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寧越這場病來得快走得倒是有些慢, 燒是退下去了,結果又開始咳嗽。那兩天的訓練室裏就一直聽他的咳嗽聲,咳到嗓子都啞了。
崔哥一天三次給他沖止咳糖漿逼着喝都不管用。
開賽前夕為了保持手感, 到了晚間大家都在加訓。
寧越裹在毯子坐在電競椅上,按着鼠标的手上反應倒是一如既往的快,只是喉嚨的不适感難以忽視, 這讓他看起來有些困擾和煩躁。
他們今天晚上跟敖雄約了一把訓練賽。
之前聯賽剛開始的時候,敖雄戰隊在DK手裏栽了一跟頭, 但也是順利晉級了季後賽的。
對方的隊長老丙對寧越算是記憶猶新。
今晚大家的表現平分秋色,氣氛很輕松。
老丙開着語音在頻道裏對易柏洵說:“易隊,什麽時候有時間讓你們戰隊devil陪我們隊的人練練手啊,solo能力那麽強, 多少也教教咱們。”
易柏洵靠着椅背, 掃了一眼旁邊拿下耳機正仰頭喝水的寧越。
然後回道:“你們要約, 自己問他。”
“問了, 估計沒聽見。”老丙笑道:“一晚上就聽他咳嗽去了,感冒了啊?”
易柏洵的目光始終注意着寧越,見他發現崔哥又端着藥過來立馬皺起的眉頭,随口嗯了聲。
老丙還在繼續說:“這馬上就決賽了, 還能上嗎?”
“能。”易柏洵收回目光,回了句:“小感冒。”
他之後再随口和老丙閑聊了兩句, 就結束了這局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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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出來正好聽見崔哥對着寧越絮叨:“又不苦?怎麽搞得老子跟喂你毒藥似的。我跟你說啊, 這糖漿可是我特地找人問了重新開來的,止咳效果很好, 你堅持兩天, 不然比賽影響了狀态怎麽辦?”
寧越把頭轉向另一邊, 厭惡:“一大股味兒, 不喝了,喝了也沒什麽用。”
莫神剛好走過來,聽見這話接了句:“devil,你可別把咳嗽不當回事,多的是一開始不注意最後弄成季節性咳疾的,趕快喝了。”
說完拍了拍易柏洵的肩膀,示意他出來,有話要說。
寧越回頭掃了一眼莫神,又看向易柏洵。
易柏洵起身站起來,拉開凳子,他路過寧越旁邊的時候說了一句:“再喝一天試試,還沒效果帶你去看醫生。”
寧越一聽這話,果斷拿過崔哥手裏的藥一飲而盡。
他剛從醫院出來,是真的不想再為個小小的咳嗽再進醫院。
另一邊易柏洵跟着莫神走出訓練室。
易柏洵走在後面,随手帶上門問:“什麽事?”
莫神和他并排着往外面走,邊走邊說:““孚宇”要撤資,我剛收到的消息。”
易柏洵一聽眉頭就皺了起來。
“你确定?”他停住腳問莫神。
莫神看着易柏洵點點頭:“我半小時前才知道的,還沒來得及跟崔哥說,你也知道他那脾氣,回頭就得跟人撕起來。”
易柏洵:““孚宇”是老牌贊助商了,為什麽說撤資就撤資?”
孚宇跟DK的合作幾乎可以追溯到易柏洵還沒有簽約DK的時候,如今DK贊助商不少,但當初戰隊最低谷期孚宇是唯一沒有撤資的資方。如今戰隊成績并沒有大跌甚至是難以為繼,這時候撤資怎麽都說不過去。
莫神表情有些為難,看了一眼易柏洵說:“你先保證聽了不能生氣。”
“要說就直接說。”易柏洵不耐煩。
莫神嘆口氣:“孚宇嚴格意義上來說不是主動撤資的,他們今年的發展方向和褚家生意接軌,所以……”
說到這裏好像剩下的也就沒有必要說了。
褚西煙一回國先是找了易柏洵未果,轉頭贊助商就要撤資。
說是報複也好,不甘心也罷。
褚西煙又不是什麽小女生,就會死纏爛打那一套。有錢人的游戲,無非是想易柏洵究竟能忍到哪一步而已。
“你要先找她談談嗎?”莫神問易柏洵。
易柏洵驚訝地挑挑眉:“我為什麽要找她?”
