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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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沒幾日子安來的時候,我還窩在暖床上吃果子,盛京還是北方,冷的極快,小暖爐把床褥深處燙的暖和。早就讓手下蹲在東區街頭的房頂上注意着,半個時辰前就報告我子安出門了,我還是沒動彈,這會兒下人跑進堂屋裏,跟我說子安已經到門口了,我才披了件衣服光着腳走下床來:“你看我這樣子看起來是不是很急切——”
那下人擡頭張着嘴沒明白我什麽意思,我砸吧砸吧嘴,披緊了大氅,然後光着腳一臉急色沖出了房間,光着腳在雪裏跑向門口,門口幾個站着的侍兒被我失心瘋一樣的表情吓了一跳,追着我就往門口跑:“主子,穿上鞋啊主子!您還穿着單褲呢——”
這幾個孩子挺有眼色啊,我要的就是這效果。穿着大約是古代秋褲一樣的東西,我撒丫子狂奔到正宅門口,頗有幾分曹操赤腳迎許攸的味道。看着子安沒帶面具,一身漿洗舊了的米色袍子提着個藥箱,被管家領着從側門走過來,我悲戚的大喊一聲:“子安啊!你終于來了!”一面故意腳下一絆,在他面前狠狠一摔。
胸前兩坨肉拍在地上頗有幾分疼,我趴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子安扶我起來。擡頭只看見他踩了雪的靴子。我後面幾個侍兒總算追上我,看着我摔在剛掃過雪的的冰涼長廊上,驚叫着要扶起我來,我滿身狼狽站在子安面前,還光着腳。他挑了挑眉毛看着我。
我可憐兮兮的叫了聲:“子安……我冷。”
“原來我是來給岑家小姐治癡症的啊。”他勾起嘴角。
一個侍兒拿着鞋和外衣過來,就要幫我穿上,我看這小子如此沒眼色,要是我這一穿,這苦肉計不就全完了。想着我就不動聲色的狠狠踹了那侍兒一腳,讓他離遠一點,他哎喲一聲,跟我平日玩得好了,這回也大膽,倒在地上就埋怨我:“主子你踹我作甚!”
我尴尬的對子安笑了笑:“你說這小侍真不會說話,誰踹他了。”
子安似笑非笑得看這我,搖了搖頭,我最受不了他這幅無奈又寵溺的樣子,扁了扁嘴。
“穿上鞋吧,你本來就比不上當初身子那麽好,在西南折騰幾回又落水中箭的,這樣受涼了,你下回例假有的疼。”子安說道。
我真的不太擅長撒嬌,但這會兒又覺得如果自己不說點軟話,什麽機會又要喪失了。腆着臉皮,我拽住子安的衣袖:“子安……你背我可好。”說着我眨了眨眼睛。葉子安哆嗦了一下,一掌推開我的臉:“阿召,你真不太适合做小女兒姿态。”他從下人手裏拿過鞋,放在我腳邊:“快點穿上。”
他既沒邪魅狂狷的抱起我,也沒溫柔似水的給我穿上鞋,只是在我坐在石凳上滿臉不情願穿鞋的時候,拿了塊帕子把我腳底踩的雪水給拭淨了,一臉嚴肅的跟我說:“你知不知道這樣冒雪走一會,多傷身子,你倒是不在乎,你又想沒想着早之前謝十三與我花了多少精力才把你這被藥折騰壞了的身子給養好的!”
“行了行了,我知道啦。”苦肉計沒成的我滿臉沮喪:“來吧,這回是讓你見趙汐的,他在苗疆受了傷之後性情也大變,不是那麽好相與,最近幾回我都是被他砸出門來的。”
“如果我雙眼瞎了又斷了腿一身狼狽的被你救了,我也會性情暴躁的。”他說着把我扶起來,我攜他往趙汐的院子走去。今個兒清琅和十三都‘恰好’出門辦事兒了,我樂得如此。遠遠的剛進了趙汐的院子,就聽他一聲斥責:“滾——!”眼見着一個少年退出房門來,低聲罵道:“瞧你那樣子,若不是召公子說着逼你吃,我才懶得理你!”
