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不是我哥哥了
賀堇目光在他臉上轉了一圈,突然長指一勾,扯住他的班服衣領,學着他的挑釁語氣,“不要挑事啊,同學。”
“這怎麽能叫挑事呢?”杜高逸往後仰了仰,眼角逸出笑,“不好奇我怎麽知道的嗎?你弟上次砸人本來就有人拍了照片,前兩天又有人看到你們倆從一輛車下來……我是好心提醒你,這事不少人都知道了。”
賀堇皺起眉。
杜高逸挑起唇角,“你不否認,就是承認這事跟你有關系了?”
不遠處巡查的老師看到隊伍裏的動靜,食指指着就要過來。
賀堇餘光瞥見,快速說了句“沒有”後警告地觑他一眼,收回手重新站直了。
臺上傅容介已經坐回了原位,校長拍拍話筒,慢着調子宣布新一屆校運會正式開始。
操場廣播再次奏起恢弘跌宕的進行曲。
全體學生從高三始依序退場解散。
杜高逸站在賀堇身後,目光嘲弄。
顏芸站在他前面,和他隔了兩個人,此時趁亂回頭朝賀堇說話,“大佬,昨晚發給你的那道題你待會能跟我說下嗎?”
隔壁班的人已經晃晃悠悠地列隊走上跑道。
三班的領頭也終于開始往前走動。
顏芸特意慢了兩步,等賀堇走到她身邊,才繼續說:“我昨晚還刷到一道幾何題,做不出來……”
杜高逸不連貫地聽到賀堇不疾不徐的聲音,“你昨晚發的那題我看了,題目裏給的數是個特殊數值,你以後看到這個數就可以想到用這個方法解……”
等人走遠了,杜高逸忍不住磨了磨後槽牙,目光沉暗下來,“裝模作樣。有這麽個弟弟,一窩出來的,你能是什麽好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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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又掃了眼兩人的背影,繞道從操場一邊離開了。
周六。
淩晨時,天空便堆起了雲,積着厚重的冷灰,沉甸甸的壓得很低。
賀堇吃完早飯,在安蓉的目送下出了門,瞧見雲堆裏漏了幾條縫,天光還算亮。
安蓉遞給他一把傘,蹙着眉抱怨,“不知道會不會下雨,你上午下午都有比賽吧?”
賀堇接過來裝進包裏,笑了笑,“下雨的話室外的項目肯定就不比了,我還能早點回來,別擔心。”
安蓉看着他,動了動嘴唇,說:“小俞還沒有起床……他這段時間乖多了,但我聽他老師說,成績下降了不少,你回來有空的時候多輔導輔導他,這孩子倔,又不讓請家教。”
賀堇應了聲好。
別墅二樓。
厚實的米色窗簾重新交疊覆合,遮擋住窗外的景色。
賀俞坐回電腦椅,腳借力一蹬,椅子往後滑了半米,打着轉。
他嘴裏叼了根電容筆,面前的平板上小聲地放着靈異恐怖電影。
賀俞看了兩眼,關了平板,伸手從桌上撈過手機,滑屏解鎖的同時,目光掃過卧室角落裏的玻璃陳列櫃。
櫃裏頭原本滿滿當當,琳琅滿目,現在卻空出一個顯眼的位置。
賀俞眼神閃了閃,低頭撥了一個電話。
鈴聲震了半分鐘才通,對面的聲音混沌不清。
“……小魚?周六呢你怎麽這麽早起?找我什麽事兒?”二毛說完就打了個哈欠。
賀俞拿下叼着的電容筆,舔舔唇,“毛哥,你上次說的符,你手裏有嗎?”
二毛:“幹嘛?你要用?”
賀俞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問:“确定好用?用了一定靈?”
二毛:“害,那當然!我舅可是我們那兒有名的大師!多少有錢人找他排憂解難吶,之前他還幫航哥家裏看過風水,家裏風水一改,果然!生意立馬就來了!好幾大單呢!”
賀俞:“那我買一張,确定能驅邪的吧?”
二毛:“放心!不靈不收錢!一會兒我約個同城送把符送你家裏去。你随身攜帶,邪靈就不敢近你身。”
賀俞頓了一下,問:“但如果某個人已經被附身了呢?能不能驅走啊?”
二毛:“啊?這個就有點麻煩了,不過我記得我舅說過,這種情況符就別在家裏用了,把邪靈引出去,引到外面随便哪個有門有鎖的地兒,在門外面照着符畫個陣,再把符貼門上鎮一夜,就妥了。”
二毛慢半拍地想起問緣由,“小魚,你是不是碰上什麽怪事了?”
賀俞咬咬牙,“是我……算了如果事情解決了我再跟你說。”
他想了一下,又說:“你給我寄兩張過來吧,我最近看我們班紀律委員也怪怪的,我每次回頭都能看到他在看我。”
二毛八卦地嬉笑兩聲,“不會是看上你了吧?”