“孚宇的撤資目前還不至于直接影響到戰隊利益,但我就怕這只是個開端。”莫神說到這裏也有些沒好氣地看着易柏洵說:“我之前就跟你說過,讓你沒必要把關系搞到這麽僵,褚西煙鐵了心要搞自己的戰隊,現在就立這麽個敵人對我們有什麽好處?”
易柏洵好似覺得這話好笑,斜了一眼莫神說:“你這讓我為了戰隊犧牲個人的意圖不要太明顯好吧?”
莫神翻白眼:“真要到了二取其一那一步,賣了你也不是不行。”
其實這也就是玩笑而已。
莫神很快正色兩分問:“那現在怎麽辦?”
“不怎麽辦。”易柏洵聲音淡淡,“RTS聯賽失利,她要想把戰隊打亂重組,先不說能不能起得來是一回事。胡斌那套經營理念固然有很多問題,但到底是撐着戰隊走了這麽長一段路,你真以為推翻重來那麽簡單?”
莫神經過易柏洵這麽一說,放心了不少。
他當年也是職業選手出身,退役後直接做了教練,論俱樂部經營管理,自然沒有易柏洵這種家庭從小耳濡目染的人看得清楚。
莫神嘆氣:“這都叫什麽事兒啊?你說惹什麽不好,惹這麽一厲害女人。”
易柏洵煩得要死,“這跟我有屁關系?有些人,會做的事始終都會做。”
莫神點點頭,倒是很認同這句話。
褚家財力雖然比不上易家,但是那樣家庭長起來的不管男女,除了易柏洵這種十多歲就跟家裏叫板跨了行的,哪一個會是簡單人。
就連回陽當初都能幹出那些事,可見越有錢的人越冷漠這句話也不全是假的。
褚西煙是個有目标有行動力的人,當年敢一頭紮進這行,後來又果斷出國,到如今回來。就算沒有易柏洵這個存在,她的計劃未必就會被打亂。
只能說易柏洵的恰巧出現,讓她的人生路出現了一些偏差。
但她終歸會回到自己的那條路,像是一條早已經被設定好的行程,回到她褚大小姐的身份上。
這一切從最初她反對回陽的戀情,覺得易柏洵說自己喜歡男人是不正常的就可以看見端倪。
易柏洵的神情甚至帶了些涼薄。
他說:“這事兒就這樣吧,不會有更大風浪了。”
“你這麽肯定?”莫神問。
易柏洵:“她要是足夠清醒,就知道讓孚宇的撤資只是無用功,這行并不适合她,褚家也不會由着她一直這樣亂來。如果不能,我會處理。”
莫神真心建議:“你要不要考慮把俱樂部買下來?反正你手裏也有股份。”
易柏洵:“我又沒瘋。”
“怎麽就瘋了?”莫神不理解。
易柏洵斜看過去:“你這是不僅想讓我上比賽賣命,下了場還得天天為俱樂部這些破事擦屁股,我沒你那勞碌命謝謝。”
莫神指着易柏洵點了點說:“你這人!”
第二天開賽,所有人一大清早就上了戰隊的車。
慕玺是最早待在車上的,他手拿着筆記見寧越上來就招手讓他過去。
寧越戴着口罩,彎腰坐到慕玺旁邊問:“怎麽了?”
慕玺側頭注意到他眼睛裏有紅血絲,皺眉:“沒睡好?”
“嗯。”寧越含混一聲,沒忍住又偏頭咳了起來。
慕玺敲了敲手裏的本子,擔心他狀态:“比賽真能上?”
寧越不滿:“我是喉嚨幹,不是手殘。”
“我是看你太可憐。”慕玺吐槽。
寧越看起來狀态屬實不佳,病毒的侵襲像是換了種方式在他身上作亂不休。不嚴重,但也不讓人覺得輕松。
寧越确實不知道一個小咳嗽跟黏上他一樣,見風就好不了。昨天一晚上翻來覆去,爬起來喝了好幾次水,搞得他郁悶得不行。
剛好易柏洵上來,他随手把手裏的保溫杯朝寧越遞過來。
寧越一邊接過一邊疑惑:“這是什麽?”
