程洛感覺自己越來越像泡發了的木耳,于是站起身準備擦幹離開。
然而剛站起來些許距離,他忽地感覺眼前一陣發黑,手腳也軟了起來。
……
裴予将最後需要審閱的文件處理完,合上電腦。
創辦經紀公司的計劃基本落地了。
他起身,按了按有些酸痛的肩膀,離開書房。
外面靜悄悄的。
他下意識地望向後院溫泉的方向。
還沒出來嗎?
裴予看了一眼腕表,見距離程洛進去已經接近四十分鐘了。
只是一聯想到溫泉,平靜無波的心緒便不受控制地蕩起一絲漣漪,裴予垂眸,掩去眼中湧動的情緒。
“砰!”
一聲悶悶的響聲從後院傳來。
裴予驀得擡頭,眉間蹙起,察覺不對。
他立馬往後院去,一面問道:“怎麽了?”
沒得到回答,似乎只有很細微地一點聲音。
裴予察覺到情況不對,腳步加快,推開了後院門,徑自繞過屏風走過去。
果然看到程洛臉色發紅,撐在泡池邊緣似乎已經站不起身。
裴予快步上前,将人一把撈進懷裏,急切地輕聲問道:“哪裏不舒服?”
程洛搖着頭,抓着他的手臂:“沒事……可能有點缺氧。”
裴予沒再說什麽,彎下腰來撈住他的膝蓋,将人打橫抱了起來。
“攝像機關了嗎?”程洛見他往屋子裏走,緊張地确認。
裴予見他聲音細若蚊蠅,眉間皺得更緊:“放心,直播已經結束了。”
程洛這才放下心來。
裴予将他抱回卧室,坐在床邊,将人放在自己腿上,用手給他扇着風:“現在怎麽樣?”
程洛的上半身軟綿綿地靠在裴予懷裏,手臂抱着他的肩,腦袋埋在他肩上。
身上的水全都沾在了裴予的身上,将白襯衫濕了個透徹。
程洛細細地喘息着,臉色很快就沒那麽紅了,說話也有了力氣:“好多了,也不暈了。”
裴予聽他說話的聲音已經基本恢複,緊皺的眉頭才慢慢舒展,責怪自己沒有早點去看看的心情也終于松弛了些。
程洛恢複了力氣,但是鬼使神差地不想從他身上下來,于是還是軟軟地靠在他懷裏,腰腿挪動了一下,調整舒服的姿勢。
裴予喉結一滑:“……別亂動。”
程洛不肯聽話,手臂用力攀得緊了點,臉朝裏埋在他頸間。
裴予生怕他還沒完全恢複,只得由着他折騰。
一來二去,兩人身上都濕透了,裴予原本衣冠楚楚,只落得個濕漉漉的狼狽下場,白襯衫裏透出流暢的薄肌線條。
程洛輕薄的短褲貼着肌膚,光裸的腿搭在男人膝上,上身被他摟在懷裏,所觸碰之處白皙光滑的後背肌膚仿佛起了一層小小的酥麻電流。
半晌,程洛埋在他脖頸間,悶悶地笑了一聲。
裴予一直沒有動作,渾身都有些僵,深晦的眸色中滿是克制和隐忍,嗓音微啞:“笑什麽?”
程洛偏了偏頭,湊在他耳邊,半是挑釁半是說風涼話,拖長了音調輕聲道:
“我還以為裴老師硬不起來了呢。”
作者有話說:
崽現在作的死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