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至少我在愛着你
這輛車裏的人是誰其實很好猜。
鹿茗下了車查探情況。易才瑾的車碎了很多玻璃,而眼前的這輛車則明顯的破損得更加嚴重,更可怕的是,只見那防護欄已經撞壞,車子堪堪的停在了山坡的邊上,若是力氣再大點,車子就得滾落下去。
鹿茗遏制住了自己腦袋裏的各種思緒,小心翼翼的來到了駕駛座的方向,扒開亂七八糟的碎玻璃,他透過它們看見樊籬正伏在方向盤上,樊籬的衣服上,手上,都沾上了明顯的血跡。
鹿茗輕聲叫着樊籬的名字,叫到第三聲時,樊籬從方向盤上緩緩擡起頭,然後看向了鹿茗。
樊籬眼前有分分恍惚,他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才看清楚眼前的人,他道:“我沒事,只是有點頭暈。”
“身上有大傷口嗎?能挪動嗎?”
“能動。”樊籬說着,坐起身,打開車門下車。
樊籬平時多穩重的一個人,下車時卻雙腿虛浮,踉跄着差點直接摔倒在地上。鹿茗一直盯着,及時的将人扶住。
樊籬盡量不把重量往鹿茗的身上靠,一只手抓住了鹿茗的小臂:“沒事了。”
鹿茗察覺到樊籬的動作,沉沉的嗯了一聲,默不作聲的将人扶着遠離那輛溫度過高的車輛。
易才瑾和寧嘉言這會兒也已經回過了神,兩邊各自往不同的地方打電話。
醫院,俱樂部,家裏……
寧嘉言惶然的站在樊籬面前,不知所措地問道:“對不起樊哥,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樊籬垂着頭沒說說話,鹿茗代他對寧嘉言說:“托你的福還沒死。”
鹿茗陰陽怪氣的回答讓寧嘉言下意識的瞪了鹿茗一眼,然後又被鹿茗的眼神給吓了一跳。
在他的印象中鹿茗向來是膽怯懦弱的,鹿茗這段時間讓他有些許的改觀,但是他從來沒想過鹿茗會有這樣冷漠又帶着攻擊性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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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嘉言甚至感覺到,如果他在這個時候繼續惹惱鹿茗的話,鹿茗絕對會教他做人。
鹿茗?寧嘉言想不削一顧的忽視掉這股感受,但是身體還是先一步退縮了,他對自己說,他這都是為了樊籬才不跟鹿茗計較。
易才瑾将路障牌放好後走了過來。
他早知道鹿茗剛才下車去找樊籬了,剛才沒多想,只覺得鹿茗行事穩妥,比那個吓傻,什麽忙也幫不上的顏容容要幹練堅強許多,但是現在他看着鹿茗照顧樊籬的一幕,卻莫名覺得有些不對勁。
可若是要說哪裏不對勁他一時半會兒又說不出來。
易才瑾想了想,道:“我和寧嘉言的車子同時出現了故障,我懷疑有人為因素,不過我目前還沒有仔細檢查,并不能确定。”
“一切得等檢修那邊的消息。”
說完,易才瑾又對樊籬說了一番感謝的話,聽起來有些官方,但是他許出了一個人情,這個人情的價值是實打實的。
易才瑾對樊籬的那絲敵意也已經消散。不管樊籬剛才做的是為了什麽,樊籬都相當于是救了他一命,他今後不會再輕易與樊籬為敵。
因為他很明白,樊籬剛才的動作最大的考驗不是他的技術,判斷力,而是他的一腔勇氣。
要知道一個不好,摔下去的就是樊籬自己了。
這樣大的沖撞力,若是掉下去,不會摔死,車子卻容易自燃和爆炸,絕對是九死一生。
易才瑾說完了這些,面對垂着頭不說話的樊籬也沒其他好說的,他看向鹿茗,卻見鹿茗一直看着樊籬。
那種怪異感又浮現了上來。
易才瑾和寧嘉言兩人難得和平的在一個空間裏共處,他們站在一旁沉默的等着外援的到來。
只是兩人看着鹿茗和樊籬都覺得哪裏不對,可是一時又想不起來是哪裏不對。
倒是顏容容第一個反應過來,為什麽是鹿茗在扶着,在守着和照顧着樊籬?這工作難道不應該是讓寧嘉言來做的嗎?畢竟這兩人才是一塊兒的。
噓寒問暖怎麽也輪不到鹿茗吧?更詭異的是,寧嘉言和易才瑾就這樣放任着,默認這鹿茗一個人照顧樊籬。
大概是,鹿茗看起來太理所當然了?像是理所當然的,就該他陪在樊籬的身邊照顧樊籬。
顏容容沒有想到另外一層,只是油然而生一股淡淡的欽佩之情。怪不得鹿茗能攀上聞子濯這樣級別的富二代呢,實在是太會抓住機遇了。
像今天鹿茗這樣一幫,別說樊籬,就連寧嘉言都得對鹿茗改觀吧?
學到了學到了。
雖然這樣想着,顏容容的腿腳發軟,想做什麽,最終卻連一句話都沒能說出口。
“……”
顏容容知道自己現在表現得太慫太挫了,所以鹿茗是怎麽做到第一時間下車去找出樊籬,然後一直照顧着的?
鹿茗不是一慣都很膽小的嗎?
沒聽說一年宅在家還把膽子給宅大了的啊?
