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愛恨癡嗔,該如何斷絕……
傳聞這是一棵有着幾百年歷史的古樹,萬朝換了幾任的皇帝,這棵樹依然屹立不倒。
因此便有那求姻緣的女兒家專門來此,将心願寫在紅布條上,再虔誠的系在枝幹上,願望便能成真。
之前便來過幾次,只随意的看了看便沒在意,如今聽孫熙靈一說,阿凝深以為然。
“走,過去瞧瞧。”阿凝率先邁步走了過去。
仰頭朝上看,只見布條新舊各異,應了那句歷史悠久。上頭的字跡有的已經模糊不堪,有的卻是嶄新的很。阿凝一下就看到了與衆不同的那個布條。
按理說來寺廟祈福的姑娘家,用的多半是廟裏提供的裁剪成相同大小的布條,也有在家自行準備的,大約料子與寺廟的相同,畢竟大多是求姻緣,不想太過顯眼。
而就在許多紅色細布之中,竟然有一條紅色綢緞的祈福帶子,在日光下泛着光澤。許是因着布料太過光滑,因此字跡略微潦草,有些看不清上面寫的什麽。
旁邊的衆人自然也看見了,孫熙靈本就性子直爽,何況在場的都是熟人,因此不顧形象的大笑起來,邊笑還邊指着那個布條道:“看看哪個小傻蛋系的,這是生怕別人不知道嗎?”
到了最後竟然笑出了眼淚,吳雨柔也是面帶笑意,不過她擡起帕子輕輕遮住了臉,還将另一塊帕子遞給孫熙靈。
阿凝唇角勾起,在古樹下微微擡頭,露出白皙細膩的頸子。
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瞧着倒是可愛。
與外面只有一牆之隔的寺廟裏頭,一個小僧人面帶尴尬,他偷觑旁邊的兩位香客,見那位溫潤如玉的羅列男子只笑笑,而另一位羅列小姑娘卻是氣的臉蛋鼓鼓。
祥雲寺建在巨石城外,因此也會有羅列國的人來此上香祈福,男子一頭棕發,身穿繡着金線的黑色騎射服,女子瞧着年歲小些,紅白兩色的騎射服讓她看起來張揚又明豔。
二人的裝扮一看就是非富即貴,外頭的幾個姑娘家說笑打趣的布條,正是眼前的這位小姑娘系的。羅列國的字和萬朝雖說大體相同,但還是不完全一樣,因此上面的字跡才會看不清,并不是寫的潦草。
“阿兄,我要出去看看是誰這般嘲笑本……”小姑娘晃着腦袋,耳朵上的寶石墜子便也跟着晃悠。她的話未說完,那位男子手指輕抵嘴唇,示意她禁聲。
這次本就是偷偷出來,确實不好太過張揚。小姑娘朝着牆外翻了個白眼,便跟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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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外樹下,趙憶自然是聽見了裏面的動靜,不過對阿凝沒有威脅,他便沒在意。等丫鬟取來了工具,幾人便開始着手去寫。
阿凝想了想,才提筆寫了幾個字。孫熙靈獨自躲在一旁寫寫畫畫,瞧着寫了許多。待幾人寫完,丫鬟便要上前幫着挂上。
孫熙靈将布條一挪,嬌聲道:“我要自己親手挂才行,這樣才靈驗。”
阿凝朝着吳雨柔笑笑,倆人眼裏都是了然,孫熙靈分明是不想讓人瞧見她寫了什麽。阿凝沒用紅琴,畢竟樹太高,需得爬上去才行。趙憶從阿凝手裏接過布條,幾下就上了樹。
他挑了樹冠最茂盛最高處,小心的将寫着簪花小楷的紅布條系住。
等幾人進去寺廟門,便有小僧前來指引。來到佛門重地,自然是先拜佛上香。
阿凝跪在團墊上頭,雙手合十,輕輕閉眼。小姑娘長長的睫毛顫動,虔誠無比。此時殿內其他人也都是閉着眼睛祈福,就連紅琴都跪在了冰冷的地上。
趙憶站在門口,盯着阿凝烏黑的秀發看了一會,而後錯開目光看向擺放在佛前的蠟燭。
火苗晃動,蠟燭燃着淚。
度化蒼生的佛祖帶着憐憫的目光看着趙憶。
趙憶眼中迷茫,垂着的手虛虛的一握,仿若要将他得不到的東西攥在手裏。
就在這時,外面霹靂一聲驚雷,他眼裏恢複清明,快步走到門口看了一眼,方才還晴朗的天,此刻已經烏雲密布電閃雷鳴。
趙憶抿唇,這便是老天爺的警示。
片刻之後,趙憶想到了什麽,轉身看過去,只見團墊上的小姑娘白着臉,杏眼裏的蓄滿了淚水,将落未落。
紅琴嘆息一聲,用手帕輕輕擦拭阿凝的臉。世子在京城,而小姐在邊關,兄妹二人相隔萬裏。那年世子走的時候便是打雷的天氣,還好沒過一會雲朵便散了。
可是自那以後每每聽到打雷聲,小姐便心裏發堵。
正當阿凝心裏難受的時候,趙憶上前蹲在了她的旁邊。一雙大手伸過來,手心裏的帕子上擺放着一堆扒好皮的糖炒栗子。
