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燭影·三 “你才沒吃飽飯
——琴江市刑偵支隊辦公室。
安排其他人将黎果父母及黎文欣送回家後,晏存把摔壞的手機交給網絡偵查員兼‘電子設備維修工’溫斂怡,到小房間把壓皺的制服換下來。
晚上9點,江淮和張景澤也已經處理好酒店狀況,回到了支隊。
“黎果家庭情況比較複雜,”慎臨将資料記錄遞給衆人,“詢問過程中,黎文欣說自己跟家裏人關系差,主要是由于父母偏心,外加姐姐性格尖酸刻薄,經常在背地裏找她麻煩之類的。”
江淮接過資料看了會兒,蹙眉道:“也就是說沒有作案動機?”
慎臨點了點頭。
“她父母怎麽說?”江淮問。
“他們說姐姐黎果平時很乖,成績很好,在學校經常拿獎學金,大二的時候已經不用跟家裏要生活費了。而妹妹黎文欣性格則比較叛逆,也不愛學習。”
晏存補充道:“受害人本科專業是英語師範,羅青森是搞電影投資的,按理來說他們應該不會有任何交集。”
他到飲水機前接了杯溫水,順手翻翻辦公室抽屜,竟然連一塊小餅幹都沒有找到,于是決定先點個外賣:“斂怡,手機還能修嗎?”
溫斂怡蹙眉盯了手機屏幕一會兒。
晏存:“?”
不語片晌後,溫斂怡将摔碎的鋼化膜撕下,長按開機鍵,手機在衆目睽睽下應聲亮了起來。
她絲毫不給面子地笑出了聲:“晏哥,你這是餓傻了嗎?”
晏存:“……”
他尴尬地輕咳一聲,接過手機:“腦子一時沒轉過來。”
溫斂怡從口袋裏翻出一塊巧克力扔給晏存。
“對了,”他拆開巧克力啃了一口,“查到那通電話的IP地址了嗎?”
溫斂怡搖了搖頭。
“那通電話由虛拟網絡基站中轉幾次後撥出,應該是有人刻意幹擾調查……不過我看監控的時候倒是發現了一些東西。”
她将電腦屏幕轉向衆人,移動鼠标打開監控錄像,将時間拉至下午六點左右,暫停畫面并放大——方才在支隊大廳見過一面的黎文欣居然出現在21樓宴會廳,小心翼翼地将餐具在桌上擺好。
“哦對,我忘了說,”慎臨連忙補充道,“黎文欣的确是在誠豐酒店15樓餐廳打工來着,排了每周五的班,今天只不過是臨時被叫到21樓幫忙而已。”
“打工?”江淮皺了皺眉,“她今年不是準備高考了嗎?”
“她家只管一個孩子,”慎臨話音頓了頓,“她父母本來都不願意供她讀高中,希望她早點出來打工掙錢養家。”
晏存分析道:“所以在情感上,她大概率不會想幫黎果報仇,在個人經濟狀況上,她也沒有能力去殺了羅青森。”
慎臨點點頭:“對。”
“晏隊,”張景澤小聲提出自己的看法,“羅青森會不會只是畏罪……嗯?”
“有一定可能性,不過得先排除所有懷疑選項,”晏存擡手看了眼腕表,“時間也不早了,你們把監控錄像和剛剛宴會廳的問話記錄發我,今天先這樣吧,明天再繼續調查。”
衆人紛紛應聲收拾東西。
雖說案件還尚存疑點,但緊急程度也算是降低了不少,于是他決定先放這群哈欠連天的人民警察下了班,順帶打開x團外賣點了份蝦餃面。
不一會兒後,周遭環境便安靜下來。
晏存本準備先将案件梳理一遍,然而他發覺自己的視線在第一行停留了快十分鐘,直到外賣電話響起才堪堪挪動到第二行。
于是他決定——吃飽再說。
“你的外賣,”外賣配送員将包裝盒遞給晏存,“滿意的話記得給五星好評哦。”
“謝謝。”
蝦餃面的味道頓然飄散在空中,晏存剛準備轉身回支隊辦公室,餘光似是瞟見什麽熟悉的東西。
他頓住腳步:“诶,等等。”
外賣小哥:“?”
“你這個小玩意兒……”晏存蹙了蹙眉,“這個挂件是哪來的?”
