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二更肥章) “你暗戀過誰?” (1)
賀堇摔下板被浪卷走的過程不過短短兩秒。
接下來的幾秒內, 海面卻始終沒有動靜。
像剛剛看見的一切不過是錯覺。
傅容介意識到不對,丢下手機,推開從方才起就一直站在旁邊不走纏着要聯系方式的男生。
他爆發力強的優勢得以應用, 撲進海裏時,岸邊的人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但游泳對他來說到底是門新技能, 他再怎麽焦急也快不到哪兒去。
幾次冒出海面換氣時,視線所及之處依舊沒有賀堇的蹤影。
傅容介再一次将頭臉埋進水裏,被水壓迫的胸腔幾乎要炸開一般難受。
他聽到身後不遠處,有賀俞沙啞的喊聲。
但被喚的那個人仍然瞧不見行蹤。
傅容介嗆了幾次水, 眼睛揉的有點發紅,偶爾和海裏潛泳的人撞上也沒注意避開。
稍停頓之後,就又往更深處去找。
海面的浪漸漸小了聲勢, 粼粼的金色水光跳躍閃動。
他再浮上海面時,周圍游泳的人只剩寥寥一兩個。
傅容介眨落了眼睫上挂着的水, 匆忙轉過方向朝側面看。
急速的旋轉讓人分不清方向, 連上下的界限都開始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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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聽見右後方有并不明晰的咳嗽聲。
傅容介很久沒有體會過什麽叫心跳如擂鼓, 心髒搏動的每一個瞬間,神經都在極度地繃緊。
他不知道回過頭會驚喜還是失望。
耳邊逐漸出現了鳴聲, 他有些聽不見了, 連嘈雜的海浪聲也是。
轉過身的瞬間,又一小波浪湧過來, 載着人沉浮, 浪花撲打人的鼻唇。
傅容介幾乎有點無法喘息, 額間發梢的水不管不顧地向下滑, 小小的一股水流覆蓋了他半邊的眼睛。
但他在看清那方向的人時, 就顧不上這些了。
他朝那游過去。
賀堇抱着長板漂在起伏不定漫無邊際的水面, 力竭地往回劃水, 看見熟悉的人影時眯起眼仔細辨認。
但剛想出聲,就因為喉管裏嗆進去的一點水猛烈地咳嗽起來。
他看到傅容介游過來,既驚喜又慌亂地向後撥動水流,水波借助力帶動着他朝前而去。
但他顯然錯估了傅容介的速度,在緊張地挪動幾米後,眼前猛然濺出水花。
賀堇翕張着嘴唇,沒等出聲,就驀地被抱住。
那力度很大,緊擁着他不放,按壓在他肩胛處的手幾乎要把他往懷裏狠揉進去。
耳邊呼吸聲急促又驚惶,緊貼着的胸膛砰砰地快速震響,吵鬧不堪。
胸腔裏的空氣被擠壓地空了,賀堇又咳嗽起來,傅容介才慌張地松開他,低頭查看他的情況。
賀堇從沒見過小學弟狼狽成這樣。
成年之後,傅容介明明每次見面都顯得從容又得體。
偏偏現在這樣子……賀堇小心打量着他攜着水珠的微顫睫毛,散亂濕潤的發尾,與發白的臉色相比顯得嫣紅的嘴唇和眼角。
他有點難以自控地心跳加快。
“賀堇。”
他聽見小學弟喑啞着嗓子喚他。
“我沒事。”賀堇笑着想安撫他,扶着板子親了親他的側臉。
傅容介雙手攬抱着懷裏的人,視線一錯不錯。
賀堇低頭咳了兩聲,盡量放柔了聲音,語氣輕松地解釋,“剛剛遇到一個很小的離岸流,就被帶遠了。還好我知道得垂直離岸流方向游……其實挺省力,而且沖浪板有腳繩,不會溺水的。”
傅容介顯然也聽說過離岸流,眉頭緊蹙。
離岸流速度快的能有八米每秒,其中兇險可想而知。
賀堇看他不高興,又忙着哄,“真沒事,你看這邊離岸也不太遠,我真的很快就游出來了。”
傅容介視線朝後一瞥。
岸已經渺遠地看不清了。
“……”
賀堇按着他的肩湊過去親親他,想轉移話題,笑着問:“你不是游泳不好嗎?都游了這麽遠,在水下不害怕麽?”