那少年一擡眼就看着我,臉上立馬堆着笑就跑過來:“主子,您可來了。他可真煩人,我動了武才讓他吃了半碗!”我看着這一臉笑的可不是綠雲嗎,他武功倒也不錯,我記得是清琅派他來照料趙汐的,他性子也傲,沒少跟趙汐動粗,趙汐雖然眼睛不大好,但武功也不差,倆人動不動就在房裏打起來了,然後我就聽着這綠雲跳出來,站在門口大罵,那市井罵法連我都自愧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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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他讨喜的笑臉,忍不住拍了拍他腦袋:“不錯不錯,我跟你講,趙汐要是以後再跟你犟,你就把一盤子飯糊他臉上去,看他吃不吃,咱別慣他臭毛病。”
子安拎着藥箱徑直走進房裏,我屁颠屁颠跟上,他走進側屋,掀開紗簾走到床邊,趙汐聽見了腳步聲,他偏了偏頭:“誰?”
“我……”子安把藥箱往桌面上一放,輕聲說道。我看着趙汐僵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松懈下來:“你竟然會來。”
我随手拿着個帕子,趙汐剛吃過東西,順手就給他抹了抹嘴:“這不是我找不到大夫,只能把他給求來了,你也讓他看看眼睛,快點好起來,我這邊急着等你的蠱蟲——”葉子安對我使了個眼色:“出去等去!”
我悻悻得住了嘴,一步三回頭的出了門。下人拿了衣裙來,我在隔壁換上,抱着個暖爐焦躁不堪的等着,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總算看着子安出來了,我端着暖爐塞進他手裏,滿面急切:“怎樣?”
“給我找個地方,我寫方子,一邊寫一邊跟你說。”
我正巴不得呢,拽着他就往我院子裏走,他放下寬袖掩着掌心,隔着衣料揣着暖爐,跟我說道:“眼睛不算太麻煩,只是腿沒法治,而且他體內有毒,恐怕趙汐自己也知道。蠱毒還要他自己清除,腿以後能下地,但是一定會跛腳,走路姿勢上很容易就看出來。他自尊心又強,否則當初也不會報複當年羞辱他的人,想要依靠溫溟坐上西毒王的位置。他如今還算是給你好臉色看了……”
葉子安同我說着,我們走進了院子裏,下人推開門,我脫了大氅與他坐到矮幾邊上來,暖閣裏暖和極了,他也脫了外衣坐在矮幾邊寫方子,平常的如同一直和我生活在一起一樣。他知道我平日放東西的習慣,不用擡眼就能在桌子上知道筆墨的方位。
“而且我聽聞他幼年時過得不太好,從小也無人教導,只知道一門心思研究蠱術,在許多事情上思考的不全面,性格又還有幾分單純,才會輸得這般慘。他并不适合利益鬥争。我曾打探到在苗疆時,他被教中人所忌諱,由于趙汐在蠱術方面極有天分,也很大膽的造出些沒人敢嘗試的蠱蟲,所以頗被忌憚,早就想要有人殺他——能活到現在不得不說是幸運。”
我給子安磨墨,他在宣紙上一邊思索一邊寫着方子。
“治眼睛的話,我只會個把月來一趟,給他針灸一下,大部分還是要敷藥,你找可靠的人照料他就好。”子安說。
“啊?你只個把月來一趟啊?你……你這樣趙汐會好的很慢的,我計劃豈不是行不通了!”我急着找理由,本以為子安會常來的。
“針灸也不必太勤,他前期恢複眼睛會很快,只是後期維持很麻煩,你注意要他別夜晚在燈下讀書就好。”子安有點無奈的說道。“我看出來了,你叫我來絕對是圖謀不軌。”
就趙汐那大字不識的,還會夜裏讀書?
“你既然看出來我圖謀不軌了,幹嘛還深入虎穴啊?”我笑着趴在桌子上,故意拿袖子擋住宣紙,不讓他繼續寫。“你這不是甘願被我這大蟲吃的連渣都不剩麽?”
子安扯我的袖子:“別擋着,少弄一袖子墨。”我伸手就去奪他的筆:“那你也別寫了好了。早就看出我真實面目,還裝什麽矜持啊!”說着我猛然往他身上一撲,腦袋撞在他胸前層層疊疊的高領上,他一下失去平衡,被我推倒在軟毯上,頭撞在了地上一聲清響。我聽着子安頭痛的輕聲呻吟了一聲,瞬間覺得卧槽整個人都要被這一聲嬌喘弄得懷孕了啊!
