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你們倆呢?打算什麽時候公開? (1)
藏在葳蕤枝葉裏的夏蟬聒噪不止, 窗口透進的日光愈發灼熱。
賀俞岔開腿,手掌撐着膝蓋,壓出一層紅印。
他悶着頭不言不語, 像在沉思。
“吃點水果?”傅容介将一盤果切擺放在他面前,坐下來後, 又推過去一聽可樂。
叮咚的晃動水聲清脆悅耳,罐身嘶嘶冒着冷氣。
賀俞擡眸睃了他一眼,又掃過茶幾上放置的幾樣東西。
有果盤和罐裝飲料,有他哥的手機和一個系大紅蝴蝶結的包裝盒。
盒子是他帶來的, 裝着他的獎品——
剛剛被他哥給拒絕接收的頭戴式耳機。
理由是,他也不缺。
賀俞盯着那描着産品示意圖的包裝盒表面。
這玩意兒,仔細一看, 确實招人嫌呢。
“你送別人吧。”賀堇盤腿窩在沙發裏不想動彈。
他也說不上來自己是筋骨懶散,還是真的酸軟到動一下都費勁。
他回想起昨晚挑釁學弟讓他別勉強。
當時傅容介說什麽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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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說——“看來你是不想下地走路了。”
年輕人, 真一點不經逗。
非要較真。
“帝都我還沒認識幾個人, 能送誰啊!”賀俞看着他哥俨然習慣了這個住處的模樣, 恨恨搓了一把膝蓋,關節處又紅了一點。
他左右瞧着并沒有坐一塊但他依舊看不順眼關系的兩人, 再一次把怒氣往肚子裏咽。
他剛來時就沖傅容介發過一次火了, 結果被他哥用眼神牢牢實實地摁在了沙發上。
賀俞摸摸發熱的手心,弄不明白自己怎麽就忘了這一茬。
他哥沒固定住所了, 那被傅容介騙回家不是分分鐘的事?
早知道他就應該拾掇一下家裏, 先讓他哥和自己合住就好了。
“送楊睦?”
賀俞意外聽見這聲, 轉頭看向剛剛發言的傅容介。
“随便說的。”傅容介聳聳肩, 表示自己只是突發奇想。
“好主意。”賀堇附和。
“哈?”賀俞沒考慮過這個選項, 愣了下。
雖然也不是不可以……
“現在就寄過去吧。”賀堇催他預約寄件, “就當上次他幫你抓蛇的謝禮。”
“或者你讓他自己來拿。”傅容介悠閑道。
賀俞看他們倆一唱一和, 抿緊了唇,蹭的站起身,坐不下去了。
他抱起茶幾上的包裝盒橫着夾在臂彎與胸肋中間,“我自己拿主意,不用你們管!”
“走了。”他氣哄哄的。
轉身擡步定在那沒幾秒,又回頭,“哥,你在這要是住的不好就去我那!”
既定過去的改變不了,那就只能另辟蹊徑。
賀堇既不承諾也不反駁,揮揮手道:“暫時住的還行。現在住的近,有空會去看你的。”
賀俞又抓住重點胡攪蠻纏,“那怎麽昨天不來看我?”
“……昨天下雨。”賀堇僵了兩秒才說。
賀俞:“?”
下個樓而已,這都沒出樓。
“下雨心情不好。”賀堇随口胡謅,擺手将人轟走。
等好不容易将人送出家門,賀堇自己抱着那盤沒動過的果切,身邊剛剛還離了一臂長的傅容介貼過來,肩頭抖動。
“心情不好?”
