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好些了嗎?
壓抑着的抽泣聲回蕩在洞裏,程默控制不住眼睛的酸澀,大滴大滴的淚水砸在地上,濺在枯掉的樹根上,灼燒這枯木的心髒。
“爹!!!”
程默終于開口喊着。
撕心裂肺,又懵懂無措,叫人很想去抱抱這個卷縮成一團的身影。
枯木也跟着哭,不一會兒天空便下起了雨。
滴答滴答……
空氣裏的濕意越發粘稠,程默的情緒緩緩平息下來,找回理智後,他才滿滿問出一直埋在心底的疑問。
“當年,你上山過後,就沒再回來,為什麽?”細雨蒙蒙的飄在他的臉上,他眼睛不眨的看着枯木,等着一個答複。
枯木沉默片刻,才緩緩回答:“那次,爹爹上山,便遇到了……”
程月朗回憶着,當初,他和隔壁的男子約好上山去打鳥,卻遇到了一群道人,那群道人本來說是看這石榴村妖氣漫天,便來此收妖,便要将他給收了,他一看就知道這幾個道士的道力本就是個半吊子,他的妖氣就沒放出來過,哪裏來的妖氣,純屬扯淡!
迫于無奈,他只能和那幾個道士打在一起,這可吓壞了與他同行的人,卻還是維護着他,但是在那幾個眼裏只有抓妖賣錢的道人面前,只落得個打斷腿腳,丢入山林的結果。
因為顧及太多,所以程月朗只得逃走,為了不暴露自己有個孩子,他就朝着石榴村的反方向跑……
最後也不知道跑到了哪裏,他身受重傷,跌落于此,卻因不小心窺探了別人的秘密,便被永遠封在了這裏。
“爹爹一直拼勁全力的想出去,卻只能感受着日益虛弱的身體……”程月朗說完便沒了聲。
“那個人是誰?”程默問。
程月朗本想不讓兒子也牽扯其中,便道,“爹不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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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你,那人是誰!”程默打斷程月朗的話,語氣淩厲。
程月朗說:“……一個似男似女的修道之人……”
蕭雲言看着眼前這熟悉的地方,有些發怔。
天色已暗,林長風看着一進蝴蝶谷就有些不對勁的人,神色有些冷。
突然,不遠處傳來交談聲,并且越來越近,兩人下意識的就進了一旁的屋內。
屋內的燭火被點燃,因為人走過帶起的微風,使得燭光不穩的撲朔了一下。
“怎麽樣?”一道男聲問出。
聽到這句話,蕭雲言不由得疑惑起來。
蝴蝶谷竟然有男人?
因為怕人查探到他身上的鬼氣,所以他們躲地比較遠,而且是雙方視角的盲區,他們看不到別人,別人也看不見他們。
“禦林峰準備召集堕落山和鐘鼓頂的人,”一人回答那道聲音,“他們失蹤的人太多,可能對我們起疑心了。”
那男音笑了起來,似乎聽到什麽笑話似的,笑了好一會兒才道,“起疑心?哼!就憑他們?”
“蝴蝶谷不也有人失蹤麽?怎麽就只準他們懷疑我們?”那男音說着便朝裏面走着。
跟随者的人也回道:“可能是最近确實動作太大了。”
随着兩人走過拐角,那侍從一般的人猛的頓住,朝蕭雲言他們藏身這處看了一眼。
“怎麽了?”那道修長的身影背對着幾人問道,手下卻在牆上摸索了一陣。
侍從收回目光看向那道華麗的身影,“無事。”
“我去看一看那老婆子,你回去把事辦了,都是一些蝦蟹而已。”那人的身影消失在牆上突然出現的洞口裏,清冷的聲音飄散出來,話音剛落就關閉了洞口。
“是。”
侍從回完話也出了門。
“……阿言。”林長風看着渾身僵硬的人,他有些擔心。
蕭雲言此刻眼神有些呆滞,唇色有些發白,他将頭埋在在林長風的肩上,不發一言。
林長風輕拍着蕭雲言的背脊,過了好一會兒才感到人放松了些許。
“怎麽了?”蕭雲言很不對勁,林長風知道是剛才那兩個人引起的。
吸了幾口氣,蕭雲言才微微顫聲道,“那個人讓我好難受……”
就像是被冰冷的蛇爬滿了全身一樣,讓他幹嘔想吐,卻只能憋着氣吞咽着來之不易的空氣。
他不知道那個人為什麽能讓他這麽難受,那人只是一個背影而已。
林長風擡起蕭雲言的頭,看着因為呼吸不上來而瞪大着眼的蕭雲言,思索了幾秒便吻了下去……
蕭雲言睜大着的眼無聲的劃過了一道黑電。
這個吻很單純,林長風将口中的氣慢慢渡到蕭雲言的口中。
自從蕭雲言成為鬼宗之後,他就再沒見過如此脆弱的模樣了。
他感覺心髒有些酸,還有些發脹。
“好些了嗎?”林長風貼着蕭雲言的唇問。
要是平時,這貨早就越界了,不把林長風躁得臉紅他是不停手的,可是現在的蕭雲言卻只乖乖的接收着口中渡過來的氣,沒再動作。
“恩,沒事了。”蕭雲言無力的答道。
剛才的窒息感讓他很疲憊。
林長風看了看那個洞口的位置,又擔憂的看着沒什麽神采的蕭雲言,“我們回去吧!”