外賣配送員順着晏存的視線看向自己手機上的青花瓷小挂件,舉起晃了晃,笑道:“你說這個嗎?這不是挂件,是個小U盤,我女朋友送我的生日禮物。”
晏存一懵:“U盤?”
“對啊,”外賣小哥說,“去年的聯名紀念款,現在應該已經下架了吧?”
晏存颔了颔首:“哦……”
待配送員小哥驅車離開,晏存拎着外賣回到刑偵辦公室,打開包裝盒吃了顆蝦餃後,他這才回憶起來,當時江淮彙報情況的時候提到過這個青花瓷項鏈。
然而警戒線附近以及羅青森屍體上并沒有這個小玩意兒!
……!?
晏存連忙扔下筷子,沖出了支隊大門。
此時。
東城區崇寧大道23號,剛發生過墜樓事件的誠豐酒店。
晏大隊長只來得及吃一口外賣十塊錢免配送費的蝦餃面,受了驚吓的紀殊望剛喝完一整碗老字號限量冬瓜鲫魚湯,正斜靠在大廳沙發上玩手機。
司機将車穩穩停在旋轉玻璃門前,她轉頭同哥哥紀燎說了一聲,便拎着包跨出大門坐進車裏。
紀燎将手搭在車門上,叮囑道:“到家給哥哥發消息。”
紀殊望點點頭:“知道啦。”
“今晚回去早點休息,別熬夜打游戲。”
“知道啦知道啦。”
紀燎話音頓了頓,接着道:“回去讓陳姨給你煲點湯,緩緩神。”
“多大點事兒,沒必要,”紀殊望朝他笑笑,“走啦。”
紀燎輕輕‘嗯’了一聲,替她關上門。
望着車子駛離崇寧大道,他這才重新回到酒店,問:“查清斷電原因了嗎?監控能恢複嗎?”
酒店經理無奈地搖了搖頭:“估計沒法恢複了。”
紀燎蹙眉走進前臺,從技術人員手中接過鼠标,将監控錄像拉至斷電對應時間點。
只不過他還沒來得及細看,擡眸便瞟見門前出租車裏下來一個人,猛地關上車門,氣勢洶洶沖進酒店,将什麽東西往他身上一扔,三步并作兩步跨進電梯。
紀燎:“???”
直至電梯門緩緩合上的一瞬間,紀燎遲疑着撿起砸到自己身上的卡片——這似乎是一張工作證。
他眯眼細細打量了一會兒工作證上的照片。
…………
沖出支隊大門後,晏存上街攔了輛出租車,同時打開事發時宴會廳的監控錄像。
由于羅青森挾持紀殊望時動作較大,那枚青花瓷U盤摔到了宴會廳安全出口附近的監控死角。
恰在此時,電話‘叮鈴鈴’響了起來。
“晏哥,剛才酒店監控在9點40分左右黑屏了快五分鐘,”溫斂怡說,“打電話問工作人員,說是整棟樓不明原因斷電,不過由于剛發生過墜樓事件,他們不敢耽擱,很快便找人恢複了電力水平。”
晏存心下有種不好的預感,挂斷電話撥給張景澤。
“你剛剛在找藍牙耳機的時候,有沒有注意到一個青花瓷圖案的方形項鏈?”
“啊?”張景澤被晏存語氣吓了一跳,細細思忖,“青花瓷圖案?好像沒有吧。”
“……好,我知道了。”
先前讓江淮對21樓進行暫時封鎖,待他乘電梯到達目的地時,整個宴會廳空無一人,桌上的碗筷飯菜也還沒收拾。
他伸手拍了拍牆上的開關,發現照明系統還處于失靈狀态,于是便打開手機燈光前往窗臺附近監控死角,俯身找了好一會兒,連那小玩意兒的影子都沒找到。
……好嘛,真就地獄難度。
他一邊打開手機編輯信息,一邊走向電梯間。
【斂怡,你查查這兩個品牌去年聯名的一款青花瓷U盤,看看還能不能找到當時的……】
還沒編輯完消息,空曠寂靜的宴會廳突然響起‘叮’的一聲,晏存動作立馬頓住。
他心髒停跳一拍,擡眸望向緩緩移動打開的電梯門,身體先于思維行動起來,朝電梯裏的人影擡腿掃去,想趁此間隙擒住對方雙腕。
那人側身躲過晏存的動作,擡起手肘照着晏存胸口擊去。
晏存後退一步撞上桌子,躲開對方接連不停的攻勢,随手抄過一把椅子想将對方往地上壓,沉聲低吼:“什麽人?!”