賀堇看他僵直着唇線不說話,只得忙着親,又忙着哄,餘光裏瞥見傅容介眼底發紅地盯着他,才迅速收回視線。
他垂眸親到唇角時,忽然被再次用力摟抱住,嘴唇被封堵探入。
這過程毫無風度可言,僅僅是單方面的掠奪侵占。
賀堇被纏得兇了,逐漸軟了筋骨,幾次連長板都難以扶住。
在他呼吸開始艱難時,傅容介才緩了攻勢,短暫地分離開後,溫軟柔和地吻着他。
唇舌順從心意地交纏,賀堇睜開眸,低聲嘆了一口氣,脫了力般靠在傅容介肩頸處。
他稍側了腦袋,看到相隔不遠的地方,賀俞探出身影驚喜地朝他招手,在看清兩人的狀況後又驟然停住了朝前游的動作。
……
海上由明轉暗,太陽西斜。
幾近桃紅以至酒紅的天空慢慢蛻成透着薄光的暗紫時,一衆人已經在喧嚣不止的海浪聲中,在路邊的燒烤店裏,吃完了黃昏退潮趕海時捕獲的海産。
店家又搬上啤酒和烤串,說了幾句熱情的地方話。
“你少吃一點!”賀俞拍開蘭琮伸向烤串的手,“說好誰趕海撈的少就得少吃,你就摸了兩個青口貝!”
蘭琮用手肘頂開他的胳膊,快準狠地拿回一串肉,“我認真找了!運氣差又不會找能怎麽辦?我眼神又不好,說什麽沙子上的呼吸孔,我壓根一個沒看見!”
而且湊熱鬧趕海的人不少,好幾個高手拎着小籃子滿載而歸。
能給他這個淳樸的內地人留下什麽好的?
他已經很努力了。
“不行,規則是怎樣就怎樣,你自己也答應過的!你就吃點花生米得了!”賀俞堅持道。
楊睦怕他們倆又掐起來,說:“我找的多,算蘭琮吃我的那份。”
“你不能篡改規則!”賀俞不同意,“要是都這樣,那剛剛比了半天有什麽意義?”
他才是真正低頭認真找了半天,蘭琮那吊兒郎當的樣子那得叫游手好閑!
“你看着我!”蘭琮放下串,突然道。
“幹嘛?”
“是不是很好看?”蘭琮擺弄了一下頭發,眨了眨妩媚如絲的眼。
“?”
這是什麽問法。
“我就問,我能不能靠這張臉吃飯?!”蘭琮問得铿锵有力。
“唔……”
賀俞正被問得發懵,還在猶豫時,楊睦突然推開他的腦袋,“別看了。”
“他慣用這招。”楊睦拿了根鱿魚串堵上賀俞的嘴。
“……啊?”賀俞不明所以。
“競選主席時,他就在臺上厚顏無恥地說了這句話。”楊睦說。
“然後競選成功了。”
“……”
對自己的長相非常有自知之明且十分驕傲的蘭琮擡頭挺胸,“那又怎樣?這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賀堇在旁邊撐着桌子笑了半天,連忙打住他們,“不吵這個。都是為我壓驚來的,所以我請客,随便吃。”
本來蘭琮幾人安排了別的活動,因為他落了水,才留下來陪他。
他回去沖過澡,換了套幹爽的棉質衣服,現在吹着海風惬意地眯着眸子,早把下午的事抛之腦後。
賀俞不滿意,“既然是給你壓驚,那當然我們請!”