賀俞翻白眼,“拉倒吧,回回不交作業上課講話都被他記名字。”
二毛失了興致,“那你這不用驅邪符,用個整小人的符就行,你偷偷放他包裏或者夾在書裏都行,記得在符上寫上他名字就成。”
賀俞答應一聲,“我知道了,你現在就寄過來吧。”
二毛:“這麽急?今天就用?”
賀俞沒答,只又催了一遍,才挂了電話。
手機屏熄了光,賀俞心跳卻快了起來,臉上緩緩浮現一種即将報仇雪恨的快意。
一個月前,就在他這個屋。
砸人之後,他以為答應了賀堇去道歉就沒事了,結果歉沒道成。
他當時松了好大一口氣,放學回來的時候拿了新的手辦快遞回來。
路過賀堇的時候,賀俞看他愁的莫名其妙,就說了一句“跟那天砸的人是你似的,那慫包自己都不介意了,這種人膽小,揍他多少回他都不敢還手的,你認真什麽。”
他說這話有根據,他之前看過倪一航收拾他們學校裏一個邋遢鬼,那人被揍得眼淚汪汪的,被恐吓一頓就連哭都不敢哭了。
可見這世上就是有這麽一群欠揍沒骨氣的,還愛作,按航哥的話來說,就是“活着都浪費空氣”。
他話剛說完,賀堇就猛地看向他,扯着他的衣服把他拉到卧室,門啪嗒鎖上。
賀俞一擡頭,就看見直踹過來的腳。
“你欺負人有理了?誰教你的恃強淩弱?禮義仁智信都被你學到狗肚子裏了是吧?你現在欺負別人還沒覺得有什麽,但凡碰上個脾氣硬的,日後報複你,你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賀堇每罵一句,就揮一拳,恨不得把這頑劣成性的玩意兒腦子扒開看看裏頭是怎麽長的,怎麽就能說出這種話。
他打得急,賀俞也不是傻的,除了蹬腿拼命反抗,就是拿手裏的快遞盒去砸去推擋,回手的空隙裏不服氣地歇斯底裏,“他們就是弱啊,物競天擇适者生存!我又沒做錯!”
賀堇氣得牙癢,手都有些抖,将人按死了揍,“進化論是這麽用的?進化到現在都社會主義了你退化回去當野猴?!你他媽這是在堅持不懈自我毀滅你個傻逼!”
賀俞被他吼得腦子嗡嗡的發懵,臉上又挨了一拳。
賀堇卻停了下來。
賀俞眼神空茫茫地擡頭看他哥。
賀堇手腕被他砸的紅腫,邊緣泛着青,衣服被他扯得皺皺巴巴。
“對不起。”
賀堇站起來,就說了這句話。
動手終究不是好的解決辦法,他是一時氣昏腦子了。
“我知道你認識一些混混。”賀堇擦了擦唇角,“離他們遠點,別跟他們學,你本性又不壞。”
就是腦子不好,路走歪了。
他看了眼賀俞手裏拿來當武器的癟紙盒,“你那裏面的東西要是壞了,就過來找我賠。”
……
良久,腳步聲已經遠到聽不見了,眼前空蕩蕩的,冷氣沉了底。
賀俞悶聲爬起來,眼眶裏驀地落了一滴水。
賀俞噘着嘴,把書包丢到一邊,走到門口把門重新鎖上,才抱着已經畸形的快遞盒坐到床沿,笨拙又有點暴力地把紙箱打開。
裏頭的手辦金燦燦的,是聖鬥士的周邊。
賀俞從盒子裏扒拉了一下,翻出了手辦斷掉的胳膊。
死法和之前被賀堇丢掉的手辦不一樣。
那個連頭都摔沒了。
他明明想了很久,才決定買一個一模一樣的想把陳列櫃重新填上。
賀俞盯着那截斷臂,鼻頭忍不住又一酸。
他往陳列櫃前快走兩步,想把最裏頭的兩只機械手辦拿出來丢了。
但真拿到手,他看了一眼空出來的位置,又有點舍不得。
他原先并不喜歡收藏這些,七八歲生日的時候,賀堇送了他這兩個當時最流行的動畫周邊手辦。
他樂呵呵地讓安蓉買來這個櫃子放起來,又怕它們寂寞,不停地往裏塞小夥伴。
賀俞把手辦重新放回去,抹了抹鼻頭,深吸了一口氣,坐到書桌前,在平板的備忘錄裏發洩似的鬼畫符。
——我哥哥不愛我了,他以前從來不會打我的。
——他會教我英語,給我買零食和手辦,我要什麽就給什麽。
——他變了,他不是我哥哥了……
平板再一次被打開,裏面鬼怪的陰森恐怖的聲音傳出來。
畫面裏被附身的人知道自己已經被發現換了個芯兒,因此一改往日的溫良,咧開嘴露出獠牙,尖嘯一聲朝女友直撲過去。
賀俞看了一會兒,聽到有阿姨敲門說有他的快遞,才關掉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