“你從哪裏弄來的?”阿凝擡頭,弱弱的問道。
随着她的動作,眼淚順着臉頰滾落,一雙眼睛如被洗過一般清澈見底,映着他的影子。趙憶垂下眸子,又将栗子往前送了送,
“早上扒好的。”
将手帕接過,阿凝聽得外面已經不打雷了,開始下雨,且雨勢還不小。
之前的小僧從側殿裏走出,雙手合十道:“衆施主,到了用齋飯的時候,左右外面下着大雨,暫時出去不得,不若随小僧去用些吃食。”
“是啊,”孫熙靈站起來接話道,“早上着急去學堂,都沒吃幾口東西。”
阿凝也有些餓了,由着紅琴将她扶起來,跟着小僧人跨出了門,沿着游廊往後面走去。
雨下的有些大,讓本應該騎馬離去的顏家兄妹耽誤了行程。在長廊內,二人正在躲雨。
雨水滴落在地上,濺起一陣水花,顏馨月怕洇濕鞋面,又往裏面挪了挪。瞧着雨勢不見小,顏馨月着急道:“阿兄,若是回去晚了,父皇肯定知道我偷偷出宮了,那我下次再想出來就難了。”
顏永安負手而立,正瞧着長廊右側的水池,片刻後才道:“現在出去定會被淋的生病,到那時父皇豈不是更氣?”轉頭看小姑娘都要急哭了,他安慰道:
“莫急,等雨停了我們就走,肯定不會讓你被責罰,有阿兄幫你擔着。”
顏馨月這才破涕為笑,她方才就是在等他這句話呢,有阿兄幫着說話,父皇肯定不會太過生氣。
顏永安哪裏不知道她的心思,只看了她一眼笑着搖搖頭。
二人說話的功夫,從長廊的對側來了一群人。待走近了,顏馨月認出了其中一個說話的聲音正是晌午嘲笑她的人,她眯着眼睛瞧過去,手摸上了腰間的長鞭。
顏永安則是在人群中一眼便瞧見了那個美麗的宛若瓷器的姑娘,都說萬朝美人嬌軟可愛,果真如此。正當他看的出神的時候,一道鋒利的目光刺向他,危險靠近的感覺讓顏永安汗毛直立。
只見那位小美人身後跟着一個男子,他身上的衣裳不起眼,但是周身的氣度卻是讓人不能忽視,尤其是一雙眼睛,投射過來的目光宛若要化成實質,刺的人皮膚都覺得涼飕飕的。
顏永安定神,覺得此人面相有些熟悉。
領頭的小僧人見這裏有人避雨,便也邀請二人前去用膳。正在思考為何會覺得那人面熟的顏永安,沒注意到顏馨月已經抽出了鞭子。
幾位姑娘家出行自然是帶了侍衛,只不過他們比不得趙憶,只遠遠的跟在身後。當顏馨月的鞭子抽向幾人的時候,趙憶下意識的擋在了阿凝的身前,同時伸手去接住了鞭子。
顏馨月本也沒想往人身上招呼,她就是想抽到地上吓吓這幾位嬌小姐,沒想到突然出來個人拽住了她的鞭子,她登時惱羞成怒,使勁拉鞭子卻拉不回來。
“你松手!”顏馨月氣極了,鞭子紋絲不動。
顏永安見狀趕忙遞給顏馨月一個眼神,同時上前學着萬朝的禮儀抱拳賠禮,“舍妹頑劣,還請公子高擡貴手。”
二人是偷着出來的,身邊自然沒帶侍衛,顏永安隐隐覺得黑衣男子不簡單,因此并不拿着自己皇子的架子,到了別人的地盤就要小心行事。
見黑衣男子紋絲未動,顏永安擡頭想要再次開口,不成想一擡頭見這人竟然有雙棕色的眸子。顏永安心頭的那點怪異的熟悉感再次襲來。
趙憶自然瞧見了鞭子不會落在任何人的身上,可他不會冒險将阿凝放在危險中。趙憶突然松手,讓本就使勁拽的顏馨月重心不穩,倒退了幾步坐到了地上。
褲子底下有冰涼的濕感傳來,顏馨月一屁股坐到了水坑裏。
“你放肆,你可知道我是誰?”
顏馨月氣的牙癢癢,還從未有人敢這樣對她。顏永安上前拉起顏馨月,同時也阻止了她接下裏要說的話。顏永安再次賠禮,順帶着仔細看趙憶的樣貌。
“我替舍妹賠禮,她年雖小不懂事,還望各位見諒。”說着他還朝着女眷那邊行禮。
剛開始的時候阿凝沒反應過來,後來看着顏家兄妹的長相便知道了是羅列人。巨石城乃是兩國交互的城池,不好鬧得太過,況且那女子已經濕了衣裳,算是得到了懲罰。
阿凝開口道:“既然公子這般說,那此事就作罷,只不過還望公子回去好好教教妹妹,若是将來釀成大錯可就不好了。”
孫熙靈覺得她家阿凝人美心善,只略作提點,這要是張芷若在,肯定将人捉住暴打一頓。
那個瓷器娃娃般的姑娘說話,沒想到聲音也是這般好聽,顏永安沉浸其中,忽略了阿凝話語中的不滿,待人群走遠了,顏馨月咬牙切齒道:“阿兄,你怎麽不幫我!”
身上衣裳濕着難受,讓顏馨月的火氣變大,連帶着将顏永安也一并怨上了。
“馨月,”顏永安未回答她的話,反倒問道:“你覺不覺得那個男子有些面熟?”
顏馨月氣的跺腳,不理會她,朝着飯堂走了。生了這麽大的氣,給自己氣餓了。
顏永安輕笑一聲自己大概是多慮了,便去追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