傅容介看了他一眼,“吃的我剛剛已經付過錢了。”
“……你!”賀俞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他現在對傅容介的感情很複雜。
下午他哥落水的時候,這人緊張成那樣,可見是非常在乎他哥的。
多個人關心賀堇其實沒什麽不好。
賀俞咬咬牙,“那我付酒水!随便喝!”
怎麽着他也不能在這方面輸過去。
找他哥的時候就已經輸過一回了。
那會兒他急的暈頭轉向,不知道怎麽的找錯了方向,轉了一大圈才找回來。
不然他肯定是第一個找到他哥的!
好在他哥沒什麽事,心态也好,看着沒半點後遺症。
倒是傅容介上岸後好像難受了好一陣。
蘭琮歡呼一聲,毫不客氣地招來服務員又要了一打啤酒。
“你能喝得下這麽多嗎?”賀俞眼皮抽了抽,鄙夷道。
蘭琮晃晃食指,“小意思。”
蘭琮試圖重新活躍起氣氛,趕走幾小時前的驚險恐懼。
“光喝酒多無聊,我們玩點游戲,輸了就罰!”
随後,他們從幾個手機游戲如你畫我猜,玩到最簡單的真心話大冒險。
說它簡單,是因為蘭琮添了條游戲規則,不想說不想做就自罰一杯,尊重每個人的自主選擇。
周圍猜拳打游戲的人多不勝數,論分貝他們居然算是相對不吵人的一組。
圓桌上,綠色的酒瓶晃蕩着折射的光線,緩緩停止轉動,瓶口指向飛速選了真心話的蘭琮。
賀堇坐他對面,想了個問題。
其實原本是随口提的,但問出口就覺得自己是不是還有些在意原書劇情。
“你暗戀過誰?”他問。
蘭琮挑眉,“暗戀?還真有。”
他樂呵呵轉起瓶子,直接準備開始下一輪,“我暗戀過我高中班長。他話真的多,人又有意思,總能跟我聊到一塊。”
賀堇挺驚訝地“嗚呼”一聲。
賀俞好奇追問,“那怎麽沒在一起啊?”
蘭琮瞪他,“這是第二個問題了。”
酒瓶嘩啦轉動,再次停下時,瓶口指向了傅容介。
傅容介剛剛選過一次大冒險,被要求給微信裏第一個聯系人發位置共享。
那人是個曾經合作過的企業家,關系寡淡。
傅容介改選了罰酒。
因此這次就選了真心話。
楊睦懶怠想問題,也抱着點膈應誰的想法,問了和剛剛賀堇一樣的話。
“你暗戀過誰?”
蘭琮突然激動地一拍桌子,“這個我也想知道!高中的時候我就聽他說他有喜歡的人!”
一桌子人同時齊刷刷地看過來。
賀堇也有點好奇,歪着頭看。
傅容介看向賀堇,見他已經有了點醉态,斂下眼眸。
這種酸楚的暗戀其實并不适宜擺在明面上說。
“我還是自罰一杯。”傅容介說。
其餘人紛紛失望地縮回腦袋。
大抵天道好輪回,酒瓶再次轉動就對準了從未被選中的楊睦。
傅容介看着他,掀起唇角道:“一樣的,你暗戀過誰?”
楊睦和他對視兩眼,忽然沉悶地舉起杯,咕咚咕咚地灌酒,玻璃杯很快見了底。
他站起身轉瓶子,“下一個。”
這回賀俞有點驚了,瓶子還在轉,并且已經徐徐朝他指過來時,他忍不住問楊睦,“你居然有暗戀的?以前半點看不出來啊?難道是大學的??”
楊睦觑了他一眼,沒說話。只低下頭,又用餘光淡淡看着他。
瓶口指向賀俞時,因為對面缺了個人,蘭琮不懷好意地笑了笑。
賀俞被他笑得瘆得慌,“幹嘛!不會還問這個問題吧?我要是有暗戀的,早告白成我對象了!”
蘭琮“切”了一聲,“不問這個。我問你……”
他兩手交錯抵在精致的下巴處,“如果你以後談了對象,但你哥不同意怎麽辦?”