“怎麽?”賀堇轉過腦袋看他。
他在等着聽始作俑者對他的胡編亂造能有什麽想法。
“沒什麽。”傅容介親親他唇角,“就是突然有點喜歡下雨天了。”
賀俞将門砸地砰響。
他在莫名奇妙地生悶氣。
剛剛在他哥面前沒法發洩,現在越積越嚴重。
果然有了親密的戀人之後,人就會變得不一樣。
沒看他剛剛又說又跳的,他哥愣是半點沒挪身子,走了也沒下來送他或者挽留兩句。
他哥這回是真被搶跑了。
賀俞意識到這一點,原地跺了下腳,胳膊一擡,就把盒子丢到了沙發上。
他呼哧地喘了幾口氣,突然又走到沙發邊撿起他的獎品,揣好手機轉身出門。
送楊睦就送楊睦。
他現在渾身發燥氣沒處撒,正好出門走走吹吹風。
反正C大也不遠。
賀俞在路上提前十分鐘通知了楊睦,讓他敞開大門做好歡迎儀式,最好再整一桌擺滿酒水的謝恩宴,才對得起他不辭辛苦地遠道而來。
賀俞還是頭一回到C大。
他到的時候天邊布着霞光,雲朵舒卷,浸染着绮麗色彩。
因為是暑假,校園內行人寥寥,只有古木參天。
接近操場,喧鬧的人聲才漸漸有了跡象。
賀俞按楊睦和他說過的宿舍門牌號找到所在樓層。
他來的巧,剛到就看見一個穿籃球服的寸頭男生從那間寝室出來。
“兄弟等等等等!”賀俞大跨步上前按住了還沒合攏的門,“我來找楊睦。”
那人瞥他一眼,“哦,他在洗澡,你先進去等吧。”
賀俞也不客氣,進了屋就關上門打量環境。
他沒住過多人宿舍,就對上床下桌的陳設布置多看了兩眼。
陽臺邊的浴室傳出嘩啦啦的水聲,縫隙裏卻半點不冒熱氣。
賀俞環視一圈,正琢磨着哪張椅子能坐,突然聽見水聲停了。
浴室門把手被旋了半圈,伴着老化金屬的粗砺摩擦聲。
賀俞在那“喀喀”的聲響裏探着脖子往陽臺看,冷不丁地和楊睦對上視線。
楊睦正拿肩頭毛巾擦頭發的手驀然頓住,他趿着拖鞋往屋內走了兩步,吱呀呀地踩出兩窪水漬。
“你怎麽進來的?”楊睦挑着眉峰,下颌卻收緊了。
額頭上發梢的水不停向下落。
“你室友正好開門,就進來了。”賀俞視線在他身上掃了一圈。
楊睦順着他的視線低頭,連忙從衣櫃裏扯出件白T套上了。
賀俞輕嘁了一聲,酷酷地單手抄兜,“這麽緊張幹嘛,我又不稀罕看。”
楊睦低着眉鋪平衣角,又随便用毛巾揉了兩把頭發,“來的挺快。”
“今天周日,又不堵車。”賀俞順勢在他身旁那張椅子上坐下了,把懷裏還系着大紅蝴蝶結的包裝盒往他桌上一放,“喏,給你的。”
楊睦看了一眼,道了聲謝。
“客氣啥。”賀俞虛僞地擺了擺手,又揚起下颌示意,“給我接風洗塵的大餐呢?”
“訂了外賣,等着吧。”楊睦靠在桌邊,解開包裝盒上的蝴蝶結。
“我辛辛苦苦來,你就拿外賣糊弄我?”賀俞一敲桌子。
“學校隔壁酒樓的外賣,味道還不錯。”楊睦也不在意他的态度,一字一字解釋道,“外面太熱,不如在寝室裏吃。”
“……那我現在幹嘛?”賀俞癱在椅子裏問。
“看看風景。”
“啊?”
“曉看天色暮看雲。”
“?什麽玩意兒?”
楊睦将打開的頭戴式耳機箍到他腦袋上,“或者打打游戲。”
“哦。”
等待外賣的空歇裏,賀俞一步一步從椅子挪上床,盤腿皺着眉打游戲。
“靠,你這信號不好……”賀俞朝下喊了一聲,“無線網有沒有?”
