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小傅剛剛摔車了
夜半時分。
黛色的幕布裏, 萬物趨于寂靜。
屋內悶悶地散着一點喘息聲,動靜很輕。
賀堇撐着對方的肩臂停下來,嗓音微啞, “……所以,你是因為公司裏在傳這件事, 才提前回來的?”
整個屋裏只開了一盞玄關小燈,客廳光線昏暗,傅容介并不能完全看清賀堇的神色,只能盡可能湊近了聽清他的氣息, “嗯。”
他阖上眼,調整姿勢好抱着人,“我聽高助理說, 你下午直接請了假。”
賀堇指腹觸過學弟好似削瘦了一些的肩臂,不緊不慢地解釋:“小魚昨晚和別人起了沖突, 受了點傷, 我是為了照顧他才請的假。”
“……我還以為, ”傅容介目光微定,下颌收緊。
“以為什麽?”賀堇挑眉。
以為賀堇會很生氣, 會拒絕繼續這段戀情, 或者選擇就職其他公司。
畢竟他不想在公司公開,而蔣舜前不久還出了高薪想挖他。
可能性太多, 經不住細想。
傅容介曲起指節摁住他的腰, 聲音低且悶, “那你怎麽想?公開嗎?”
賀堇想的很開, “到這份上了, 也只能這樣。”
他看得出來傅容介有些疲累, 因此只是說:“你挑個時間在群裏說一聲就行, 記得艾特我。”
這不是能躲開的事情,甚至不能算一件壞事。
公開之後,會不會影響到工作,那得看自身能力。
何況,他原本也不是太注重別人眼光的人。
傅容介顯然很驚訝他的回答,擡眸對視良久後,又将臉埋在他肩側,“賀堇。”
“什麽?”
“真的……”傅容介收緊了一點手臂,喟嘆一聲,“難怪,我會控制不住地喜歡你。”
最後一個字音他放得很輕,又珍重無比。
賀堇被他說的有些赧然,“急事說完了?”
“嗯?”
“說完我就回小魚那了。”賀堇心情不自主的好起來,眼瞳映着亮光。
傅容介親親他眼角,“太晚了,他應該已經睡了。明天去也是一樣的。”
賀堇從一旁吧臺上摸過剛剛亮過幾秒的手機,“那也得問一聲……”
手機剛滑動解鎖,他就在消息頁面裏看見了賀俞的信息。
魔鬼魚:-哥,明天記得來啊,我準備請個大廚來家裏做飯。(不許帶傅容介來)
魔鬼魚:-早點睡吧。
賀堇:“……”
此時。
剛被隊友罵過、渾身冒火的賀俞正兩手抓着手機和隊友互罵。
戰況愈演愈烈,雙方一點睡意也無。
“睡覺?”傅容介掃了一眼他的手機屏幕,問。
“……好。”賀堇只得從善如流。
多少算溝通商量好了一件事,賀堇以為自己能睡個好覺。
但他從睡夢裏醒過來時,天色依舊是黑沉沉的,連月光都被攏在厚重的雲層裏,見不到一點亮。
賀堇恹懶地瞄了眼身側,皺了眉頭。
他和學弟是一起睡的,但現下只剩他一個人。
賀堇目光游移了一會兒,想起身出去看看。
恰在這時,房門擰動出輕微的響,送進一縷夜裏的風,和……酒氣。
不太濃的酒氣。
賀堇下意識閉了眼。
他感覺到傅容介重新掀開被,床鋪凹下弧度。
撫觸臉龐的指尖依舊是溫熱的,含着酒氣的嘴唇卻微燙。
動作小心且謹慎,像怕吵醒他。
賀堇遲疑了片刻,繼續不聲不響。
他發覺自己的右手被握住,牽引着向前,灼熱的吻便落在手心和指根處。
像是在預熱。
他的手被放開,繼而碰到了一樣昂起的東西。
被扣着指彎活動須臾後,賀堇聽着耳邊急促的呼吸,忍不住睜開眼,“傅容介?”
被點名的人動作一僵,只停頓一秒又趁着酒意蹭過來,“你醒了。”
“你睡不着?”賀堇問。
“……嗯。”
察覺到自己的手指被攏住,賀堇看向分明在忍耐的學弟,問:“你要有什麽事的話,可以和我說。比如,你好像還沒告訴我,蘭琮的情況?”
傅容介愣了下,才說:“他還在做檢查,各項結果出來之後,如果情況良好,下周就可以手術。”
賀堇思索着問:“他一個人在醫院?”
“嗯。”
賀堇掙脫開他手心的桎梏,向下伸去,“你是不是還問過程辭安了?”
“問了……回來的路上問的。”傅容介注意到他的動作,微紅了臉。
“他說什麽?”賀堇問。
或許是喝了酒的關系,傅容介回答地很快,也很順暢,看起來似乎也并不想隐瞞。
“他說他一時嘴快才跟別人說了。”
說自己是嘴在前面飛,腦子在後面追,反應過來時已經晚了,找補不回來了。
“我也問了他勸你分手的事。”傅容介接着道。
[“我只是覺得他心思沒多少在你身上,所以想幫你試探他。”程辭安在電話裏這麽回答,“你看,事實證明,真正屬于你的根本不需要你費力去證明這一點。”]
聽完複述,賀堇手裏動作重了一點,“你信他的話?”
傅容介低喘一聲,仰頭去親他的鼻尖,“……真假已經無所謂了。”
“我好歹是微度的老板,他已經被開除了。”
賀堇稍稍愣怔。
傅容介輕嘶一聲,咬他的嘴唇,“你控制點力氣。”
賀堇連忙松了手,“對不起……”
傅容介凝視他一會兒,翻過身将人按住。
賀堇閉起一只眼睛,“你明天不用去俱樂部?”