賀堇一愣,沒想到能扯到自己身上,搖着手說:“除非對方作奸犯科,我鼓勵自由戀愛。”
但賀俞的性格他是看明白了。
反派原文裏搶蘭琮,多半帶了點勝負欲的性質在,論多喜歡應該是沒有的。
他腦子裏暫時沒有那些粉色東西。
賀俞攤手,“這問題簡單。我哥要是不同意,說明這人不行啊,我聽我哥的。”
蘭琮聽得直搖頭,“見識了,哥寶,下一個!”
賀堇聽完直樂。
一直沒作聲的楊睦卻沉了點臉色。
賀堇沒樂完,就頓住了。
半秒後瓶口對準他,他被蘭琮犀利提問。
“你和我哥在一起,誰追的誰?什麽契機?”
賀堇的目光下意識地往身邊的傅容介身上飄。
兩個當事人都有些僵持地安靜了一會兒,耳朵冒上熱氣。
周圍的吵鬧都好似停滞了一瞬。
“我喝。”賀堇點點頭,仰起脖頸灌了一杯。
他把酒杯放下,伸手将桌子正中的酒瓶拿開,“不玩這個了,我們玩別的吧。”
蘭琮也識趣,不追着問,“行,那接下來玩什麽?”
“成語接龍?”
傅容介低聲開口,眼角染着笑,“接不上就做二十個俯卧撐,做不完就罰酒。”
或許因為他們鬧得有點久了,夜色漸深,海邊晚風降了溫;又或許是因為他們都喝得多了,不願意再玩複雜的游戲。
很快一桌人就通過了這個提議。
賀堇知道傅容介提成語接龍的來由,擡起眉頭,半詢問地看向傅容介。
您好,您有事嗎?
傅容介垂眸,試探地捏了捏他的手,眼梢彎翹,安穩的笑意在眼眸裏暈染開。
賀堇多看了兩眼,實在受不了他乖巧的樣子,只能随他捏。
蘭琮坐在面朝門口的位置,現在海風灌進來,已經有些冷了,雖然氣氛還是一樣熱鬧。
蘭琮搬着椅子換了個位置,坐到賀堇旁邊。
“開始吧,我先來。”
“先定個字。”
“那就‘海’。”賀俞說。
蘭琮低頭思忖,“那先來個浪漫的,海枯石爛。”
又補充道:“感覺爛開頭沒什麽成語啊,那就同音字也行吧。”
賀堇借着酒氣,笑着道:“有的,爛醉如泥。”
傅容介接:“泥牛入海。”
楊睦:“海誓山盟。”
“盟?”賀俞懵住了,“這有詞兒嗎?”
又盯着楊睦,“你就不能說點簡單的?”
蘭琮噓他,“不行就做俯卧撐!”
“等等等等……”賀俞伸出五指,另一只手捂住腦袋,“盟……meng,對了!蒙混過關!”
蘭琮雙眼圓睜,“這能算?”
這能是成語?
楊睦翻出手機百度,而後拿給他看,“還真是。”
蘭琮:“……”
接龍繼續。
“冠冕堂皇。”
“黃道吉日。”
“日複一日。”
“又是日。”蘭琮扶着腰笑。
楊睦接道:“日以繼夜。”
賀俞:“那,夜以繼日?”
蘭琮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楊睦:“其實也可以。”
賀俞點頭,“我這出國幾年,成語能記清多少,已經很厲害了!”
蘭琮嘆氣。
好在接下來的畫風就正常了不少。
從“日積月累”開始。
累牍連篇,翩若驚鴻,洪水猛獸,受寵若驚,驚濤駭浪,浪子回頭,頭昏眼花,花裏胡哨,少見多怪。
其中楊睦因為頭一回沒答出來,做了俯卧撐,因為有點醉,沒做完,只能喝了酒。
賀俞也沒答上來一回,老老實實做滿了二十個。
“怪力亂神。”蘭琮接着新的一輪。
他酒量意外的好,半點醉态不顯。
賀堇眼前有點暈,察覺這當地酒的後勁有點大。
“……神乎其神。”他接上。
“神魂颠倒。”傅容介将他朝自己的方向拉了過來,避免他支着腦袋的胳膊碰到桌上的酒漬。
“倒……”楊睦頓住了,想不出來。
賀俞看他眼神已經頗為朦胧,站起身說:“到此為止吧!都不早了咱們回酒店。“
“我能想出來……”楊睦在影影綽綽的光影裏看了他一眼,“倒背如流!”