楊睦正準備出門拿外賣,“等我回來我幫你連。”
“快點啊。”賀俞兩手抓着手機,“沒無線網不好下載兒啊。”
“……”楊睦頓住腳步,“下誰的崽兒?”
“啊?”賀俞頭也不擡。
“……不會兒化音不要硬說。還有,這裏的載是第四聲。”楊睦糾正完,才匆匆出了門。
賀俞茫然地眨眨眼睛,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什麽意思,而他剛剛又說了什麽。
他兩腮湧上熱氣,“艹!”
門重新打開,香氣飄進鼻腔裏時,賀俞才從深埋着的衣領裏拔出腦袋,下床檢視他的大餐。
楊睦拎着兩大袋餐盒,慢條斯理地掏出兩罐冰啤,将兩道硬菜打開放好,幾盤涼菜擺在一邊,很快就把不大的桌面擠占滿了。
賀俞勉強露出幾分滿意,又想起什麽問:“你室友一會兒回來怎麽辦?”
楊睦給他遞了筷子,“他晚上在網吧包夜,不回來。”
“?”賀俞戳了塊肉,“你們不是在考研嗎?”
這時候不應該在學習?
楊睦望着他,“又不是所有留校的都是在考研。”
也有不樂意回家聽唠叨的。
楊睦頓了兩秒,看向桌邊的耳機轉了話題,“這個怎麽會想到送給我。”
賀俞悶頭吃肉,“我哥說送你……”
一說到他哥,賀俞憋了憋,沒憋住,把今天下午的事給說了。
“突然就同居了,都不通知我……”賀俞灌了一口冰啤。
沁涼的液體滑入咽喉,緩解了些許煩躁。
楊睦看了他一眼,又斜睇向窗外。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他起身去開了燈。
回來時瞧見賀俞從一旁架子上摸來一副撲克牌。
“要玩嗎?”楊睦問。
賀俞轉着牌面,“也行。吃完來幾局,輸了在臉上畫王八。”
打牌的過程相當愉悅,讓賀俞終于在苦悶之中找到了幾絲樂趣。
因為他贏了好幾把,拿着根丙烯畫筆揮毫筆墨,十分潇灑。
楊睦也由着他畫,一聲不吭。
“還玩不玩?”賀俞又在他眼角畫了一坨分不清是什麽玩意的東西,問。
“……繼續吧。”楊睦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眉眼,又逐漸向下落。
賀俞啧啧搖頭,“人菜瘾還大。”
吐槽完就繼續觀賞楊睦任勞任怨地認真洗牌。
一副牌再次完整地擺在眼前,賀俞摸了兩張,正準備摸第三張時,眼前突然漆黑一片,“……??”
他驚疑不定地哎了好幾聲,不僅因為沒了光。
他伸出的手沒有碰到滑溜溜的紙牌表面,而是觸摸到了溫熱的手指指節。
“停電了。”楊睦平靜地收回手,“可能是有人用違禁電器跳閘了。”
賀俞愣住,他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窗外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已經黑黢黢一片。
“那怎麽辦?”賀俞皺眉。
“你打開手電。”楊睦湊過來,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先幫我把臉上的著作給洗了……我出去問問宿管。”
兩分鐘後。
“洗幹淨一點……不然會吓着人。”楊睦感受着臉上的觸感和水流,放輕了聲音說。
從周日起,一連兩三天出乎意料的都是晴天。
仿佛雨季已經徹底告別夏日。
賀堇閉着眼在床頭摸索,關了鬧鐘才眯開眸瞧着從窗簾縫裏漏進來的天光。
今天似乎也是驕陽似火的一天。
賀堇看了一會兒已經熟悉的天花板。
——次卧的天花板。
翻了個身,推了推昨晚說着好累想抱着睡從而摸上床的傅容介,“起床了。”
傅容介漸漸有了回應,但也只局限于顫動兩下睫毛、從嘴唇裏逸出兩句含糊不清的應答聲這種程度。
再催促幾次,也只是進階到蹭過來直到蹭亂頭發。
看起來毛絨絨的。
賀堇揉了兩下。
如果不是要上班,他會很樂意繼續看小學弟膩膩歪歪地賴床。
他也是才知道,小學弟真的有一點賴床的習慣。
在第二天早上沒有安排的前提下。
更何況這兩天晚上學弟似乎加強了賽前訓練強度。
賀堇試圖從懷抱裏掙紮坐起身,但難度頗大。
傅容介明明沒有清醒,但力氣不小。
“上班要遲了傅容介!”賀堇伸手戳他,“這到底是你的公司還是我的公司?”
