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比特人]一如之劍

第22章 chapter 21

——陳年舊釀，昔日時光。

優雅的精靈字跡讓瑟蘭迪爾幾乎能看到黑發的精靈一邊眉眼柔和地看着作為禮物的酒壺，一邊用那雙美麗的手在燈下寫下這張字條的溫暖光景。

他撥開木塞，淺嘗一口，氣味香醇，醺而不醉，只餘回憶盡數在胸腔內緩緩流淌。

那年瑟蘭迪爾從巨綠林獨自離開，在迷霧山脈附近路遇林谷騎兵隊圍剿半獸人小隊。

領頭的黑發諾多一身金甲面容俊雅，面對半獸人的夾擊從容應對，眨眼間将之盡數斬殺，動作宛如映于鋒刃的寒光，流麗明銳。

在一場戰鬥間激起了年輕王子的争勝之心。

直到旁邊的精靈尊敬地叫着“埃爾隆德大人”，瑟蘭迪爾才醒悟到，眼前的諾多正是前陣子羅斯洛立安那幫西爾凡口中傳唱的半精靈，勇闖索倫的黑暗大軍，救出鑄戒者凱勒布理鵬，并成功脫離伊瑞詹的，伊姆拉崔的那位主人。

首生子的天賦讓他們單從外表很難看出年紀。

黑發的半精靈明明比瑟蘭迪爾還要小一些，那一身沉靜淡然的氣質，卻好似看過了幾度滄海變桑田，歷盡歲月滄桑。

埃蘭迪爾的星辰雙子之一。

殺親者的養子。

努曼諾爾開國之君的雙生兄弟。

在精靈和人類中都出類拔萃的智者與勇者。

埃爾隆德就像是被苦難的命運淬煉過一遍又一遍後發出璀璨光輝的寶石，讓喜愛珠寶的巨綠林王子殿下不可抑制地受到吸引，再難與他争鋒相對。

彼時魔君索倫做了努曼諾爾帝國的階下囚，又有林頓盛名在外，伊姆拉崔也只是林谷之中一個隐蔽的精靈軍事據點。裏面的精靈數量雖然不多，卻都是精銳——他們大部分是由埃爾隆德帶領的伊瑞詹的援軍整編而來。

瑟蘭迪爾每天最愛做的事就是觀察伊姆拉崔之主的行為，為此他将和格洛芬德爾的比試地點放在了埃爾隆德的窗外，休息時能輕松看見在屋子裏處理事物的精靈領主。

從軍事整備到翻看醫學典籍再到編書著冊，埃爾隆德在他的桌子前永遠有辦不完的事情，讓瑟蘭迪爾在格洛芬德爾揶揄的目光中頻頻走神失手。

“我家的小星空雖然被稱頌為智者，卻是個有點遲鈍的家夥，你想要找他一起玩的話，總要說出來啊，瑟蘭迪爾殿下。”

死而複生的精靈貴族在一次喝多了的時候對他笑着說，也不知道是真的喝多了還是故意借酒嘲笑他。

當瑟蘭迪爾終于開口的時候，他的父親，歐瑞費爾王将他帶回了巨綠林。

片段就此失落在光陰裏。

那段時間瑟蘭迪爾在瑞文戴爾喝到的就是這種果酒，有酒的香醇卻不易飲醉。

但若認為美酒不醉人便可無限暢飲，就只會被這微醺的香醇誘進醉夢。

——和它的主人一樣。

若沒有戰時的日夜相處，今日他們只會是故交好友，知己良朋。

瑟蘭迪爾再飲一口佳釀。

——但他甘願沉于這場星辰醉夢，就此不再醒來。

萊戈拉斯走進大殿的時候，聞到一股酒香。

這很罕見，西爾凡們都知道，雖然瑟蘭迪爾王喜愛美酒，卻很少在處理事務的地方飲酒。

他的父王看似随性，卻比誰都要嚴苛自律。

“有事嗎，萊戈拉斯，我的綠葉王子？”瑟蘭迪爾沒在意兒子的眼神，只是将酒壺重新蓋上，放在一旁，拿起筆在紙上寫着些什麽。

“Ada，聽加裏安說您需要一個前往林谷的信使，我覺得我可以勝任。”

瑟蘭迪爾手中的筆一頓。

“我的綠葉已經長大了，密林已經留不住你的心。”

密林之王微笑地看着有些不自在的兒子。

自從五軍之戰後……準确地說是萊戈拉斯陪着埃爾隆德給未來的人皇上課後，他們父子之間的關系比之前又融洽了一些。

要說那個總是想太多的林谷主人沒有做什麽，瑟蘭迪爾是怎麽都不會相信的。

以中土第一智者的明睿，怕是早把他和萊戈拉斯父子之間的問題看得清楚明白，那個諾多最擅長的就是軟化精靈于無聲處，不知不覺所有精靈都認為他是對的。

當年就是用這種手段在成為傳令官之後，又成了傷兵營的大半個醫官，讓他多休息一些也不聽勸，不得不跟在他身後盯着他及時休息。

瑟蘭迪爾将目光轉到兒子身上，慢慢站起身走到萊戈拉斯面前。

“去吧，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伊姆拉崔、羅斯洛立安、夏爾甚至是剛铎或羅翰。”精靈王的一言一行都透着他對繼承者的自豪和期望，“你是我的王子，你可以走的更遠，看的更多，在更深的黑暗來臨之前，做好一切準備。”

