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柳恒坐在隊伍中央一個巨大的轎子裏,二十個禁軍聯合擡着皇帝的轎攆,步伐平穩的向前走着。
透過繁重的紗幔,柳恒眼中只有悲哀這個蒼白無力的色彩,瞳孔表層的血絲就像藤蔓一樣盤根錯節的襲卷了眼球,卻無法掩飾一種孤獨的憂傷。
此時此刻,他後悔!後悔沒有在最後那一刻陪在馨兒的身邊,更後悔這二十年來,沒有好好的珍惜馨兒。
馨兒是帶着悔恨走的,她恨自己。哪怕自己是皇帝,哪怕自己地位崇高,依舊是辜負了她!
柳恒滿心的懊悔,這一刻他才明白,皇權是孤獨的,是無情的。斷沒有和諧美滿的家庭,恩愛情深的妻子來的重要。他失去的不只是馨兒,還有那一份長久埋藏心底的愛。一個失去愛的人,是可悲的。
隊伍緩緩向前,那曲憂傷悲涼的旋律一直敲擊着所有人的心靈。變的空洞,孤寂,沉哀。
一家酒樓的二樓欄杆旁,風逐雲神情冷漠的望着出殡的隊伍,目光悲涼的跟着隊伍前頭的棺材。他的妹妹就躺在那口棺材裏,永遠的安眠了。
這一刻,他閉上了眼。一股磅礴的氣流忽然沖破了心脈的阻隔像是浪潮般的湧上喉嚨,一絲鮮血順着他蒼白的唇邊滑落下來。
他若無其事的将血跡抹掉,轉過身不去看那悲傷的隊伍。妹妹,你盡管安詳的睡去,哥哥我必定會為你讨回恩怨。
“盟主萬不可沖動。”百裏晴遷坐在桌前,靜靜的看着他。風逐雲的心情她能夠理解,妹妹的死給他帶來沉重而又傷痛的打擊。
二十年未見一面,今朝相聚,卻是生死之別。任誰也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所以,她才會感受到風逐雲體內翻騰的氣力,一向淡然冷靜的他,若是沖動行事,後果不堪設想。
那一曲傷感的旋律一直在耳邊盤旋,風逐雲的臉色霎時冷然無比,“你說,他會出現嗎?”
“必然會。”百裏晴遷語氣篤定。
“我很想一劍殺了他。”風逐雲的眉峰間霜氣徘徊,周圍的空氣急速下降。
就連百裏晴遷都有些受不了這股冰冷的氣息,宛如置身于九幽寒冰洞,霜入骨髓,冰入心間。
她無奈的說:“盟主的氣力太過勇猛,若您再不收起,我恐怕就要被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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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逐雲收斂氣息,淡淡的道:“我忘了,你失去了內力。”
百裏晴遷微嘆一聲,剛要說什麽,卻聽轟的一聲,整個地面都跟着搖晃了起來。
那聲音仿佛就像千軍萬馬忽然來襲一般,而他們也确确實實的聽到了馬的嘶叫聲,而且不止一匹。
震耳欲聾的嘶叫聲放肆的傳遍五湖四海,整個京城裏的百姓,全都被這萬千人馬的陣勢吓的魂不守舍。
望着前方那恢宏的一幕,衆臣子立時心跳急速,瞳孔放大了幾倍,耳朵都要震聾了。
出殡的隊伍被迫停下,禁軍們見勢不妙,立刻對前方忽然出現的兵馬拉起弓弦。但是沒有陛下的旨意,他們不敢随意放箭。
滿城的街道都被那大批黑衣鐵甲隊占滿,他們面無表情的将手中的弓箭拉開。
霎時,無論是酒坊還是客棧的樓層中都出現了一批嚴謹的黑衣人,他們手中的弓箭,全都對準了出殡隊伍中那座龐大的轎攆。
這個舉動令衆人控制不住的尖聲大叫,卻被一聲冷漠的嘆息制止,“都住口!”
轎攆前的紗幔輕輕一抖,那是柔風的撫摸,光澤的照耀。透出了紗幔後頭之人的面部輪廓,竟出奇的平淡。
柳恒的目光一直都鎖在那批鐵甲衛隊最前方黑馬上的人,語氣極為平靜,“朕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出現,可你還是來了。”
那匹威武的黑馬之上,坐着一名穿着黑色長袍的中年男子,面無表情的臉龐充滿了濃重的冰霜之氣,血紅如修羅的雙眼死死盯着前方那口素雅的棺材。這一刻,他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馨兒死了,她的遺體就在前方那口棺材裏!
“怎麽是呈王?他不是病入膏肓,卧床不起了嗎?”
“可看王爺的氣勢,他何止沒病,簡直生龍活虎。”
朝臣們都大驚失色的望着氣派勳然的柳呈,那冷酷的氣息竟有一種勢不可擋的威嚴。
空中的陰雲聚在衆人的頭頂,從雲層中透射下來的光線蒼白而又清冷。照在那人的臉上,将他眉眼間的慈悲之韻悄然抹去,只剩下一抹沉冷陰戾的狠辣。
柳長歌盯着那個人的臉孔,無波瀾的眼裏充滿了濃烈的恨意。但她并未動,因為她今日不想與任何人有争執。至少在母親入土為安之前,她不想去質問任何一個人,無論是呈王,還是皇帝。
百姓們都不知所雲的望着兩方對峙的情景,皇後娘娘出殡的重大日子,王爺怎會帶兵出現?而且看他的臉色,着實很難看啊。難不成,他要與皇帝兵戎相見嗎?那可是大逆不道啊!
