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落雪夜⑧]
◎像是命中注定。◎
[落雪夜⑧]
陽臺這邊的寒風入骨, 蘇梨仰頭喝了一口自己手中的酒，她看向遠處的星星點點。
“再愛一場嗎。”
蘇梨的聲音很輕, 但穩穩落入莫姣的耳裏。
“姐姐, 我去散了心後，意識到祁湛的确是那個不可被替代的記憶和人，雖然我現在也還沒有在愛他, 可我總覺得，如果要再那樣愛一場, 我很有可能會再一次愛上同一個人。”
這怎麽辦呢？
兜兜轉轉還是祁湛嗎？
莫姣笑笑說，“是祁湛又如何呢, 沒有人說不能愛上同一個人，況且, 你不是覺得你們倆當年其實……”
其實只是很多誤會, 很多沒有溝通的地方。
在那場故事裏, 祁湛其實從未抛下過她，抛下她的不過是他們倆之間産生的那些差距，是他們很久沒有向對方表達而越來越大的空隙。
只是可惜, 這些遺憾是她已經不再愛他的時候才發現的。
如果蘇梨還沒有放下這段感情, 她知道了那些誤會，大概就會馬上去找他說個清楚，可已經不愛了，那很多事情就已經失去了意義。
能感嘆的就只是那些命運的安排，讓一對曾經相愛的人就這樣錯過了。
蘇梨清晰地知道, 自己花了很長時間才走到不再愛他的地步，可她也發現這人生的路繼續往前走的話, 她有可能再一次愛上祁湛, 所以她才說不要見面, 不要聯系。
“可我總覺得有點奇怪。”蘇梨說，“當初分開的時候，我以為我們不會再有後來了，我是抱着這樣的心情去忘記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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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她掉了好多眼淚，當時她想，如果跟祁湛和好了，那她流的那些淚算什麽呢？
這個想法一直跟着她，到了今天。
莫姣伸手去碰了碰她的酒瓶。
“小梨，你是進入了一個誤區裏，總覺得自己曾經吃了很多苦才不去愛他了，所以也覺得再愛他有些奇怪。”
“實際上愛不愛的，你只需要跟随自己的心就好了。”
“一直這麽執拗地想，只是對你自己的束縛。”
說到底，這段其實誰也沒有錯的愛情，當然有再去愛一次的理由。
蘇梨聽着，沒有說話，她每次聽莫姣說完一些話，都需要花點時間去自我消化。
不過的确沒錯，她好像總把自己困在那個，跟祁湛絕無後來的束縛裏，就算意識到祁湛是不可替代的。
她的第一反應也不是要跟祁湛和好。
并且她也不知曉祁湛現在的心思是如何，他們近日來根本沒有聯系，偶爾在劇組見面的時候，倆人也只是簡單的目光接觸。
蘇梨聽着，回頭的時候撞上莫姣看過來的目光，她問蘇梨：“如果祁湛一直愛你，甚至到了現在還在愛你，這麽多年從未改變，你會怎麽想？”
蘇梨明顯一愣。
這麽多年從未改變嗎？連她自己都變了這麽多，她不覺得祁湛會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沉默了許久，蘇梨也只能給出一個模糊的回答。
她說，“我不知道。”
…
從秋季到冬季，也足夠殺青一部劇了。
前面的拍攝期間蘇梨也去過現場，不過她去的次數不算太多，偶爾去的時候，導演跟她交流最近的拍攝情況，蘇梨也覺得很滿意。
“哈哈哈，還是祁湛幫了不少忙，他對角色和故事的理解是很深刻的。”導演總是這麽跟她誇贊。
祁湛一直都對自己的所有作品很負責。
眼看着劇就要殺青，蘇梨近日去的時間就多了一些，正巧把這邊忙完，她就要去幫忙莫姣婚禮的事宜了，蘇梨最近沒有寫新書，生活倒也算得上是閑散，而莫姣那邊一如既往地很忙。
莫姣似乎是接了一個新項目，偶然有聽說過一些，但她知道的不多，也沒過問，只知道最近莫姣忙得很，蘇梨這邊剛好空出來，就可以多幫她做點事。
連蘇梨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改變，是她往祁湛身上落去目光頻率變高了。
但依舊只是偶爾的一個目光交彙，他們甚至沒有多說一句話，祁湛似乎也在很自覺地避開她，蘇梨想起莫姣說的那些話。
姐姐不是什麽糊塗的人，但她為什麽會這樣說呢？