賀俞順口接了句,“流離失所。”
蘭琮:“所作所為!”
賀堇:“為所欲……”
嘭咚一聲響。
結結實實的撞擊使得桌子都震了兩震。
“這就倒了?”賀俞驚了,低頭看着腦袋磕在桌子上的楊睦。
賀堇也奇怪,“他明明看着挺深藏不露的……居然最不能喝。”
“那就回去吧,時間也不早了。”傅容介理平了衣角站起身,“我來叫車。”
蘭琮撸起袖子,“老楊和我一個酒店,我送他回去。”
賀俞蹙眉,“你這細胳膊細腿的扛得動嗎?咱倆一起吧。”
……
賀堇坐上車時,腦袋裏已經有點迷糊。
但神思還算清醒,只是想不起一些事情,又對另一些事情格外執着。
這種時候讓他認路回家還是沒問題的。
他自認自己現在的狀态,比起酒吧那次要好的多。
那會兒,他完全是強撐着,秉着負責的态度把小學弟送回了家。
……
下了車,賀堇看着小學弟來牽自己,沒伸手,自顧自進了酒店電梯。
傅容介很快跟進來,但沒有貿然靠近。
封閉靜谧的空間裏,賀堇将心裏的一些問題在舌尖碾磨了一遍,最終沒忍住,問出口。
“你暗戀過誰啊?”
他看到學弟怔了下,似乎十分意外這個問題會從他嘴裏問出來。
他看學弟準備開口,但他卻突然不想聽了。
賀堇皺着眉丢開了這個不讨喜的問題,截住他的話頭小聲問:“現在還喜歡嗎?”
傅容介勻着呼吸,學着他小聲說:“現在喜歡你。”
賀堇挑眉看着他,“我比他優秀?”
“嗯。”傅容介輕聲笑。
他嗓音冷且厚的質感,注定了這一聲笑會麻麻酥酥地灌醉人的耳朵。
“……那好吧。”賀堇揉了揉發熱的臉。
勉強能原諒這點了。
他想起問這個問題,只是因為他自己之前的感情史一片空白,這一方面和賀俞如出一轍。
他不能半點不介意……他不是那麽大度的人。
到了房門前,賀堇拿着房卡,又看向走到另一間門前的傅容介。
那邊叮鈴鈴地響了一聲提示音。
傅容介按住門把手往裏推進時,忽然瞧見身側落下人影。
他打開門,将房卡插入卡槽,才問:“怎麽了?”
“我還有問題。”賀堇說。
傅容介目光掃過他眼下薄透的皮膚上的一抹潤紅。
顯然是有點喝醉了。
“明天再說?你得好好休息。”傅容介拘束地收回目光。
“我就一個問題。”
“好。”傅容介略微緊張起來,呼吸微屏,等待他的提問。
“剛剛的成語接龍。”
賀堇橫眉冷對廳裏廳氣,像個查崗的領導,“輪到你了,但你沒有接。你得接個詞,不然得罰。”
傅容介已經确定他有些醉了,無奈道:“你喝醉了。”
“我沒有。”
“你上回也是這麽說的。”
“這回真沒有。”
“好。”傅容介被他逗笑了,讓開步子讓他先進來,總不能一直站門口,“你接的詞是什麽?”