柳呈忽然一笑,笑中夾雜着冰入骨髓的冷意,諷刺道:“都說皇帝仁愛,本王卻不這麽認為。這麽多年來,你将皇後囚禁在鳳閣,導致她憂傷至死。你有想過她的感受嗎?如今她死了,你假惺惺的為她出殡,生前傷她徹底,死後也用不着做這些無意義的事情。”
柳恒陰雲密布的臉色霎時沉着下來,就連聲音也沉冷的可怕,“傷她徹底的人不是朕,而是你這個道貌岸然的小人。”
“什麽情況?”
“陛下,這…”
衆臣連忙跪地一片,幾名丞相立刻緊張的勸道:“陛下矢言了!別在說下去了。”
皇帝下旨說明皇後的死因乃是染病而逝,可如今聽皇上與呈王的對話根本就不是這麽回事。暫且不管皇後的死因到底為何,必然是牽扯了呈王。
這代表什麽?這代表了皇室的家醜。陛下豈能當着滿街百姓衆目睽睽之下說出這樣的話來,皇朝豈不落人話柄?
柳呈譏諷道:“幾個老不死的,你們怕這件事情宣揚嗎?本王偏偏不讓你們如願。今日,我就要将實情公布于衆!讓天下百姓了解一下,他們尊崇叩拜的皇帝,到底是一個怎樣的無情人。”
“柳呈!”柳恒怒發沖冠,再也保持不住內心之中平靜。
“哈哈哈哈!”柳呈仰天大笑,這笑聲傳遍了整個皇城,消失在朗朗晴空之中。
他厲眼一橫,指着皇帝怒道:“你!卑鄙無恥的竊取了我的江山,奪走了我心愛的人。将她終生囚禁在鳳閣,就是不允許我們見面。你怕她會不顧一切的跟我在一起,所以,你明知道她中毒當時卻可以極力挽救之時,你沒有救她。因為你從內心裏不相信她,道貌岸然自私自利的應該是你。”
“你給朕住口。”柳恒險些被他氣吐血,高聲大喝:“莫從寒。”
一束恢宏的冷光劃破天空,帶着勢不可擋的淩厲之風直沖呈王面門。柳呈斜身一閃,輕松避過了刀鋒。
莫從寒冷眉一皺,手中的刀化作一束光,在虛無缥缈的行跡裏,斬斷了馬腿,噗嗤…血灑高空。
柳呈隔空翻身,寬袖一卷,四周的空氣像是忽然聚斂如浪潮般朝他湧來,暖陽的光線驟然冰冷,化作一股極強的氣力彙聚于掌心。
砰的一聲!莫從寒被這雄厚的掌力瞬間擊飛,髒腑如鼓錘震裂般疼痛無比,撲通一聲撞在酒樓的門前,吐出一口血。
衆人見呈王出手如此狠辣,紛紛懼怕着後退。那些手持弓箭的禁軍們各個臉色灰白,呈王竟然一掌将莫統領擊敗,他的內功當真是深不可測,掌法亦是威武無窮。
“放箭!”柳恒冷冷的喝道。
如同流星般的箭羽橫空飛掠,緊張威脅着呈王的精兵。可是,呈王卻幽幽一笑。就在百姓們詫異呈王竟然不下令抵抗之時,卻見一黑一紅兩道身影從鐵甲衛隊後方飛掠而出。
黑影的身姿飄渺迷人,寬大的鬥篷輕柔一拂,頓顯一種絕世柔姿。
衆人當下目瞪口呆,那人明明身披一件極寬大的鬥篷,可這妖嬈的風姿竟讓所有人都為之着迷,無形之間,給人一種妩媚嫣然的美感。
然而,這美感之中卻夾雜着殘酷的冷厲,那人身姿輕盈旋轉,足不沾地,竟在眨眼間從後方平移到了前方。袖袍揮動之間,散出一片清和之風,風中夾雜一股馨雅的花香之氣。
整個京城的街道全都彌漫了這股香氣,百姓與禁軍們聞之昏厥在地,官員們大驚着捂住口鼻,才幸免于難。
砰砰砰!紅袍男子英挺的身姿旋轉飄飛,那些飛射而來的利箭全都受盡他寬大的披風之中,空氣因此而凝固。他眉峰一冷,披風一抖,數千萬箭羽從他懷中飛射而出。
每根箭羽的箭頭,都鍍上了一層光耀,尖銳無比而又勢不可擋的朝着皇帝的轎攆射去。
街道處死寂一片,莫從寒眼睜睜看着那男子威武冷傲的身姿,他竟是無敵将軍秦傲!秦傲不是随大軍出征了嗎?怎會忽然出現在皇城?難道太子…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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