怎麽還沒他積極?
賀堇以為他這麽一說,傅容介多少會有點羞愧心,繼而奮起工作。
但短暫的安靜之後,他頸邊只冒出了兩個帶笑的字眼。
“你的。”
“……”
賀堇深吸一口氣,“行,我的。那你聽老板話麽?”
傅容介掀開薄薄的眼皮和他對視。
光線融進含着溫存的淺色眼眸裏,碎成漂亮細密的光點。
臨出門前,賀堇靠在玄關拐角處,看着那雙眼睛,很快繳了械,阖起雙眸。
他被親得有些暈乎乎,但主觀上并不想分開。
他一直以為自己意志力還算堅定,現在才發現,也許只是以前碰到的誘惑都不夠大。
傅容介輕點了一下他的唇瓣收了尾,等人紅暈散了些,才牽着出門。
“周五有個小團建。”他說。
賀堇擡手捂住一邊潤濕的眼睫,跟上腳步,“嗯,聽人事說了。”
“有想去的地方嗎?”傅容介問。
賀堇搖搖頭,“帝都好玩的地方我基本都去過。”
“那提點建議?”傅容介将人引下樓,打開副駕的車門,“晚點人事會在群裏投票。”
賀堇摁着太陽穴思索了一會兒,“如果只玩一天的話,市郊的一個度假村還不錯,馬場和水上設施也很齊全。”
賀堇說着,又想起什麽,輕扯住傅容介的領帶,“之前說帶我去你訓練的俱樂部,什麽時候去?”
傅容介不緊不慢道:“具體得看安排,快的話,這周末吧。”
說完才重新整理了領帶,又順帶着幫賀堇捋平了領口褶皺。
賀堇看着他動作,不自禁地覺得賞心悅目心曠神怡。
在做男友這一方面,他對傅容介其實挑不出半點錯處。
工作和生活細節都能照顧到位,沒有抽煙酗酒等惡習,廚藝還很不錯。
“笑什麽?”傅容介看向他盈着光亮的眼睛。
“心情好。”賀堇牽起唇角偏開視線,“真的很讨人喜歡啊學弟。”
“喜歡?”傅容介頓了下。
“喜歡。”賀堇彎起眉眼。
他大概是嘗到熱戀是什麽滋味了。
傅容介湊過去親了親,“帶上主語和賓語,說完整點。”
……
一個人情緒糟糕或許可以掩藏,但開心總是很容易讓人看出來。
即使嘴上不說面上不顯,從精神狀态、精力充沛程度就可窺見一二。
程辭安趁着送文件的功夫往總經理辦公室轉了一圈,就瞧見這幾天一直怡然自得模樣的傅容介。
他敲了敲門,卷折着袖口褶皺進了辦公室。
“有什麽好事嗎這幾天?”程辭安提了提鏡框問。
明明上周還沒精打采。
傅容介瞥過他,放下手裏的筆,抿了口茶,“我沒見過上趕着想被秀恩愛的。”
程辭安:“……”
“看來進展不錯。”程辭安斜觑一眼确認門關好了,才繼續道,“其實我有件事一直想問。”
“什麽?”傅容介問得漫不經心。
“我之前看到你那支藏着很少用的鋼筆在賀堇那。”程辭安抱着文件斟字酌句道。
傅容介這才擡眸看他。
“我能大膽猜測嗎?”程辭安慢下語調,輕輕吐字:“筆夾上刻的HJ是賀堇,你以前就喜歡的人是——賀堇?”