他現在已經有些明白賀堇喝醉後會有的狀态。
就是霸道。
思維既廣又直。
像個執拗的霸王,只能順着話伺候。
“為所欲為。”賀堇壓根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他十分機警地提出條件,“不能重複我的詞。”
“為所欲為?”傅容介偏了偏頭,喉結滑動了一下。
他低眸将腕表取下放在客房桌面,“我接不來。”
“怎麽會?”賀堇滿臉的不信。
傅容介在讀時,全科優秀,沒有短板。
賀堇走到桌邊,看到桌上橫放着幾張A4紙和一支鋼筆。
他習慣性拿起鋼筆在手心裏轉了兩圈,身體朝後抵住桌沿,“為民除害為人師表為非作歹,不都可以嘛?”
傅容介看他拿起那支筆,神色不明地走近他,“還有呢?”
賀堇不明白他哪來的勇氣反問他提出的問題,“你自己想。”
“為人師表,表裏不一。”傅容介将手搭在桌面,又輕輕敲了敲,繼續說:“為民除害,害人不淺。”
他看着賀堇,擡眸道:“我答完了,是不是可以給我加一分。”
賀堇老神在在地轉着筆,曲起手臂筋骨朝後撐着,撇唇,“怎麽加?”
傅容介視線緩緩下滑,落在他手上的黑色鋼筆上,“你寫在我身上。”
賀堇應了。
這是個很稀松平常的要求,并不難做到。
賀堇打開筆帽,筆夾的銀色漆面在燈光下反射出一道白芒。
賀堇下意識地停住動作,朝筆夾上看了一眼。
“這上面刻了HJ。”賀堇一個音節一個音節地說。
“嗯,你的名字。”傅容介又靠近了一些,彎腰俯身。
借着角度,掩住眼瞳中興起的光。
“寫吧。”他說。
賀堇看了看筆,沒去細想這是什麽時候刻的字,只是咕哝了一聲,“小心思挺多。”
一邊打量着小學弟,尋找能寫字的地方。
他視線轉了個來回,掃過傅容介外露的小臂,又瞟過他鎖骨下方平坦的一小片區域。
再往下就是衣料裏緊覆着的一層肌肉。
賀堇遲疑了兩秒,拉過傅容介的胳膊,他将筆尖觸上鎖骨下的肌膚表面,揮動幾筆。
“還要繼續嗎?”傅容介低垂着眸,看着他問。
賀堇猶疑了一下,同意了。
在“+1”洋洋灑灑地向下蔓延,以至于賀堇不得不扯開了他的領口時,手裏的筆驟然被奪過。
溫熱的吐息匆忙地落在他唇上,身側撐着桌面的寬大手掌輕搭在他敏感的腰臀間。
短暫的親密後,賀堇聽見扶着他的人輕聲說,“好像瘦了。”
賀堇無意識地舔了下濕潤的嘴唇,“忙你的公司累到了。”
傅容介笑了下,低眸親在他泛着緋色的耳根,帶出暧昧的吻聲,“想要什麽補償?”
賀堇阖了下眼睛,又撲動着睜開,好像真的在認真思考。
“上次在車上。”
“嗯?”
“你手機藏起來不讓看,你讓我看看你當時在看什麽就行。”
傅容介有些微詫異地看着他,“這麽長時間了還記得?”
“我記性很好。”賀堇面露精明道。
“那,那晚的事呢?”傅容介将他扶抱起來,坐上桌面,“記得哪些?”