“不,”蕭雲言也看着那個地方,“我想去看看。”
這一刻,他突然很好奇那個人是誰。
林長風想了想,點了點頭,伸手握住蕭雲言微微顫抖着的手,“好,我們一起去。”
這是一間地窖,陰冷潮濕,往裏走,隐約聽到低低的喘息聲,蕭雲言仔細聽了聽,是最裏面的拐角裏傳出的。
蝴蝶谷還有這個地方,蕭雲言還沒聽說過。
突然,林長風緊了緊握着的手,示意蕭雲言看牆上。
這一看便驚住了,拐角處的牆壁挂滿了人,是的,是挂滿了人,有男有女,血漬淋漓,一動不動。
蕭雲言走上前,看着挂得像民間挂熏臘肉一般的,令人毛骨悚然。
這些人都是被折磨至死後被挂上來的,不是用繩子,而是被鑲在牆壁上的彎鈎鈎在琵琶骨上。
整整一面牆,都是被風幹了的人,血腥味兒基本聞不到了,突然,蕭雲言幾步上前,一把将一人垂着的頭擡了起來,手卻不受控制的一抖。
這人,自己認識,并且,還很熟。
落衫!
那個總是一臉笑意着喚自己大師兄的女孩……
“雲言師兄你沒事吧!”
落衫甜甜的沖蕭雲言笑着,擡了擡手示意手中的東西,“你看,這可是我從蝴蝶谷給你偷偷帶來的。”
“不怕!師父就抽我幾鞭子,也沒其他招兒了。”落衫不以為然的打開包裹,“看!”
蕭雲言将視線落到桌上的包裹裏,是糯糕。
“這次這個是我做的,”落衫快速的說道,蕭雲言都沒怎麽聽清,她擡眼看着蕭雲言,沮喪道,“是不是沒有林玉染做的好吃,不好吃,那我下次不做了!”
“大師兄你,對林玉染總是特別的好,”那種特別,讓人一眼就能看得出來,“我在想,什麽時候,大師兄也能那樣對我。”
“大師兄,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落衫啊!”看着手中的月嘟旋轉得越來越快,落衫哭的泣不成聲,“小師妹,還有小師妹,大師兄你說句話啊!”
蕭雲言伸手替落衫理了理遮住她眉眼的頭發,滿腦子都是那甜甜的聲音在叫着自己大師兄。
蝴蝶谷的弟子竟然慘死在自己的地方……
“阿言……”林長風扶住蕭雲言,此刻的蕭雲言身上溢出的悲傷讓他無奈。
蕭雲言擡眼看了看一牆垂着頭的死人,心底漸漸發涼,這些人的服飾,雖然顏色淺淡了很多,破爛了很多,卻還是能認出來,這些人,大部分是禦林峰的弟子,還有的則是蝴蝶谷,堕落山,鐘鼓頂的人。
天吶!
四個地方的人都有。
林長風眯縫了一下眼睛,将視線轉到最邊上挂着的一個,那微弱的喘息聲來源找到了。
“這兒。”林長風扯過呆住的蕭雲言走到那人身前。
“快……”那人氣弱游絲,費力擡起頭看了蕭雲言一眼。
“什麽?”蕭雲言沒見過這人,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人是蝴蝶谷的,并且,沒救了。
“快……走……魔鬼,就要……”話沒說完,一只銀簪擦着蕭雲言的耳際插進了那人的咽喉,再也發不出聲來。
蕭雲言轉身之際将手中黑電彈出,擊中來人,還是熟人。
“峰主!”那人看見林長風也是一驚,被黑電擊中,全身發麻癱坐在地,卻又忽而一笑,道,“先前在書閣藏着的人,想必就是二位了吧!”
林長風皺着眉沒說話,蕭雲言則嘆息的喊了那人名字,“羅小亞!”
羅亞不受控制的睜大了雙眼,“你叫我什麽?”
已經有好多年,沒有人這麽叫他了。
“雲……雲言師兄?”羅亞啞然,“不,不可能,雲言師兄在百年前早就死了!死了……”
這句話,讓林長風心頭不由得抽了抽,蕭雲言看着臉色瞬間冷下來的師父,伸手捏了捏林長風不知什麽時候握緊的拳頭。
蹲下身看着羅亞,蕭雲言不由得感嘆,過了這麽久,羅亞還是和以前一樣,過得那麽一絲不茍。
“是我,”蕭雲言道,“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