年輕的密林王子眼中散發出光彩。

就像當年歐瑞費爾王答應加入最後的同盟時，巨綠林王子眼中的光輝。

瑟蘭迪爾眼中的光輝消失了，因為他的支柱、他的依靠、他的父王喪命在那場戰争中。

萊戈拉斯眼中的光彩絕不會消失，因為瑟蘭迪爾永遠不會讓萊戈拉斯體會到失去父親的痛苦。

“Ada！”萊戈拉斯興奮地說，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不好意思地說，“我常常會回來看您的。”

“誰教你這麽說的？”瑟蘭迪爾突然問了一句。

萊戈拉斯回答的毫不猶豫。

“埃爾隆德大人。”

果然。

瑟蘭迪爾在心底搖頭。

那個半精靈自己的三個子女都一直不在身邊……

他的思緒突然卡住，因為瑟蘭迪爾突然意識到，能夠清楚地明白他對萊戈拉斯的心情的埃爾隆德如何會不思念自己的兒女？

——我早已預見到永遠的離別。

孤山夜宴之中的那個隐忍而痛惜的聲音回響在他耳邊，瑟蘭迪爾覺得他已知曉半精靈的心思。

在明知時間有限的情況下，依然讓兒女遠離身邊，浪費那共聚的時光，是因為埃爾隆德随時準備離去。

習慣了分離，真正分離的時刻到來之時疼痛就會減少幾分……

是否在埃爾隆德選擇成為精靈，一直等待着來自努曼諾爾帝國的那封通知死亡的信函之時，他就學會了這個道理？

“Ada？”萊戈拉斯看着沉默的瑟蘭迪爾，露出擔心的表情，“您是有哪裏不舒服嗎？要不要讓醫官看看？”

“我沒事，你不是要做我的信使嗎？我這裏有些東西要帶給埃爾隆德，你準備一下就出發吧。”

※※※

萊戈拉斯到達伊姆拉崔的時候，正是楓紅漫山、秋實遍野。林谷和密林截然不同的靜谧與安寧深深地震撼了精靈王子的心。

在密林中曾經感受到的那陣平和之風環繞着精靈最後的庇護所，諾多工匠的精雕細琢讓這一方天地美如畫卷。

埃爾隆德接見了許久不見的精靈王子，收下瑟蘭迪爾給予的禮物。

“沒想到瑟蘭迪爾會讓你擔當信使。”精靈領主坐在光輝敞亮的廳堂之間溫雅而笑，猜測瑟蘭迪爾答應的時候定然是表面鎮定，內心憂慮。

子女若遠行，父母怎能不憂心？

但鷹成年須獨飛，鹿成長須獨行，孩子終有長大一日。

“我跟Ada主動提出的。”萊戈拉斯看着這位值得尊敬的精靈長者，密林那段相處的時光讓他們的距離拉近不少，“我想在中土大陸的各處看看，埃爾隆德大人有什麽好的建議嗎？”

精靈領主很快想到瑟蘭迪爾自己也很少離開幽暗密林，在只身旅行這方面的确很難給兒子什麽提議。

“路需要自己去走，但可借用前行者的智慧。”埃爾隆德站起身，“瑞文戴爾有各地風貌人情的藏書，你可以先閱覽一番，再考慮前往何處。”

他将萊戈拉斯引到藏書室，取出基本簡單的書卷。

“我的兩個兒子也一直在外旅行，如果你願意，可以和他們一起。”

萊戈拉斯聽說伊姆拉崔之主有一對雙生子和暮星之女，但常年不在埃爾隆德身邊。

“他們……？”

“埃拉丹和埃洛希爾現在并不在瑞文戴爾。不過他們在旅行時都會留下消息記號，林谷可随時找到他們，知曉他們的境況。”埃爾隆德說起自己家令人頭疼的雙生子，唇邊帶着笑意，“他們偶爾也會送回些信函，讓我看看他們旅途中的見聞。”

精靈王子的眼睛閃了閃。

無需年輕的綠葉提出，埃爾隆德就自然地接上了話題。

“如果你在旅途中有需要，我可以讓信使幫你将信函送到密林。”

他抽出一張地圖。

“這是各地與瑞文戴爾有往來的聯絡點，從這裏送出的信皆可送達林谷。”

萊戈拉斯抱着一堆書本圖冊目送埃爾隆德離去，心中充滿暖風溫意。

回到桌前打開瑟蘭迪爾的信函，仿佛施舍般的高傲言語是這精靈王在外交上的一貫措辭。

埃爾隆德打開随信而來的禮物盒子，白色的星光耀花了他的眼。

同樣大小甚至同樣材質的紙條靜靜躺在其中，華美淩厲的字跡如瑟蘭迪爾一般搶眼至極。

“星輝加身，誓言依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