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61
“快走!”
領着兩個孩子, 打算過來為自家兄弟收屍的薛天儒,在感受到那有如實質的仇恨目光時,整個人臉色都變了。
他甚至不敢看向那邊的人, 拉着兩個孩子, 低聲說了一句,便要快步離開這裏。
自從薛家所做的那些惡事,被新任知縣整個抖露出來後,薛天儒就明顯的感覺到周圍人的變化。
原本他雖然被排擠到薛家的邊緣,但外面的人對他的态度, 大多也都是恭敬和善的, 畢竟再怎麽受到排擠,他也是薛家的嫡系子弟。
可現在,他甚至都不怎麽敢出門, 而且就算是躲在家裏, 也時常有着無知的百姓過來謾罵和打砸。
其中, 猶以那些受害人的家屬最為厲害, 薛天儒甚至覺得,若不是有着新任縣令派過來的官兵看着,那這些人甚至能将他們活活生吃了。
而現在,事情發生了突然的變故,收屍沒收成, 縣令也帶着人離開了, 這裏也不像是家門口,還有着士兵看着。
那薛天儒真的是難以想象,這些受害者的家屬, 這些當着官兵們的面, 就敢砸大門的人, 現在沒了約束,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
“站住!”
眼見着薛天剛低着頭,拉着旁邊那兩個半大小子就要離開,領頭的程大牛頓時怒聲喝道,語氣中帶着滿滿的不善意味。
而原本還只是用憎恨的眼神盯着薛天儒的那些人,這會一見有人帶頭,頓時控制不住內心的激憤,直接将那一大兩小給圍了起來。
“你們要幹什麽?”
警惕的把兩個孩子護在身後,薛天儒咽了口吐沫,他看着面前這些面帶煞氣的男子,勉強鎮定的說道。
但那眼神卻是四處尋摸着,希望能找到一絲漏洞,有着可以讓自己逃出生天的東西。
可這四周都被人給圍住了,根本就找不出半點破綻,薛天儒一時間不禁有些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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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什麽,說,你們薛家又在搞着什麽把戲,說好的今日斬首,怎麽會突然間就撞牆死了,你們是不是打着什麽鬼主意!”
望着像是個小雞仔似得,在自己等人的包圍下,瑟瑟發抖的薛天儒和那兩個孩子。
不管是程大牛也好,還是其他人也好,都并沒有一絲痛快的感覺,他們盯着那薛天儒,臉色極為難看的質問道。
這些人之中,有着本縣的被薛天剛害死女子的家眷,也有着外地的,被拐賣孩童的家長,從普通百姓到地主商人都有。
他們都是在陳世美調查那些兒童女子身世時,被通知到過來與自己的兒女相認的。
本來在認回了親人之後,是早就該回家一家人團聚的,但為了看那薛天剛的報應,他們特意留了下來。
現在刑場上突然發生了變故,縣令大人匆匆離去,那普通百姓或許還想不到什麽。
作為頭腦靈活的商人,怎麽會看不出這其中的貓膩。
而原本一想到,自己女兒給禍害成了那副樣子,那喪盡天良的竟然一死就可以了結,他們心中便不痛快。
現在對方更是似乎連死都不用,想辦法逃出生天了,他們就更是滿心的悲憤無處訴,這會又怎麽可能給薛天儒什麽好臉色。
“你們先冷靜一下,這件事情,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縣令大人已經去看了,應該……應該很快就會有結果的……”
“你們稍安勿躁,千萬不要沖動,我們薛家的下場你們也都看到了,縣令大人最是秉公執法!”
“若是你們一時沖動,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情,那到時候你們的人生也就都毀了!”
緊緊的攥着兩個小侄子的手,這個時候的薛天儒,真是恨死自己那個兄弟了。
不過再恨,他也只能是強扯着嘴角,努力的試圖說服着,想讓這些人冷靜下來。
“什麽下場?你們薛家人現在都還好生生的活着呢,還住在那大宅子裏頭,可我女兒啊,我女兒已經死了,被你們□□致死!”
“她這輩子跟着我都沒過過什麽好日子了,沒想到,竟然連死都死得那麽凄慘,不但被你們折磨致死,甚至就連一具屍體都沒有!”
薛天剛不說這話還好,他這話一出口,程大牛的眼睛瞬間紅了,他瞪着眼前這三人,那表情仿佛是要吃人一般。
“老哥,正所謂法不責衆,我們這麽多人,便是犯了法,那又能如何,頂多也不過就是關個幾年而已!”