那人聞聲動作似是遲疑了一瞬,随即擡手猛地捉住椅子腿,力量致勝強行停住了晏存的動作。
他冷冰冰地開口道:“你是誰?”
晏存:“???”
……這個聲音?
“我是警察,”晏存手背青筋暴起,兩方都不肯稍稍松一些力,就這麽隔着椅子對峙,“你又是誰?大半夜的上這兒做什麽,不知道這裏封鎖了嗎!”
那人靜默判斷着晏存話語的真實性。
“警察你不開燈?警服呢?工作證呢?”
晏存:“……”
有點耳熟。
他猶疑着松了松力,接着道:“而且這我家酒店,我怎麽不能來?”
“……你家酒店燈管失靈了,謝謝,”見對方有一絲退讓,晏存也減小了力氣,“警服沒來得及換上,工作證剛才扔前臺了,一會兒你自己去問問。”
“……失靈?”
那人蹙眉思忖片晌,快着動作從口袋裏抽出遙控器,對準天花板按了按,整個宴會廳登時亮堂起來。
“??”
晏存适應了會兒突如其來的光亮,同來人冰冷的雙眸對上。
果然。
難怪剛才聽清聲音的一瞬間,晏存莫名想打他一頓。
“人質的哥哥,是嗎?”晏存将椅子往地上一放,打量了一會兒搗亂精,沉聲問道,“為什麽來這裏?”
搗亂精答非所問:“我沒有見過你。”
“我後來到的現場,”晏存無奈道,“電梯,手機,冬瓜鲫魚湯,記起來了嗎?”
“手機?”那人愣了愣,“什麽手機?”
“……”晏存扶額,“先回答警察的問題,為什麽來這裏?”
搗亂精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說:“你鬼鬼祟祟沖進我家酒店往前臺扔東西,跟瘋了似的,我不得上來看看?”
晏存:“……”
他蹙眉打開手機裏的調查記錄,一目十行找到除紀殊望以外另一個姓紀的:“紀燎,是嗎?”
搗亂精不語盯着他,好半天後,有些遲疑地吐出兩個字。
“晏存?”
“???”晏存愣住,“你知道我是誰?你還襲警?”
他回過神來:“不對,你怎麽知道我是誰?你剛不是說沒見過我嗎?”
還精确到具體姓名?怎麽做到的???
紀燎沒說自己就是那個被砸了工作證的前臺,輕咳一聲道:“你照片在A大優秀畢業生牆上貼了好幾年,現在憔悴得跟沒吃飽飯的似的,一時沒認出來。”
信息量太大,晏存反應了好半天,不太高興地開口道:“你才沒吃飽飯。”
正事要緊,他先低頭快速将手機裏的信息編輯發送出去,擡眸再次打量了紀燎一會兒,問:“九點四十分左右,你在哪裏?”
“九點四十?”紀燎蹙了蹙眉。
晏存點點頭。
紀燎說:“在大廳打電話叫人修電表。”
“有人能證明嗎?”
“前臺。”
“好吧,”晏存拍了拍手上的灰,“先下樓,一會兒我還有事兒得問你。”
如今可以肯定,青花瓷U盤是在斷電那段時間裏被人偷偷撿走了。劇組其他成員今晚暫住在17層的酒店客房,所有人都有可能在5分鐘內上樓将那枚U盤撿走。
破酒店這麽多監控死角,就算能确定當時紀燎真在一樓大廳,也沒法完全洗脫嫌疑。
狀況開始複雜起來了。
紀燎沉默不語,好半天才冷着臉“哦”了一聲,跟着晏存進入電梯,擡手按下了數字‘1’的按鈕。
然而恰在電梯門要關閉的一瞬間,紀燎似是隐隐聽見什麽動靜,下意識擡手按住開門鍵。
晏存:“?”
緊接着一聲凄厲恐慌的尖叫便從空曠的宴會廳裏響起。
“啊啊啊!!死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紀燎攻,晏存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