賀堇下意識地順着他的話想。
一些回憶一閃而過。
他盯着瞧了瞧傅容介微微滑動的喉結。
不算很糟糕的記憶。
只是最開始,他腦袋暈,看到什麽都是旋轉的,硬逼着壓根沒動的傅容介讓他不許動。
他漸漸定了神,卻看見小學弟的喉結不斷浮沉。
他厲聲喝止卻沒有用,一着急就咬了上去。
初心明明只是讓他不要亂動……
傅容介看着他呆住,垂下眼皮去親吻刺激他回神。
舌尖酥麻黏膩,帶着一絲銀色的涎水分離時,賀堇低垂的目光落在傅容介緊窄的腰腹處。
他那晚昏了頭,只因為傅容介在酒吧時玩笑了一句“腹肌還算大塊”,伸手便去确認真僞。
事實和手感證明,腹肌确實練得不錯。
賀堇是個很講求公平公正的人,當時暈着腦袋還不忘記義正言辭地說:“光我摸你顯得我占便宜,你也摸我好了。我摸哪,你就可以摸哪。”
失控是從他無意中将手貼在小學弟臉側時開始的。
目光對接的那一剎那。
賀堇至今覺得可能這就是人類所說的火花。
莫名其妙地開始親吻,翻滾。
他實在負有很大的責任。
他也不知道自己醉酒後會撩人,會流氓似的還理直氣壯。
因為以前沒有發生過。
好像是碰到了傅容介才這樣。
“想起什麽了?”傅容介看向低着腦袋,眉眼落下濃深陰影的賀堇。
他向下配合着他的角度,看到他微顫的瞳孔和熟透了的臉頰時才笑着擡起他的下颌。
他們四目相對。
傅容介垂了眼,拇指上移,揉捏他偏肉感的下唇。
将唇瓣揉搓開了,又頓了頓,将食指和中指前端的指節分別探進他口中,裹纏上汁液。
他神色正經的很,又天生的臉皮冷白如玉,賀堇哼了一聲,握住他作怪的那只手的腕骨,朝後靠了靠,脫離開來。
“學弟。”賀堇瞄過他濡濕的指尖,“你在想什麽。”
“……”傅容介眸底深暗,和他對視。
“為什麽伸進來?”賀堇專注地看着他,顧不上發燙的臉頰,“……你其實想伸進哪裏?”
傅容介沒想到他會這麽直白地問,頗驚奇地端量他。
賀堇被他看得不自在,又連忙偏開視線。
傅容介低低地笑開,長直的手指探過來,指腹摁在他胸前的襯衫衣扣上,剝脫開。
“明知故問。”他說。
“我……”
傅容介卻不讓他說話。
他一只手攬在賀堇腰後,另一只手順着衣料褶皺滑下,很快沒進衣擺裏,探向從方才起就察覺到異樣的地方。
“你晚上海參牡蛎這類助長陽氣的東西吃了不少,還喝了酒。”傅容介沉聲說着,指腹揉摁,聽見細碎的低喘,“……現在一點撩撥都受不了。”
“你打算這副模樣回自己房間?”傅容介低頭親了下他泛紅合攏的眼尾。
賀堇突然被揭穿自己的問題所在,不滿地雙手推抵着他,“你今晚話有點多,學弟。”
“你醉了之後也是。”傅容介抓過他的手腕親了親,“你不能再像這樣喝醉了。”
“撩了人又不負責,這是我認識的那個賀堇麽?”傅容介說。
賀堇手指癱軟地收攏起來,嘴上倒一點不松懈,“什麽你認識的……我本來就這樣,這世界上有幾個正經人?”
“不都是假正經。”賀堇緊抿着唇,抑制着發出其他聲音。
“也對。”傅容介笑了下,雙手托着他的腰朝自己靠攏。
“那你還知道我是誰嗎?”他問。
“嗯?”賀堇滿頭霧水地哼出一聲疑問,卻在下一秒察覺傅容介的動作時,連忙抵住他的腦袋,慌亂道:“我沒說要做!”
他剛剛許多話都是随意發揮胡言亂語,沒什麽由頭,有的只是單純為了逗逗學弟。
現在拱出了火才開始慌。
傅容介半蹲下身停在他的恥骨處,解開他運動短褲上的抽繩,“會先讓你舒服的。”
賀堇推開他,不斷朝後移動,“那也不用這樣……”
“學長……”
賀堇聽着他軟和下來的聲音,看向那張深邃惑人的臉。
不得不承認,傅容介天生就帶着某種蠱惑的力量。
更何況此時揉亂了頭發的學弟,看着像個漂亮乖順的大型犬。
但眼睛裏,隐晦地流露出白天找到他時才湧現的脆弱感。
“這段時間我一直忍着的。”傅容介見他松動,雙臂輕易地将人抱起來,放到身後綿軟的床鋪上。
他挺着腰,單手将上身的T恤扯拽下來。
俯身時問他:“你想我當個和尚?”