衆人心中都各有所思,大概只有樊籬這個腦袋犯暈的人反而是心情最平靜的那個。
他的額尖輕輕地點在鹿茗的肩頭,又在鹿茗偷偷的摁了一下他的後腦勺後,結結實實的靠了上去,鹿茗的肩膀并不算寬厚,但是也不窄,恰好夠他這麽靠這一下。
靠得這樣近,樊籬聞到了之前沒有聞到的一股淡淡地馨香,對香水有了解的他卻無法在腦海中将這股馨香和哪個香水品牌匹配。
它們做不出這樣讓他都忍不住着迷的香。
樊籬聞着這股馨香心情格外的平靜,也因此,他可以冷靜地留意到鹿茗的所有反應——劇烈的心跳,微微顫抖的身體和手,還有許多無意義無意識的小動作。
嘴巴可以騙人,甚至眼神也可以騙人,但是這些肢體語言,往往很難騙人。
他沒有聽到鹿茗喋喋不休關心的話,沒有看到鹿茗擔憂的眼神,可是現在他卻能很清楚的感受到,以及确定鹿茗對他的擔憂。
若說之前還有些許懷疑的話,那現在他可以肯定,鹿茗是在意他的。
确定了這一點後,以後哪怕鹿茗站在原地躊躇不前,樊籬也可以做到主動的朝鹿茗走去,不管之間有什麽阻礙,他也一往無前。
——
救援很快就趕到了,一撥人去檢查車子,一撥人護着樊籬上了救護車,鹿茗毫不猶豫的跟了上去。
寧嘉言被留了下來,他看着救護車遠去,一拍腦袋才反應過來剛才覺得不對的地方是哪兒了,他怎麽就把自家表哥交給了鹿茗呢?
鹿茗又為什麽這麽關心他表哥呢?
是的,連寧嘉言都感受到了鹿茗對樊籬那份不同尋常的關心。
寧嘉言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荒謬的猜測,他回想着之前的種種……
“鹿茗不會是喜歡我吧?”
寧嘉言把這句話說了出來,傳入了一旁易才瑾的耳朵。
易才瑾立刻就翻了一個白眼。
鹿茗會喜歡寧嘉言?鹿茗喜歡樊籬倒還更有可能一點。
思及此,易才瑾微微皺眉,鹿茗,喜歡樊籬?
顏容容搭着救援的車回去了,寧嘉言和易才瑾在跟進着車子的檢修情況,鹿茗跟着樊籬進了醫院。
醫院裏,醫生先給樊籬做了一番檢查,然後一邊給樊籬清創。
脫了衣服一檢查,鹿茗才發現樊籬的身上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傷口,護士小姐動作麻利壓根輪不到他幫忙,他只能在一旁靜靜地看着。
清洗,消毒,上藥,有些地方還要包紮,弄完這些,檢查結果也出來了。
因為樊籬這邊的人還沒趕來,醫生把鹿茗當做家屬,給他說明了一下情況。
樊籬的情況不嚴重,只是因為撞擊到了頭部,導致輕微腦震蕩,別的傷口也沒有特別嚴重的,也就是說,樊籬接下來只需要好好休養就行。
聞言,鹿茗大大的松了口氣。
鹿茗聽完了醫生的各種囑咐後回到了病房,他以為樊籬該睡下了,不想樊籬還睜着眼睛。
樊籬看起來很疲憊,眼皮像是強行給撐起來的。
“怎麽不睡一會兒?”鹿茗過去給樊籬拉了一下被子,檢查了一下樊籬躺的姿勢有沒有問題,一邊柔聲道:“不用擔心,我會在一邊守着你。病房的信息我已經第一時間和寧嘉言溝通過了,你家裏的人應該很快就能過來。”
樊籬下意識的想搖頭,但是一動頭部就傳來陣陣的眩暈和疼痛。
鹿茗見此蹲了下來,湊到樊籬的面前,道:“你別亂動,直接說,小聲一點也可以,我聽得見。”
樊籬看着眼前的人,頓了一下,道:“我在等你。”
鹿茗抿唇,點頭:“嗯。”
“我有話想對你說,我覺得應該告訴你。”
鹿茗順着他的話問道:“告訴我什麽?”
“你別生氣。”
樊籬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鹿茗卻聽懂了,沉默了一下,他道:“好。”
鹿茗原本的确是生氣的,氣樊籬做這樣危險的事情,現在萬幸是沒什麽大事兒,但要是出現了意外呢?
其實鹿茗也沒有立場和理由生氣。
但情緒往往是不講道理,不受理智做控制的。
不過鹿茗沒想到樊籬居然能察覺到他并未外放的這股情緒。
“那時,我想起你還在車子裏。”
所以樊籬才會做這樣沖動的事情。
縱然樊籬能估算出他這一擋很大幾率可以成功……他這輛車是經過特殊改裝的,他的技術也因為他時不時來跑分次并未完全退化,但這畢竟是驚險萬分的行為,一個小小的誤差和意外,他可能就會付出非常大的代價。
但是他還是這樣去做了,不是為了寧嘉言可能擔責,不是為了易才瑾,他是為了鹿茗。
樊籬在那一刻深刻的感受到了自己的自私。
若不是鹿茗,他知道自己絕對不會去做這個犧牲者。
“我覺得應該告訴你。”樊籬重複了一遍,然後道:“這樣你就該相信,并不是所有人都不愛你。”
“至少我在愛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