他們明明看起來，兩個人都已經走出了這個故事，等這個劇徹底殺青以後，他們之間唯一的牽連也會被斬斷，有些故事也就到這裏了。
是有些可惜，但大概這就是他們的結局。
殺青那天，喻幼之在現場哭得稀裏糊塗的，蘇梨遞給她紙巾，說她哭成這樣一會兒拍照都不好看了。
喻幼之吸吸鼻子，說：“我就是舍不得…”
舍不得這部喜歡的劇，也舍不得有些人。
蘇梨安撫着喻幼之的情緒，也看到小姑娘偷偷望向祁湛的眼神，祁湛站在遠處，穿着一件黑色的長大衣，背對着她們所在的方向，她順着喻幼之的目光看過去。
不知為何想起了以前。
很久很久之前，她大概是說過喜歡他穿這樣的衣服的，因為到了冬天冷的時候，祁湛抱她的時候可以把她裹在這厚實的大衣裏。
蘇梨花了很多時間去遺忘愛的感覺，但有些記憶是清除不了的，只是不知道近日來為何想起這些零散事情的頻率變得多了。
她想到這裏，稍微幾秒的停頓，但很快把注意力放回了喻幼之這邊。
早就覺得喻幼之跟她很像，畢竟她是這個世界上，跟她的故事想法最貼近的一個人，祁湛是因為了解她才了解故事，但是喻幼之完全是跟她相似。
喻幼之會喜歡上祁湛并不讓蘇梨意外，她也早就看出喻幼之提起祁湛時眼睛裏的星光。
她們真的很像。
就連會喜歡上的人，都一樣。
蘇梨在看到她的眼神的時候在想，自己曾經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看向祁湛的吧，她看到喻幼之，仿佛看到的是過去的自己。
殺青宴，兩個人避無可避的接觸，氣氛似乎有幾分尴尬和僵硬。
最終還是祁湛主動問她，“最近過得還行？”
“不錯。”
“那就好。”
本來只是這樣普通的寒暄，但蘇梨鬼使神差地，忽然叫住他：“祁湛！”
祁湛轉過來看向她。
她的聲音很輕，“你終于，也成為了別人的星星。”
蘇梨并沒有多餘的想法，她這些年從未恨過祁湛，無論自己愛不愛，但祁湛就是值得好的，她會一如既往地祝他好。
祁湛眯了眯眼，沒有回答，只是倏地抿了唇，他只是随便嗯了一聲就轉身離開。
不想給她看到自己更多不堪的神态。
這樣的祝福落在他耳裏，不過是她早就釋懷了，所以在以愛過的身份祝福他。
他不要這樣的祝福。
本來蘇梨這句話說起來有些晦澀難懂，但祁湛這些年一直自己偷摸着在關注她，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讓他想起了剛分手沒多久的那會兒，蘇梨曾經在自己的微博小號發過這麽一句話。
她說——
“祁湛，繼續往前走吧，去成為別人的星星，去被別人愛，也去愛別人吧。”
他不要去愛別人。
或許也在某個瞬間努力過，但骨子裏的基因好像就寫着，他只會愛蘇梨。
這不歡而散的對話就到這裏，以祁湛轉身離開而收尾。
蘇梨看着他的背影，輕輕感嘆。
走得這麽絕情。
不過這才是正常的不是嗎，已經分開這麽多年了，誰也不會等誰的。
就像她自己，也早就抽身離開。
…
莫姣太忙，試婚紗的日子往後推了又推，終于在一個月後的某個周末，莫姣總算找到了一個空隙的時間。
她給蘇梨打電話說：“小梨，這周末選婚紗，不過我要先去公司加個班…”
“莫女士，我懷疑你以後婚禮入場之前的候場時間，你都能先在旁邊抱着電腦加會兒班的。”蘇梨笑她，“你這也太誇張了。”
“那不是因為最近趕工忙嗎？一個樂園的項目，可做不了那麽快，要不你再幫我出點主意啊？”
蘇梨說，“那我要收費了。”
莫姣自己的工作一向都是自己做，只是最近的确“順口”問了蘇梨一些她的想法。
蘇梨本來問她甲方的要求，畢竟還是要按照客戶的需求和喜好來的，她這也是以前留下的職業病。
但莫姣只是說“不用在意我們這邊甲方提了什麽，你就當自己是游客，你去那裏的話，想要個什麽？”
就算她喜歡，這東西也不能按照她的想法做吧。
但蘇梨還是告訴了她自己的喜好。
“行行，蘇老師收多少錢一小時？”莫姣笑了笑，“好了，我要去忙了，你周日的時候能稍微早點去嗎？我已經跟店員說好了，讓她們先幫你選你的那套，我的等我加完班過來挑。”
蘇梨反正沒什麽安排，也就應了。
去婚紗店之前，她覺得無非就是那麽回事，跟去店裏選衣服沒有什麽差別，但周日她一個人率先到達這婚紗店的時候，蘇梨站在門口愣了很久。
這是寧城最昂貴、豪華的婚紗店，足足有四層樓。