程辭安目光灼灼地向他求證。
“別打聽。”傅容介交握起雙手,朝後靠向椅背,“出去吧。”
程辭安也知道他不愛別人問他隐私。
但看着反應,他心裏基本有了答案。
但他有點不明白,傅容介為什麽排斥這個問題,他懷疑傅容介甚至沒有和賀堇說過這件事。
明明在外人看來,堅守多年的暗戀有了正果,應該是一件可喜可賀值得大聲張揚的好事。
不過有時候刻意隐藏不聲張,恰好說明其重視程度。
“得。”程辭安想清楚了這一點,一拍胳膊,笑:“你就圍着他轉吧。”
傅容介不置可否,也不再管他,徑自處理好手頭的工作後,在高助理的提醒下,起身去往會議室。
散會後。
賀堇同老喬收拾好筆電和文件,一起走出會議室。
他們簡短地讨論完項目這周的問題,老喬看了眼他神采奕奕的狀态,又回憶起方才見到的眉眼柔和的傅容介,禁不住問起八卦。
“你們上次住酒店那事解決了?”
“嗯。”賀堇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事,毫不避諱道。
“怎麽解決的?”老喬趁着會議還沒開始,站在門外小聲問,“這要換我有事瞞着我老婆沒說,她起碼得三四天不理我。”
“……說開了就好了。”賀堇仰頭含糊其詞。
“真的?”
賀堇撇唇,“其實,差點打起來。”
那境況也差不多了。
老喬唏噓了一聲,又接着問:“那你現在住哪?”
賀堇頓住,掙紮了一秒。
這事并不好瞞知道前情的老喬。
他琢磨了一下,反問:“喬哥,你當初是交往多久才同居的?”
“我當初?”老喬下意識順着話嬉笑着答,“我當初發展還挺順利的,不到一年吧,然後就……诶、诶??你問這個幹嘛?”
老喬話音驟然停滞,繼而看着賀堇略微不自然的神情恍然大悟。
“小年輕們……果然。”老喬長籲短嘆,“難怪……”
狀态都跟以前肉眼可見的有差別,明眼人應該都能看出變化。
估計連剛同居的磨合期都沒有,才會是現在看到的這副模樣。
他們正說着話,賀堇突然發覺身側有人在戳他。
賀堇回過頭,看見是個工作上有過接觸的高個男生,攤開手朝他遞過一樣東西。
“怎麽了?”老喬問。
賀堇看着手心裏紅色包裝的糖,分給老喬幾顆,“說是剛領證,喜糖。”
老喬将糖揣進兜裏,“公司最近好事還挺多。你們倆呢?打算什麽時候公開?我估計到時候公司會很熱鬧。”
“目前沒打算。”賀堇邁開步子。
“那也行,保持這樣也好。”老喬說,“對了,你晚上有空的吧?我打算組織咱們團隊聚餐,到時候下班我們一起去。”
賀堇應聲。
賀堇是在老喬回到部門後、又迅速組織人開小會的會議休息時間裏接到的電話。
他很少會在公司裏接到傅容介的電話,以為有什麽急事,匆忙摁了接聽。
“我聽齊總說,附近開了家湘菜館,味道還不錯,晚上一起去嗎?”傅容介溫聲問。
發現不是自己以為的急事,賀堇愣住,沒吭聲。
“……寶貝?”
賀堇下意識看向左右,指腹堵住聽筒,短促道:“閉嘴。”
傅容介站在窗前轉過身,看向突然被敲響的門。
“傅總。”是高助理的聲音。
“真閉嘴了?”賀堇松開堵着聽筒的手指,挑眉問道。
他沒再聽見聲音,難免覺得傅容介停頓的時間有點長。
傅容介看向抱着文件進來的高助理和另一位叫方方的女員工,擡手摁了摁喉結,彎起唇,“我嗓子疼。”
賀堇聽他為剛剛不出聲找的托詞,挑唇,“那等你嗓子好了再打電話。”
說完,及時地停止了玩笑,“今晚有聚餐,我們改天去吧。”
賀堇挂了電話,收起手機,一擡眼就瞧見一旁的同事小宋一臉愕然。
賀堇心裏一咯噔,問:“怎麽了?”