“阿召……別鬧了成不……”他被撞的有點痛,捂額低聲說道。
“我覺得再跟你争執你到底想什麽,實在是沒意義的事,我也懶得了。管你愛幹嘛就幹嘛,但你別對我這麽冷漠。”我一蠻橫,直接坐到他身上,拽住他手腕。
“不是冷漠……只是現在局勢沒你想的那麽好,阿召,我也想讓你能成功,你付出這麽多,為了能夠把溫溟扯下位,我沒能阻止你,就只能幫你了。”子安擡手,手背搭在額上,擋住眼睛說道:“如果能重來的話,我必定不那麽享受安逸,我必定會早在幾年前就奪權,讓你不必使這一計。”
“切,這時候又說這些屁話,溫溟必定不信任你,你這樣又有什麽用。”我垂着腦袋趴在他身上,手指抓着他衣領。
“瞧你說的,她是否信任我又有何幹,權握在我手裏,我有和各大氏族合作的能力,再說了,結果是由誰來引導也說不定。你別得意。”他想要推開我的腦袋,我卻使了蠻勁扒住他不撒手。
“我不管!反正你看看你頭上帶的銀墜兒還是我給你買的,這身衣服還是早時候我帶你去定做的!我告訴你葉子安,你從頭到尾都是我養的,我家養的!你要是忘了本,我就掐死你!”我逼着他看我:“快說你愛我!咱倆認識這麽多年了,你說你從小到大怎麽變化這麽大!不過怎麽變,你從來都沒跟我說過一句愛我或者喜歡我!”
“人總要變得,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能十幾年不變的一副無賴樣子。”他頗有幾分無奈,那淺色的瞳孔卻也認真看着我。“你以前從不這樣的,怎麽如今也有幾分刁蠻了。”
“我以前……因為我以前總是了解你的,以前我們都是眼裏只有彼此的。以前——你不用說我也懂你的想法,以前我們都不用多說什麽的!現在我都看不懂你在想什麽,你不說我怎麽知道——我告訴你,你再不對我好點,你的位置就要被別的男人搶走了,我以後就養一群男人,然後自己過日子,我就不承認跟你的非合法婚姻關系了!”我拽住他衣領,發狠說道。
子安笑起來,确有幾分苦澀:“溫召,你別來指責我。是你先違背承諾的,說好的只有我們二人過一輩子呢?我從小到大,眼裏就沒容過別人,但是你呢!一段感情能維系不只是彼此的相依,而且是要履行承諾的,我們當初成婚時,我發誓過絕不會離開你,我已經盡力做到了!而你知道謝十三對你有意,所以你在他面前對我說,再不會與他人成婚!”
我垂下眼去。
“對你有意的人從未少過,清琅,十三以及沈家兄弟,我都知道,你失憶期間,對他們的心軟與回應,就是對我的背叛。我不能怪你,畢竟你忘了,但現在你想起來了,你還能面對我麽?你是用怎樣的心情面對我的?!”子安聲音不大,但對我的指責卻讓我心裏忍不住抖起來。
對不起,我只能無視……畢竟清琅跟了我有幾年,我成那副樣子他也一直執着的跟着我。畢竟十三與我也算是情深意重,他因為我兒甘願駐足。
我與沈家兄弟的情誼都不曾少過。恢複記憶後,我只能無視這個問題,我只能帶着僥幸心裏想着你會理解我吧,畢竟從失憶開始,你就從未跟我提起過成婚一事。
“所以說,溫召。結果還未定呢,不論是你是否能贏過溫溟,亦或是我是否會還跟你在一起。”他推了我一把,就要起身,我卻耍了無賴,猛然抓住他衣領,低頭朝他唇上咬了下去,幾乎是含着他的唇,抵開他牙關,我把低聲的話含在唇齒之間。
“我對不起你,所以你就嫖回來吧……如果你願意的說。”我捉起他的手,往自己衣帶上一扯,輕咬了他嘴唇一下,擡起頭來。
“嫖了柳屋知名的溫召公子吧,我不會問你收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