“而這些人,這些薛家人,他們都是踩着我們孩子的血肉才得來這麽多年的富貴榮華,現在那薛天剛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很可能就那麽逃走了也說不定,若是我們不做些什麽,很可能最後,他們仍舊是一家和樂,只有我們承受着喪女之痛,你們甘心嗎?”
看着程大牛那悲憤的樣子,還有身邊之人的激動情緒,那人群中一位穿着富貴的商人,頓時站出來大聲的說道。
而這話一出口,頓時引來了無數人的回應,甘心,怎麽會有人甘心呢。
在看到自家女兒孩子的慘狀之時,他們就恨不得将薛家所有人都千刀萬剮,只不過是礙于朝廷法度,所以勉強壓抑了下來。
但這會,本來薛天剛的消失,就刺激到了他們敏感的神經,這會又有人站出來,将這情緒整個給挑了出來。
頓時,幾乎所有人那望向薛天儒,還有那兩個孩子的眼神都不動了。
那裏面藏着極度的仇恨與兇惡,作為人性善的一面已經近乎完全消失了。
“你們……你們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看着被那富商挑起仇恨情緒,一步步逼近過來,帶着吃人眼神的受害者家屬,薛天儒整個人徹底的陷入了恐慌之中。
他想要後退,可前後左右都是人,又哪裏有着什麽後退的機會。
只能是目光中帶着絕望,緊緊的抱住了兩個侄兒,試圖将他們護在自己身下。
雖然與薛天剛有着很深的矛盾,但同是一家人,眼看着自己是逃不過這一劫的情況下,那他自然是想保護住兩個孩子。
可是這些受害者,都是親眼見過自己女兒孩子的慘狀的,那累累的傷痕,那麻木的眼神,一點點的浮現在腦海。
這會面對着薛家的仇人,又怎麽可能會手下留情,他們手中雖然沒有着任何工具,但最原始的拳打腳踢,卻最是能發洩他們的悲憤和痛苦。
而這麽多人,薛天儒縱然是想護着自己的兩個侄兒,又怎麽可能呢。
他只能是眼睜睜的看着,那不過才十多歲的孩子,被人從他的懷裏拖了出來。
那雨點般的拳頭,那些髒污的鞋子,踩在自家侄兒的身上臉上,聽着耳畔那孩童凄厲的慘叫之聲。
絕望的倒在地上,薛天儒祈求的目光,看向那圍觀的百姓,可他們都是冷眼旁觀着,沒有一個人上前。
甚至很多人還都是一副看熱鬧,看好戲的模樣,似乎是覺得他們薛家人活該。
即便是偶有些覺得不忍的,躊躇了一下後,也都離開了,不敢上前阻止。
而面對着這些圍觀百姓的冷眼,感受着身上那一陣陣的劇痛,薛天剛慘笑了一聲,不由得便想起了那些女子的模樣。
對于家族所做的事情,游離于核心之外的他,一向都是不知道的。
而在薛家事發之後,他曾找機會,偷偷的去看了一眼,那會他還覺得有些同情。
可現在,不過轉眼之中,自己就與他們一個模樣,甚至更加凄慘。
那些女子還會有人同情憐憫,而他們呢,或許所有人都會覺得這是他們的報應,是他們活該。
但他有什麽錯,他從不知道那些事情,他兩個侄兒更是完全無辜的,就算是報應,又為何要報應在他們的身上。
薛天儒心中充滿了恨意,他慘笑着看着那些看熱鬧的百姓,看着那一個個或興奮,或理所當然的神情,慢慢的攥緊了拳頭。
他不恨這些現在打他的人,他們雖然兇狠,但若是他的女兒孩子受到那樣的對待,他也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他也同樣不會在意,什麽無辜不無辜的,他只會想讓那些人都嘗到跟他女兒孩子一樣的痛苦。
他也不恨陳世美,身為縣令,發現案子了就往下追查,這是職責所在,是應有之意。
但他恨這些圍觀的百姓,這些富春縣的百姓,恨到了骨子裏。
他們薛家在這富春縣百年多,縱然他們根子不幹淨,可他們幾時對縣裏的百姓下過手,那些被拐來的女子孩童,又有幾人是這縣裏的。
富春縣發生災害的時候,他們薛家哪次不是開粥救濟,或許沒有傾家蕩産,是他們為了名聲故意往多了去說。
但難道就因為這樣,那些捐出去的東西,那些因為他們而活下來的人,就全都不存在了嘛。
他們薛家是作惡多端,落到這個下場,也沒什麽可怨得。
可這世上,什麽人指責他們都行,唯獨這些因為他們而得以活命,受了他們無數恩惠的富春縣百姓不行。