小宋是個看着很嬌俏的女生,聲音卻頗粗犷,“你……有對象了?”
她剛剛好像是聽見一聲“寶貝”來着。
應該不是幻聽。
“嗯。”賀堇應。
他其實是擔心小宋聽出來是誰打來的。
“行叭。”小宋低下頭,“沒事沒事,我随口一問。”
賀堇将信将疑地轉過臉。
小宋看搪塞過去,才呼出一口氣,側着身急戳着手機打字。
-方方,咱還是別在公司亂磕cp了。
幾乎等散了會,她才看到好友回了消息。
-怎麽了?是你說他倆學長學弟,長得般配。說你上次還看到他們倆在部門門外說悄悄話,我才跟着你磕的。
不止是她,她們在公司內有一個十人的聊天小群,默默分享cp和婚戀八卦,男女老少都有,以作為忙碌工作的調劑品。
而最近聊得比較火熱的,除了剛公布婚訊的一對外,就是只能圈地自萌、爛在心裏的這一對。
小宋:-但剛剛賀堇說他有對象了。
方方:-……靠,那怎麽辦?
小宋:-換cp磕吧咱們,我感覺那個新來的程辭安跟傅總也挺熟的,長得也很幼,體型差可以磕。
雖然沒有賀堇養眼就是了。
方方:-也行……實在不行,我就磕傅總x我自己了,我剛聽傅總說他嗓子疼,就給他倒了杯溫水,他還沖我笑了來着。
小宋:-等等等等……
小宋:-什麽嗓子疼?
方方:-怎麽了?
小宋:-我剛剛好像也聽到了這樣的話。
雖然是在別人手機裏。
她天生的耳力好,沒辦法。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天有點忙,但也存了點稿
我覺得之後可以日更,應該每晚都差不多這個時間點。
感謝大家的支持~鞠躬
希望我能日更到完結
第50章 “這個糖是酸的,我覺得你已經夠酸了,不用再吃了。”
直到臨近下班, 有人在群裏高呼一聲集合去吃飯時,小宋才剛結束工作,繼續和好友謹慎地讨論今天懸而未定的大事。
小宋:-我想了一天, 有了一個猜測,但不一定對。
小宋:-你說, 咱們會不會,磕到真的了?!
方方:-……太理想化,像在做夢,夢裏笑出聲的那種。
方方:-我們現實一點, 只是存在這樣的可能性,但也有可能只是巧合,你聽錯了, 或者說電話裏嗓子疼的另有其人。
小宋躊躇不決。
她确實只分辨出賀堇那通電話裏說的是什麽,沒辨清聲線。
只覺得聽筒傳出的嗓音顯得比傅總的要低沉朦胧一些。
小宋:-我依舊傾向我的猜測, 我還能接着磕。
方方:-那我也……我先觀望!