這家店她以前跟祁湛一起路過過，這個以前是很久很久之前，那時候祁湛還沒有這麽紅，他那會兒只是一個剛入行的小新人，他們一起路過了這家店，在門外看了一眼标價。
剛從小鎮上出來，根本沒見識過這麽高昂的價格，對于那時候的蘇梨沖擊是很大的。
她拉着祁湛的手感嘆，“好貴哦，我們這輩子買得起嗎哈哈哈。”
但是她好喜歡。
那些婚紗真的好漂亮，像是童話故事裏灰姑娘穿的裙子，會閃閃發光。
“那有什麽難的。”祁湛說，“以後我會成為大明星，你會成為知名作者，別說買一件了，想把這店買下來都行。”
現在的确如祁湛所說。
蘇梨就算只是靠自己也買得起這裏的婚紗了。
從兩個人共同的願望，變成一個人獨自的實現，這種感覺還真是令人唏噓。
蘇梨先上了樓，她被店裏款式繁多的婚紗給晃得有些眼花了，雖然是周末但店裏人少，大概是因為太貴，顧客也少，幾位店員就圍着蘇梨打轉，熱情地給她推薦。
“女士，今天一個人來的嗎？”店員跟她确認。
雖然知道蘇梨來挑婚紗是新娘子送她的伴手禮，但大家還是潛意識地以為，她會帶男朋友來。
試婚紗這樣的大事，當然要讓喜歡的人第一個看見。
“是的。”蘇梨點頭，“我自己再看看吧。”
每一件婚紗都很漂亮，但蘇梨總覺得少了些什麽，她将整層樓的婚紗都逛完，店員也給她拿出來好幾條細看，每一條的做工都很精致，那些鑽都是手工縫制的。
少了些什麽呢。
她看完了一層樓才意識到，少的是她自己的期待。
婚紗很美，但她沒有抱有期待，她沒有想象自己穿上那婚紗要走向愛人的樣子，沒有想象出自己穿上這套衣服，愛人看向自己那閃爍的目光。
因為她自己沒有這種心情，才會讓它們都黯然失色。
婚紗的美，是需要愛的滋養。
愛人在前，其實最普通的婚紗也會是最美的，就像當年她和祁湛手牽手在樓下櫥窗裏看到的那條，其實也只是她們店裏最普通的一款。
蘇梨閉了閉眼，給自己一些潛意識的暗示，随後才睜眼，去選了一條自己喜歡的。
“要這條嗎？”店員給她取下來，“小姐你眼光真好，可惜，你男朋友要是在的話，肯定會被美到的！”
“對呀，我們這裏試婚紗的，其實好多男生看到女生穿婚紗會覺得很感動，突然就哭了哈哈。”
蘇梨微微一笑，“的确可惜，但我現在沒有男朋友呢。”
她挑好婚紗去更衣室試這條，婚紗穿起來着實有些麻煩，有店員進來給她幫忙，一邊試着婚紗，她們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不好意思呀，剛才可能有些冒昧，是我們先入為主了。”店員說，“不過也是，雖然婚紗承載的是愛情，但女孩子一個人也是可以穿漂亮婚紗的嘛，不影響的。”
“沒關系。”
她們聊着天的間隙裏，隐約聽到門外似乎有人在交談說話，大概又來了客人，挺不容易的。
更衣室的隔音還不錯，外面的人在聊什麽其實聽不太清，只是這隐約之間，似乎是有一道男聲。
蘇梨終于換好這條婚紗，她看着鏡子中的自己出神。
真漂亮。
雖然的确有些遺憾，現在無法想象自己穿着這條婚紗走向愛人的模樣，但穿上的時候才覺得店員後半段說得也沒錯。
一個人也可以穿漂亮的婚紗。
太漂亮了，她自己很少發出這樣的感嘆，是讓她自己照鏡子都會愣神的那種美。
“這條真的好适合你啊。”店員說道，“要穿出去看看嗎？外面寬敞一些。”
蘇梨點了點頭，“好。”
從更衣室出去，還有一層厚厚的簾子，這像是一個緩緩拉開的幕布，在外面等待自己愛人的男生，會坐在外面，用期許的眼神，看到窗簾緩緩拉開。
多浪漫的出場。
只是她自己一個人出去，也沒有人在外面等她，沒有人會在第一時間投來那樣的目光，但是沒關系，蘇梨相信在未來，也會有這樣的時刻。
她們剛從更衣室出來，店員順手摁了遙控器，打開這厚重的簾子。
簾子不隔音，終于聽到外面的聲音。
“好的，那我們今天就不清場了，店裏人也不多，祁先生，你們這邊是選伴郎的西裝對吧？那請您跟我來這邊。”
蘇梨的心忽然下墜。
轉念一想，這個世界上姓祁的人那麽多，也不會是他。
只是自動的窗簾緩緩打開，她擡眸，看到熟悉的背影，蘇梨沒有出聲，只是呼吸有一刻收緊的感覺。
她本來沒有抱有任何期待和渴望，一個人穿着那漂亮的婚紗，可簾子掀開的那一刻，她看到的竟然是祁湛的身影。
這一幕，像是命中注定。
作者有話說：
=v=寫個文案劇情，馬上不虐了，不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