是透着股抱怨和質問的問句。
賀堇:“……”
夜色漸涼,屋內的溫度卻不斷攀升。
迷亂中被翻過身時,傅容介從身後抱着他,在他耳邊絮絮低語。
“你後頸最突出的椎骨這,有一顆小痣。”
“鎖骨邊緣也有一顆褐色的細小的……”
“你怎麽這麽會長……”
“嗬……”
賀堇蜷縮着被握住腰,聽不清他所說的話。
細汗沿着相貼的皮膚向下滑落,他眼前也逐漸被洇濕了視線。
“別做了……”賀堇指節扣進床單,嗚咽着說,聲線都是抖的。
“那你別喘。”傅容介倚靠在他頸側,“我受不住。”
“你這說的,是人話?”
都這樣了怎麽可能不喘。
賀堇悶着腦袋想忍住喘息,可很快又被傅容介撬開唇齒逸出。
他整個人都濕漉漉的,卻依舊在不停地朝更深更稠密的水澤陷落。
力竭昏睡過去時,他隐約聽見傅容介低啞着嗓音輕聲對他說話。
“那晚我像在觸摸一場夢,生怕一用力夢就散了。”
所以那一次,賀堇身上除了私密地,沒留下半點痕跡。
“倒是你,牙口挺好。”
“今天的牙口也很好。”
賀堇有些想睜開眼,想對學弟說不要趁着他睡着吐槽他,但他的眼皮實在沉重,半點也擡不起來。
……
剛恢複意識時,賀堇從眼縫裏看見窗簾未掩住的角落漏着明亮的天光。
他漸漸适應光線,緩慢掀開了眼。
賀堇一點一點撐起身,伴随着記憶回籠,渾身筋骨反射弧極長地感受到酸痛。
皮膚倒還算幹爽,應該是清洗過了。
伴随着動作拉扯,哈着氣的嘶聲不受控地逸出口時,賀堇低眸瞧了一圈身上的印跡,又調轉視線去看一側沉睡的傅容介。
視線描摹過他的眉眼輪廓,賀堇忍不住想。
這就是戀愛嗎?
自己居然沒有很想打他。
賀堇低頭,将傅容介放在他腰側的手小心地挪回去,然後往床頭櫃上一堆亂糟糟的衣服裏抽出一件白襯衫。
慢吞吞往身上披挂好,賀堇擡起不像昨晚那麽酸軟的手臂,穿進衣袖裏。
但扣第一顆紐扣的時候就遇到了阻礙。
傅容介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醒的,長臂一撈,不容抗拒地将他拉回到懷裏,埋頭蹭他的頸側,帶着點鼻音模糊地問他,“你怎麽又想跑?”
“?”
賀堇不明白自己是怎麽給他留下p完就走翻臉不認人的印象的,只能回答:“我沒有跑。”
他嗓音從未有過的沙啞。
“被我捉住了當然這麽說。”傅容介摟着他,“昨晚的事情還記得多少?”
賀堇懷疑他有些賴床的毛病,因為他現在有些像個抱枕。
“我都沒忘。”賀堇試圖扯開他的手臂。
他昨晚的酒喝得并不算多,不至于像上次那樣斷片。
“真沒啊。”傅容介半閉着眼箍住他的手,另一邊的手指卻逐漸向下滑落。
賀堇僵了一下,而後聽見傅容介低聲說,“還很軟。”
那只放肆的手的主人斟酌着和他商量,“不做些什麽是不是有點浪費?”
“……”察覺到被某樣晨起反應抵住,賀堇試圖脫離他的鉗制,但無果。
昨晚他就知道了。
學弟的臂力驚人,耐力也比在球場上可怕。
賀堇掙地有些累,只能嘗試着談條件。
“你把你上次藏着看的視頻給我看。”
車裏避開他那一次。
傅容介沒想到他的求知欲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