小宋擡頭朝離得不遠的賀堇的辦公位瞄了一眼, 按捺下激揚的心情。
她和方方現在其實處在, 好像發現了不得了的真相,但我們保守起見先按兵不動的狀态。
好像只有這樣, 才能稍稍平複情緒。
賀堇對身邊同事的聊天記錄毫不知情, 他自下班時起,一路聽老喬侃侃而談直到大家酒足飯飽。
這個項目小組裏健談的和內斂的總能奇異地打成一片, 氛圍出奇的和諧。
一群人從項目工作談到生活點滴, 從暮色霭霭談到華燈初上。
包廂的窗口投進斑駁的亮光, 喧鬧不止地流淌在窗沿。
拂過流雲的晚風帶進沁潤涼意, 透人心脾。
賀堇喝了點酒, 後勁有些大, 腦子裏熱烘烘的, 聽到坐在一旁的人說話,也只是潦草應付,出口的語調都是懶怠閑散的。
他懷疑他的酒量越來越差了。
眼前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放了兩顆紅色包裝的糖,他聽到身旁的人解釋,“這是研發部陳北給的喜糖,一起沾沾喜氣。”
賀堇停頓了一秒,看向和他說話的小宋,“謝謝。我也收到了。”
小宋愣了愣,咧開唇笑,“沒關系,拿着吧,喜氣你多沾點。”
賀堇笑了笑,“行。”
小宋紅了臉,慢吞吞挪開視線。
她一直覺得這位新來不久的同齡小哥哥笑起來着實讓人目眩神搖。
她有一次盯着多看了一會兒,回過神的時候才發覺自己跟着傻笑了好久。
好在打開了話茬,小宋開始敢于問點大膽的話題。
“賀堇,那個……”她清了清嗓子,問:“你男朋友,也是我們行業的嗎?”
她準備先旁敲側擊。
“對。”賀堇随口答。
“那你們是什麽時候認識的啊?”小宋問。
“……高中。”賀堇一邊說,一邊忍不住回憶了一下青蔥歲月。
“高中??!”
賀堇驚得醒了神,扭頭看向突然出聲的老喬,也不知道他聽了多久。
老喬見狀晃晃杯子,笑笑,“沒事,你們繼續聊。”
但看向賀堇的眼神裏分明困惑不解。
之前不是說剛談嗎,高中就認識了那中間幾年幹嘛去了。
不過,多年老同學工作才修成正果的也不算少見。
只是老喬自己覺得,傅容介和賀堇都不是被動的性格,要有一點火花應該早在一起了才對,拖不到現在。
賀堇沒和他對視,轉眸看向小宋,“你問這個幹什麽?”
小宋剛剛在聽到他說“高中”的瞬間就有些不安和頹靡,聞言連忙哈哈兩聲擺擺手,“随便問問,好奇。”
她話音落了地,內心情緒卻持續高漲。
腦子裏同樣冒出來好幾個問題。
高中就認識是什麽概念?難不成一直交往到現在?
但傅總和賀堇好像只是同一個大學,這不就對不上了……
這大起大落的,到底還能不能磕。
放在桌面的手機屏突然亮了亮,賀堇拿下來打開看了一眼未讀消息。
甲:-你們結束了嗎?我去接你。
賀堇戳着屏幕打字。
-你今晚沒去俱樂部?
甲:-嗯,今晚在家做耐力和體能訓練。
甲:-你現在在哪?
賀堇回複了位置。
離公司不遠。
甲:-那我快到了。
蜜糖:-???
老喬眼尖,瞧到了一星半點,若無其事問:“怎麽了?”
賀堇收起手機,撫平了衣角,“我得走了。”
老喬“哦”了一聲,用口型說了句:“傅總來接?”
“嗯。”賀堇忍不住翹起唇。
“不早了,吃完也差不多該散了。”老喬說着話,又轉向其他人,“大家也都早點回去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一桌的人七嘴八舌地應和,有急忙喝光杯裏的酒的,有互相告別的,有已經揣好包準備出包廂門了的。
賀堇屬于最後一種,打過招呼後就行動利落地出了門,壓根看不出剛剛還微醺的模樣。
“走這麽快……”小宋提起挎包,看着賀堇的背影喃喃道。
“他男朋友來接。”老喬正好路過她身邊,笑着說,“我也得回去找我老婆咯。”
“哎?”小宋怔愣了下,回味他剛剛說的話,突然也加快了速度出了包廂。
五分鐘後。
小宋顧不上剛剛被風吹到嘴角的頭發絲,整個人精神煥發地打開手機戳微信。
-我看到賀堇他男朋友了!!
方方回的很快。
-什麽樣什麽樣!