“蜂蜜水。”易柏洵說:“帶路上喝。”
寧越立馬笑了:“謝謝隊長。”
慕玺在邊上無語,“你可真是個小狗腿。”
他說完再次敲手裏的筆把寧越的注意力拉回來,然後開始低頭跟他分析今天比賽要注意的問題和需要留心的戰隊。
寧越很快被吸引注意力,低頭和他讨論起來。
作為私教慕玺無可挑剔,這段時間他甚至分擔了大部分莫神的工作,在戰隊的地位舉足輕重。
但之前寧越無意中聽見易柏洵和慕玺對話,大意上是說慕玺很快要出國手術,易柏洵聯系的醫生就在國外,不說恢複,至少能減輕大部分疼痛不影響正常生活。
加上後續複健等問題,估計要花上好幾個月的時間。
所以寧越這些日子都算是很聽話了。
慕玺很滿意,像他們剛開始那樣争論不休的情況都已經很少見了。
到了現場,場館一如既往的熱鬧。
五天連續性比賽,一共十六支戰隊,每天六場進行積分比拼,角逐今年的春季賽總冠軍。
後臺休息室裏,崔哥看着官方通知皺眉。
“今年怎麽國內只有前四能直接進東亞洲際賽?不應該是六個戰隊?”
慕玺在旁邊跟着掃了一眼,然後說:“今年韓國那邊競争也相當激烈,越南和老撾等地在東亞區的排名顯著提升,主要是為了提高綜合能力,篩選更有潛力的隊伍參加今年的全球總決賽吧。”
……
他們在談論今年的賽事情況。
寧越抽空去了趟衛生間。
他剛上完廁所出來,就突然被人拽着胳膊拉進了最邊上的隔間。
寧越條件反射就要用手肘抵過去,但是輕易被身後之人化解。
“是我。”
有人在他耳邊說。
寧越一怔,瞪大眼睛回頭。
“易哥?”他驚訝。
易柏洵稍稍松開他笑了下,沖他做了個“噓”的動作,示意他不要出聲。
寧越凝眸,這才注意到洗手間外面有人在說話。
說話算不上,更應該說是在吵架。
“誰啊?”寧越無聲問。
易柏洵抱手靠着門,露出個無奈的笑容,用嘴型告訴他:“仔細聽。”
寧越聽了兩句才覺得聲音有些耳熟,想了想不就是回陽?和他吵的另外一個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誰了,twenty。
寧越狠狠皺了一下眉,看向易柏洵。
他不覺得這場景有什麽好避嫌的,但是再聽了兩句,他瞬間明白了。
回陽在哭。
歸根結底,RTS的沒落加諸在他身上的壓力已經很重了。
如今又有了褚西煙的插手,twenty怕了,想退縮。
聽談話內容大概率還有精神出軌之類的事情。
寧越就聽見回陽質問對方:“為什麽這麽對我?為什麽??我當初因為你對我們隊長做出那種事情,我至今沒辦法原諒自己,你就是這麽回報我的?!”
“我一無所有了,你跟我說你喜歡別人?”
“那我們這兩年算什麽?啊?算什麽?你告訴我!!”
那是埋首瀕臨崩潰的質問。
寧越至今記得第一次在路邊和他們起沖突那次,那個時候他是看不起回陽的,但是此刻又覺得他有些可悲。
寧越看了一眼面色平靜的易柏洵,覺得自己更了解了他一些。
他之所以回避,是因為他懂得維護體面,不是那種會落井下石的人。
不把別人的難堪當笑話,也沒必要在這種時候踩上一腳。
寧越就默默站在他身邊,覺得自己都變得理智起來。
外面的另一個主角終于說了聲對不起。
回陽開始無盡的沉默。
寧越身處的這方小空間是個雜物間,空間很小,這一層的洗手間平日裏也沒什麽人來。所以一旦外面的人安靜,裏面的人為降低存在感就不能發出丁點聲音。
好死不死,越是這種時候寧越覺得自己喉嚨就越癢。
他憋不住皺眉,指了指自己嗓子求助地看向易柏洵。
“哥。”寧越無聲。
易柏洵低頭,看他逐漸浸紅的眼尾。
就在寧越徹底忍不下去的那一秒鐘,易柏洵伸手扒着他後腦勺拉近。
寧越整張臉埋進他胸前,悶咳在他懷裏。
他整張臉連帶着耳朵脖子全部悶紅。
那種潮熱的,濕濡的呼吸随着貼近越發明顯。
易柏洵的手指似有若無勾過寧越的頸側,寧越終于好了一點,側頭張嘴呼吸。
他緩了緩,喘息着擡眼看上去。
那剎那間他覺得,自己好似掉進了深潭。
裏面交織着欲望和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