“要去,這兩天是最後的集訓時間。”傅容介低伏着背脊吻他,“但我現在也睡不着。”
賀堇分不清他具體是出于什麽原因煩悶。
如果說是為了生病的蘭琮或者被辭退的的程辭安,那他也沒有辦法。
他其實是個很講求公平的人,別人對他或好或壞,他都盡可能回饋對等的态度。
但傅容介有時候會讓他摸不透,會讓他覺得慌。
他似乎在這段感情裏處在天平的高處。
所以日常相處中,他會選擇縱着傅容介。
除此之外,目前為止,他沒有想到很好的方法。
或者說,這是他向供給這份愛意的、值得珍惜的人表達感謝的方式。
因此,此時此刻,賀堇一邊縱着人,一邊試圖繼續解決問題。
“下周末就比賽了?”他從接吻的間隙裏問。
“嗯。”
“其實……”賀堇抵住傅容介,“我之前跟你說的是真的,我尊重你的愛好,也不會再阻止你去比賽。”
在傅容介滞住的空歇,賀堇胸口起伏,一鼓作氣地說完:“我也查過了,那麽多專業騎手幾十年都沒出過事,我覺得你也不會。”
“……萬一呢?”傅容介嗓音微澀,手指向上滑動到他胸前,“萬一我出事了。”
他自己也沒法做保證。
或許真的只能像他曾經和賀俞說過的那樣,給自己買份保險,受益人填賀堇。
賀堇想讓他放松一點,故意輕快了語氣,“你要出事了我就恢複了單身,自由自在。”
傅容介看了眼他的唇,“不再找一個?”
“不找。”賀堇坦然道,“擔心來擔心去說不定還得被嫌煩。”
傅容介親了親他,“你不煩,我很喜歡。”
又說:“你擔心說明你喜歡我。”
賀堇彎起唇,“知道就好。我現在支持也是因為喜歡你,所以你得在保證自身安全的情況下玩得開心。但是……”
“嗯?”傅容介眼底逐漸泛開笑,挑起眉梢,又被他一個“但是”鬧得有點緊張。
“張元說你是種子選手。”賀堇按下他的肩背,“會拿獎嗎?”
“說不好。”傅容介放松了斂着的唇角,尾音都是揚着的。
“如果得獎了,你要什麽禮物?”賀堇直接假設道。
他先前也有在心裏假設過,但他不擅長送禮,倒不如直接問,反而不會出錯。
“禮物……”傅容介沉吟一聲,眼角眉梢卻盡是雀躍,“你洗幹淨在床上等我?”
賀堇不解地眨了一下眼,“那跟現在有什麽區別?”
“但這樣就夠了……”傅容介擡起他的腿彎貼近了,“很夠了。”
況且,賀堇說了支持。
他現在沒有別的更想要的了。
賀堇想要看着他淺色的發亮的眼睛,想感受他的開心,但是他很快看不清了,眼前不斷地湧起霧氣,連話也說不完整。
良久之後,他才勉強聽清了一句話。
“我比賽那天你會來嗎?”
“嗯……”賀堇悶在綿軟的枕頭裏,話裏帶了一點控制不住逸出的泣音。
周末的天氣持續晴好,氣溫攀升的同時,距離比賽時間漸近,俱樂部內的氣氛也緊張了不少。
周日的午後,剛從山上爬下來的人該歇的歇,該補充體力的補充體力,又或者進行其他方面的技術訓練。
山腰半道上,有騎友遇見向上爬坡的傅容介,就停下問候幾句。
“對,之前工作耽擱了,上午在做體能和耐力訓練。”傅容介撥開防風鏡,回答說。
所以他這兩天并沒有和其他人同步做戶外騎行。
“我聽別人講,你昨天前胎還紮了。”騎友說,“又帶回去補胎……”
這耽擱的時間就更多了。
傅容介不甚在意地淡着語調,“所以今天我這不就帶上修理包和配件了?”
玩這個的就沒不會修車的。
騎友也是個話多熱心的,拍了拍他的胳膊,“那就行。沒事,別急,現在正好人少,一個人跑不吵不鬧的還輕松點。”
又回頭指着一個方向的山道:“我們剛剛跑的這條。不過我聽張元說,東邊開了條難度挺高的新賽道,前兩天剛圍上賽道繩布置好,張元他們幾個要比賽的上午來跑過了,說沒問題,你待會也去跑跑?”
傅容介笑了下,“我也聽他說了,是打算要跑的。”
騎友是個愛客套的講究人,又說了幾句“一路順風”“比賽加油”的祝語,才揮揮手騎車走了。
傅容介繼續朝前,往東邊方向尋去。
賀堇接到電話時正翻着書,準備再過十幾分鐘,就應邀下樓去賀俞那兒看球賽。
眼下,他合上書頁,看了眼微信的來電顯示。
張元。
他上次去俱樂部的時候順手加了聯系方式。
但兩人幾乎沒有在微信上說過話。
賀堇有點納悶,依舊點了接通。
“……你來醫院一趟,小傅剛剛摔車了。”張元像是剛跑了一段路,一邊呼着粗氣一邊說。
賀堇倏地睜圓了眼,心跳都漏了一拍,“什麽……哪家醫院?”
“人民醫院。你別激動,還好他及時棄車,傷不嚴重。”張元說着又罵起來,“真他媽見了鬼了,不知道哪個王八蛋把我們賽道轉彎的一塊河道攔網給拉到路中間把路擋實了,下坡車速那麽快誰能讓得開……要是讓我逮到這個人……”
賀堇沒法再細聽他後面說的話,他倉促地換了鞋出門,摁電梯的手指都是抖的。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一點點小虐了,後面就會是一路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