小宋:-他沒下車,開的是路虎。車裏太暗我看不清臉。
方方:-……那不等于沒看到?
小宋:-但是!我看到他伸出來的那只手上中指戴着枚銀戒!
方方秒get,她莫名其妙地突然有了那麽點追蹤偶像戀情的感覺。
-我知道我知道!傅總左手中指上也有!
小宋:-對!遠看款式也有一丢丢像!手也很像!
都是看着充滿力量感但又很修長漂亮的手。
她們當初磕的緣由之一就是恰好這兩人都戴指環,而且戴在同一位置。
只不過因為不是同款,所以才不好确認關系。
萬一兩人只是都喜歡戴這類的飾品呢?
這年頭單身戴無名指戴中指,戴滿十個指頭的比比皆是,不能随意信以為真。
方方:-好的,證據又多了一個,我發群裏去。
标題她都想好了,就叫#因開車接晚歸的男友而意外曝光戀情#!
小宋還在繼續打字,她腦子裏的熱度一時半會降不下來。
-神啊,信女願意吃齋念佛,請讓他們在一起!
不然她會空歡喜一場。
尤其她最近追的電視劇的主角都太不會營業了,假情假意地對視兩眼都不會,現實裏好不容易磕對顏值高的。
她寧願自己找不着對象,都希望她磕的cp是真的。
方方:-如果不是傅總怎麽辦?
小宋:-……不會吧,哪有那麽巧合的事,今天的電話也是,這麽多跡象……
還不夠?
小宋突然覺得自己仿佛到了真相揭開之前最忐忑不安的時刻。
-如果不是,我就請賀堇吃飯彌補我磕錯的過失!
此時此刻。
賀堇嚼着糖解膩,酸甜的果糖味道在口腔裏泛開。
這種硬糖他總習慣幾口咬碎嚼完,含久了舌尖會麻。
“在吃什麽?”傅容介從餘光裏望了他一眼,手指輕搭在方向盤上。
“糖。”賀堇言簡意赅。
“什麽時候買的?”傅容介問。
他一直不認為賀堇會喜歡吃甜膩的東西。
“同事給的。”賀堇單手撐着腦袋看向窗外。
傅容介頓了一會兒,才揚起語調問:“是會議室外,那個男生給你的?”
“嗯?”賀堇轉過臉。
他在吃的這顆是小宋剛剛推給他的。
但是——
“你怎麽知道他給了我東西,你看到了?”賀堇一只手搭在膝頭,輕緩地拍着,從從容容的模樣。
傅容介看了他一眼,勾起唇,“嗯,想了一天到底給的什麽東西,我看那個男生還挺開心。”
“你們很熟?”他接着問。
“還行。”賀堇禁不住笑出聲,“他跟你肯定不熟。不然也會給你的。”
路口的信號燈變了顏色,連續不斷的車流整齊地停下步伐。
傅容介踩下剎車,在斑馬線前撥出手剎按鈕。
“為什麽這麽說?”傅容介塌下肩,松散着筋骨轉過視線。
賀堇看着他。
從方才起,他就聽出一股濃度不低的醋味。
停頓兩秒後,賀堇平視傅容介透着疑慮的眼瞳,知道不能再逗,坦白道:“他給的是喜糖。”
“怎麽了嗎?”他接着問,“你也想要?”
“……喜糖?”
“嗯。”
“要。”傅容介低聲道,眸光也暗下來,“你還有麽?”
賀堇不回答,他故意道:“這個糖是酸的,我覺得你已經夠酸了,不用再吃了。”
傅容介聽出他的調侃,毫不在意似的繼續問,“什麽味道的酸?”
賀堇下意識咬了下舌尖,“好像是梅子味……”
賀堇驟然被堵住嘴唇,探入的舌尖在汲取和查究。
周圍燈影重重,光點閃爍。
窗外的風撲簌簌的,在路邊店面的吆喝聲裏,卷落飄零的草葉。
這種環境意外地讓人覺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